曹 杰，顧東風

國家心血管病中心;中國醫(yī)學科學院北京協(xié)和醫(yī)學院阜外心血管病醫(yī)院循證醫(yī)學部 北京100037

黨的十八大之后，為加強廉政建設，中央政府頒布了“八項規(guī)定”、“六項禁令”，嚴控“三公消費”，各級黨、政、軍機關及時跟進，各種“禁酒令”、“限酒令”相繼問世，一時間白酒行業(yè)風云變幻。溯古及今，“限酒令”早已有之，最早可追溯至周朝，其時稱為《酒誥》，是為了防止夏商末代國君沉湎酒色而亡國的悲劇而頒布的禁令。拋開政治層面的意義不談，單就“限酒令”對人群健康的促進作用，我們不禁要為其鼓掌叫好。

何為適量飲酒?美國膳食指南推薦的適量飲酒為男性每日不超過24 g 乙醇，女性不超過12 g 乙醇;澳大利亞推薦每日男性不超過40 g 乙醇，女性不超過20 g 乙醇。世界衛(wèi)生組織(WHO)提出男性安全飲酒的限度是每日不超過40 g 乙醇，女性不超過20 g 乙醇［1］。中國營養(yǎng)協(xié)會根據(jù)中國人的飲酒習慣和體質(zhì)特點提出成年男性每日飲用酒的乙醇量不超過25 g，成年女性不超過15 g［2］。超過推薦量，即為過量甚或有害飲酒。WHO 定義“危險飲酒”指男性飲酒者平均每天純乙醇攝入量＞40 g，并且≤60 g;女性飲酒者平均每天純乙醇攝入量＞20 g，且≤40 g;“有害飲酒”指男性平均每天攝入超過60 g 乙醇，女性平均每天攝入超過40 g 乙醇的飲酒。

1 飲酒與心血管疾病的復雜關系

薈萃研究［3］結果顯示，每月至少發(fā)生1 次重度飲酒(乙醇攝入量＞60 g)，即使其平時乙醇攝入量為中度，仍會增加缺血性心血管疾病的危險。乙醇攝入和血壓關系密切，飲酒量＞60 g/d，可使收縮壓升高9.1 mmHg(1 mmHg=0.133 kPa)，舒張壓升高5.6 mmHg［4］。過量飲酒導致血壓升高進而增加腦卒中發(fā)病風險。與不飲酒者相比，東亞男性乙醇攝入量＞60 g/d 時，發(fā)生出血性腦卒中的風險增加74%［5］。每周飲酒量超過21“杯”(約263 g 乙醇)會增加腦卒中的發(fā)病率，當超過35“杯”(約438 g乙醇)時，腦卒中死亡風險明顯增加［6］。此外，有害飲酒還可增加心律失常風險。

適量飲酒可減輕動脈粥樣硬化和減少心血管事件發(fā)生。早期流行病學研究［7］顯示，法國人普遍飲用葡萄酒，每天攝入20～30 g 乙醇，可減少冠心病事件發(fā)生。一項包括52 個國家的急性心肌梗死危險因素大型病例對照國際合作研究［］顯示，規(guī)律適量飲酒可降低心肌梗死的患病風險。我國1991 至2000年高血壓隨訪研究［9］結果顯示，在40 歲以上男性人群中，與不飲酒人群相比，隨著每周飲酒量的增加，心肌梗死和冠心病事件的風險均呈下降趨勢。2011年《英國醫(yī)學雜志》(BMJ)發(fā)表了2 篇關于飲酒的系統(tǒng)回顧與薈萃分析［10-11］結果。第1 個研究包含了84 個觀察性研究，結果顯示，與不飲酒者相比，飲酒者的心腦血管病總死亡風險降低25%;冠心病的發(fā)病風險降低29%;未發(fā)現(xiàn)飲酒與腦卒中發(fā)病或死亡存在顯著關聯(lián)。并且適量飲酒者(乙醇量12.5～25.0 g/d)冠心病死亡風險最低，而少量飲酒者(乙醇量＜12.5 g/d)腦卒中死亡風險最低。另一篇薈萃分析結果顯示，適量飲酒可使高密度脂蛋白、載脂蛋白A1 和脂聯(lián)素水平升高，并且可降低纖維蛋白原水平，證實了飲酒和心血管病之間的關系。

2 有害飲酒是全球最主要的健康風險之一

WHO《西太平洋地區(qū)減少乙醇危害計劃》報告指出，“目前全球有20 億飲酒者，其中7 630 萬人存在酒類使用相關疾患。有害飲酒已經(jīng)成為全球影響健康的主要危險因素之一。2002年，有害飲酒與4%的全球疾病負擔和3.2%的過早死亡有關”。報告同時指出“自1970年以來，中國、越南等發(fā)展中國家，人均酒類消費量正在迅速增長”［12］。

2010年第63 屆世界衛(wèi)生大會通過了“減少飲酒全球戰(zhàn)略”決議，該戰(zhàn)略的主要目標是提高全球?qū)︼嬀扑滦l(wèi)生、社會和經(jīng)濟問題嚴重程度的認識，促進共同行動應對該問題。WHO 2011年《飲酒和健康現(xiàn)狀的全球報告》［13］表明，全球每年有害飲酒導致約250 萬人死亡，全球死亡總?cè)藬?shù)的4%歸因于飲酒，其危害已經(jīng)超越了艾滋病、肺結核和暴力事件，對年齡15～59 歲男性而言，飲酒是引發(fā)死亡的首位危險因素。傷害與約60 種疾病和乙醇有關，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有害飲酒是導致疾病和殘疾的第三大危險因素，在中等收入國家中則排在第1 位。此外，酗酒還會引發(fā)一系列社會問題，如暴力事件、交通事故、虐待兒童、曠工等。

