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shù)時代=ARTTIME
李景湖=李
ARTTIME:你現(xiàn)在每天做作品的時間多嗎?還是有別的工作?
李:基本沒想,也沒做。今年9月份開始在村里的勞動服務(wù)站、綜治維穩(wěn)辦工作。
ARTTIME:日常都做些什么?
李:對轄區(qū)內(nèi)發(fā)生的沖突事件進行調(diào)解,主要是調(diào)解工廠跟工人間的勞資糾紛。
ARTTIME:怎么聽著有點黑社會那感覺。
李:呵呵,我們的靠山是政府。只要是合理的要求,我們盡量要求被調(diào)解雙方做到一人讓一步,以調(diào)解的方式化解矛盾,如有不服讓其到上級部門或法院自行處理。
ARTTIME:是不是有點工會的意思?
李:我們的部門只是一個村屬的調(diào)解單位,沒有任何權(quán)力,只是可以用勞動法恐嚇一下廠方,廠方不配合的話將上交勞動局處理。一旦工廠被勞動局列入黑名單,它在這邊要辦什么證件將會很難,所以還是有點阻嚇作用的。據(jù)說我們是村里所有部門中工作量最大的。
ARTTIME:那上班期間很忙吧?平均每天調(diào)解多少起這類事件?
李:一般吧,多的時候一天十多起,少的時候—二起,但基本每天有幾起。每年的年底將會很忙,很多工廠到了這時候因為各種原因發(fā)不了工資,會出現(xiàn)或大或小的工廠倒閉潮,工人開始上訪?,F(xiàn)在我們正在處理的工廠拖欠上百以上工人工資的糾紛就有幾宗,鎮(zhèn)村領(lǐng)導(dǎo)都很緊張,基本上可以用嚴陣以待來形容。
ARTTIME:能打聽下具體工資怎么樣嗎?
李:兩干五百元一個月,這工資水平好像十多年沒上升過。我們的工資是由村財政支付的,因為各種原因,現(xiàn)在周圍的每個村都欠著銀行幾億或幾十億的資金,村的財政運作基本上是靠出賣集體土地來維持,相信不用多久將會出現(xiàn)很大的問題。
ARTTIME:你是怎樣想到要找這個工作的???
李:我一直很想到工廠里面看看,這工作是個很好的機會。
ARTTIME:原來你平常不做也不想藝術(shù),都忙這類事情了啊。
李:其實我忙很多事的,帶小孩上學(xué),陪他們玩,教他們做作業(yè)。藝術(shù)解決不了現(xiàn)實問題。
ARTTIME:那藝術(shù)解決的了什么問題?還是什么問題都解決不了?
李:精神問題吧,周圍的人都覺得我精神出了問題,我也覺得是。也許對我來說做藝術(shù)才不會得精神病。
ARTTIME:我還估摸你應(yīng)該和周圍的人交流得不錯,我感覺你應(yīng)該是個很會和“人民群眾打成一片”的人。
李:我是周圍的一個異類。溝通是一回事,真正走進他們的生活又是另一回事,還是很不一樣的,正如他們永遠也不能理解我們所做的事一樣。
ARTTIME:只有做藝術(shù),才能推遲精神病的到來。只有不斷地做藝術(shù),才能永葆精神健康。是這意思不?
李:我覺得對我來說不是推遲而是正在治療中,雖然可能越治越嚴重,哈哈。我也奇怪我為什么好像比別人的情感更脆弱。別人覺得不是問題的問題我會覺得是很大問題,容易傷感,就是轉(zhuǎn)不過彎來,很多時候連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這樣。
ARTTIME:我一直覺得敏感就是“仁”的體現(xiàn),不能麻木不仁。我覺得這應(yīng)該是會令別人羨慕的才華。
李:有時覺得這種所謂的“仁”其實很可笑,因為你無能為力。
ARTTIME:那就看怎么定義能力了。
李:我覺得能力是你可以改變一些事情或東西。
ARTTIME:溈山禪師說“但求子見正,不求子行履”,如果不能敏感地發(fā)現(xiàn)、了解事情或東西,對它有正確的見解,所謂改變什么的,只怕是習慣性的動作。
李:為什么一定要正確呢?怎么樣才是真正的正確?現(xiàn)在正確的日后一定正確嗎?
ARTTIME:當然這個“正確”也是有待敏感發(fā)現(xiàn)和了解的東西,不是一勞永逸。
李:其實我就是一個天天在想一勞永逸的人,我覺得自己很像那個守株待兔的人。也許這就是無能為力的根源,這要有很大的忍耐心。
ARTTIME:也有“物來而順應(yīng)”的意思。比東奔西跑的兔子需要的定力多太多了。
李:一直以來自己都覺得到了極限,但不知不覺走到了現(xiàn)在,也許這就是做藝術(shù)的魅力。總覺得有一個東西在前面等待著你。這東西讓你食無味睡不安,非要找它出來。
ARTTIME:萬一前面是個守株待兔的人呢?到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就是那個自己等待的兔子,一直在那里等,也一直在往那里跑。
李:不會的,我還是比較相信我等的一定會來到。
ARTTIME:在旁觀的清醒者看來,不就是精神病嗎?李:但旁觀的清醒者又怎么能知道我的樂趣呢?我一直覺得只有自己才能真正知道什么是不適合你的。
ARTTIME:我感覺你像那種“和光同塵”的修行者。
李:我父親說我不爭氣,儲云說我是在家流浪的浪子。不過我自己覺得我的人生還是比較幸運的,基本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ARTTIME:比如說?
李:首先老婆,一個完全是我設(shè)想中的老婆,沒有她的支持我什么事都做不了;狀態(tài),我不工作也能生存,還能想想藝術(shù);朋友,一班志同道合真心相待的朋友。這些都已經(jīng)是很高的要求了。
ARTTIME:你讀書時間多嗎?
李:我不讀書的,一讀就頭痛,進入不了。另外,我不想被控制。所以我要用比別人多很多的時間來發(fā)呆。
ARTTIME:你這個勞動服務(wù)站和綜治維穩(wěn)辦的工作,準備干多長時間?是不是覺得還行就一直干下去?
李:不知道,過一天是一天吧。沒有計劃。
ARTTIME:你是不是有一天就不做藝術(shù)了?像顧德新那樣,真就不做了?
李:不會呀,我覺得不做藝術(shù)那天我活著就沒什么意義了。對我來說,藝術(shù)不是目的,只是一種生活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