3 有害飲酒引起的多種疾病和傷害

神經(jīng)精神障礙疾病:包括乙醇濫用和乙醇依賴、癲癇癥以及由于乙醇戒斷引起的痙攣發(fā)作。與不飲酒者相比，飲酒者發(fā)生癲癇的幾率是前者的近3 倍。癲癇發(fā)作與每日乙醇攝入量之間具有明確的劑量反應關系［14］。

肝硬化和急慢性胰腺炎:乙醇攝入量與肝硬化發(fā)生呈劑量反應關系，女性發(fā)生肝硬化的危險高于男性［13-17］。

癌癥:2007年國際癌癥研究機構將乙醇列為致癌物［18］，其可引起多種癌癥，如結直腸癌、乳癌、喉癌、肝癌、食管癌、口腔和咽部的癌癥等。與不飲酒者相比，每天攝入50 g 乙醇的人罹患口腔、咽部、喉部癌癥和食管癌的風險增加2～3 倍，而發(fā)生結直腸癌的風險增加40%;每天攝入50 g 乙醇的女性人群發(fā)生乳癌的風險增加50%。乙醇攝入量與致癌風險呈劑量反應關系。

糖尿病:男性每日乙醇攝入量超過60 g，女性超過50 g，隨著乙醇攝入量的增加，糖尿病發(fā)生風險持續(xù)上升［19］。其原因主要是大量飲酒影響胰島素介導的葡萄糖利用，使葡萄糖耐量減低，增強胰島素抵抗。

胎兒乙醇綜合征和早產(chǎn)并發(fā)癥:孕婦飲酒特別是酗酒，可破壞胎兒中樞神經(jīng)，對新生兒的發(fā)育造成不利影響。

傷害事件:包括故意傷害如暴力侵犯和自我傷害，通常與重度飲酒有關;非故意傷害主要包括交通事故，跌落、溺水、中毒等，這些事件都可以由攝入乙醇所致，而傷害的程度與血液中乙醇濃度有非常強的相關性。隨著乙醇攝入量的增加，發(fā)生傷害的風險呈指數(shù)增長。

4 飲酒是一把“雙刃劍”，需要正確引導

隨著經(jīng)濟的發(fā)展，我國酒類消費人數(shù)逐漸上升。2010年我國18 歲及以上居民飲酒率為36.4%，約1/4(25.5%)的飲酒者幾乎每日飲酒［20］。按 照WHO 定義，我國居民危險飲酒率和有害飲酒率分別為8.1%和9.3%。男性居民尤不容樂觀，男性飲酒率超過1/2(57.7%)，危險飲酒率和有害飲酒率分別為7.4%和11.1%。

2010年5月，WHO《減少有害飲酒全球戰(zhàn)略》提出了一攬子減少飲酒傷害的政策和干預措施，主要包括由國家有關部門共同商討制定與酒相關的生產(chǎn)、銷售、定價、稅收等政策，如采用許可證制度減少酒類銷售網(wǎng)點、提高法定飲酒年齡，禁止向未成年人售酒，規(guī)范酒類推銷、促銷行為等。禁止或限制酒類產(chǎn)品的宣傳。開展過量飲酒危害的宣傳教育，讓居民了解過量飲酒的危害，端正飲酒態(tài)度，促使其改變飲酒習慣。嚴懲酒后駕駛。此外，還應積極創(chuàng)造替代條件，提供豐富多樣的非乙醇飲料和低度數(shù)乙醇飲料，逐步替代高度數(shù)乙醇飲料，保護重點人群。加強監(jiān)督和檢測活動，包括對酒類消費和乙醇相關危害定期開展全國調(diào)查，定期發(fā)布相關報告等。

飲酒本身是一把雙刃劍［21-22］，適量飲酒具有一定的心血管保護作用，但是由于自控力、成癮性和社會環(huán)境影響等原因，人群開始飲酒后或者適量飲酒者是否會發(fā)展成為過量飲酒或酗酒是一個值得關注的問題，另外，還應考慮到不同個體對乙醇耐受性的差異。如何在“理性”飲酒與“非理性”情感和社會交流二者之間取得平衡?曾擔任美國心肺血研究所所長的Claude Lenfent 教授的一段話具有啟示性——“降膽固醇和血壓、適度運動、維持正常體質(zhì)量、戒煙等措施已證實可有效預防心血管疾病，且不像飲酒那樣存在著潛在的危險(乙醇中毒、意外事故、肝臟疾病和癌癥等)，因此我們不建議為預防心血管病而開始飲酒”。

如果近期黨、政、軍的“禁酒令”、“限酒令”能夠落實生效，并形成相關制度與法規(guī)，而不是走過場，這持續(xù)的清風，不僅可以反腐倡廉，而且可以期待能夠產(chǎn)生改善我國人民健康生活方式、減少有害飲酒危害作用，有利于促進建成“健康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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