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有人說《水滸傳》中的宋江是被“逼下梁山”投降的，有人說宋江是為梁山眾多人物命運著想才下山投降的。本文以大量內(nèi)證為據(jù)，闡明宋江是為了實現(xiàn)“要當官，殺人放火受招安”的目的，排除兩大障礙，主動投降的。

關(guān)鍵詞：宋江；投降；排除障礙；裹挾；緩解

中圖分類號：I207.4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

一、兩大投降障礙

宋江要走“殺人放火受招安”的路，有兩大障礙必須排除。

第一重障礙是奸臣作祟。奸臣開始反對招安，破壞招安，主張實行武力征剿；招安后一是拖延皇帝封賞指令，二是在皇帝面前說壞話，使忠義蒙屈，三是一有機會就要置其于死地。從理論上講奸臣和皇帝好像不應(yīng)該有矛盾，實際上矛盾始終存在。如果說皇帝在招安前因只聽奸臣一面之詞，認為梁山人這伙“賊寇數(shù)辱朝廷，累犯大逆”，把宋江作為四大寇之一寫在屏風上，是因為不了解真情，受了蒙蔽，那么招安后表面上承認他們是忠臣義士，實際上是根據(jù)個人需要決定宋江等人的待遇和命運。宋江等人的命運掌握在奸臣手里，皇帝借刀殺人裝糊涂。和皇帝的矛盾有皇帝本身的原因，也是奸臣制造障礙的結(jié)果。奸臣使奸，忠義難申。

第二重障礙就是內(nèi)部反對派反對投降。梁山內(nèi)部人員組成可分為五種類型，一種類型是逼上梁山的下層人士，如魯智深、武松、林沖、史進、吳用、三阮兩張二李等；第二種類型是有錢有名人士，如李應(yīng)、盧俊義、柴進等；第三種是官軍將領(lǐng)，如呼延灼、秦明、關(guān)勝等；第四種是有一技之長的人士，如安道全、皇甫端、時遷、樂和、蕭讓等；第五種類型是有靈異高招的人才，如公孫勝、樊瑞、喬道清等。招安后作為一支武裝力量由“山中賊”變成皇家犬，“山中賊”不存在了，但不意味著“心中賊”也不存在了，許多將領(lǐng)人雖投降，反心未除，這和宋江的忠義觀是不相容的。

二、裹挾團隊投降

要實施投降，當然要粉碎奸臣陰謀，沖破奸臣這一道障礙。但首先還是要統(tǒng)一內(nèi)部人員的思想和行動。宋江統(tǒng)一內(nèi)部的辦法是“裹挾”，雖不強制，大伙還不得不跟著他走。裹挾的方式有：權(quán)力裹挾，忠義裹挾，感情裹挾，官祿裹挾，征戰(zhàn)裹挾。

（1）權(quán)力裹挾

宋江這個梁山一把手雖然不是公選的，但確實是大家一致?lián)砹⒌模还苁琴澩督档倪€是不同意他投降的，都真心實意尊他為首。他堅持忠義雙全、替天行道不動搖，而對做不做一把手卻不在意，他相信道德和路線的力量。越是這樣，大家越擁護他。他一旦掌握了梁山大權(quán)，而且據(jù)說這是天意，就和他在晁蓋生前不一樣了，手中有了權(quán)，對于反對投降的人，他要用權(quán)來壓服了。

菊花會上，宋江高唱投降老調(diào)，首先站出來反對招安的是宋江未上山前就教其將來接受招安投降的武松。武松叫道：“今日也要招安，明日也要招安，冷了弟兄們的心?！笨梢娢渌呻m拜宋江為兄，但多年經(jīng)歷告訴他，受招安之路走不通，他已對官府不抱幻想，對宋江當年所說投降已不認同。

宋江對武松說：“兄弟，你也是個曉事的人，我主張招安，要改邪歸正，為國家臣子，如何便冷了眾人的心？”武松雖然沒有回答他，魯智深一番話等于代武松作了回答，魯智深說：“只今滿朝文武，多是奸邪，蒙蔽圣聰，就比俺的直裰染做皂了，洗殺怎得干凈？招安不濟事，便拜辭了，明日一個個各去尋趁罷。”魯智深和宋江的關(guān)系不及武松和李逵與宋江的關(guān)系那么深，武松受過宋江好處，又尊宋江為兄長，不好一再頂撞。魯智深沒有這些顧慮，他是個直腸子人，雖尊宋江為頭，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宋江拿他沒法，但還是表態(tài)說：“眾弟兄聽說，今皇上至圣至明，只被奸臣閉塞，暫時昏昧，有日云開見日，知我等替天行道，不擾良民，赦罪招安，同心報國，青史留名，有何不美！因此只愿早早招安，別無他意。”大家聽了，誰還能說什么呢，只有稱謝的份兒。不過氣氛并不融洽，“終不暢懷?！彼谓脑拰Ρ娙耸且环N壓服。

神醫(yī)安道全為宋江“美玉滅斑”，使一個文面囚犯變成了光面忠臣。宋江于是理直氣壯地為趙宋王朝開始滅“心中賊”。（明代王守仁有所謂“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的說法，山中賊指造反隊伍，心中賊指造反思想。）

71回宋江進京去見李師師，和燕青、戴宗在樊樓閣子里飲酒，聽到史進、穆弘在隔壁閣子里吃得大醉，口出大言道：“浩氣沖天貫斗牛，英雄事業(yè)未曾酬。手提三尺龍泉劍，不斬奸邪誓不休?！边@分明是反心未泯。宋江近前喝到：“你這兩個兄弟嚇殺我也！快算還酒錢，連忙出去！早是遇著我，若是做公的聽得，這場橫禍不小。誰想你這兩個兄弟也這般無知粗糙！快出城，不可遲滯?！笔愤M穆弘“默默無言”，付錢下樓，出城。

史進對宋江急于招安，“病急亂投醫(yī)”，并不完全認同，但又不得不服從。狼群被領(lǐng)頭犬引入歧途，狼群中雖有頭腦清楚的狼，也不敢冒然一個離開狼群去獨自走向正確的路線。離開狼群的狼極有可能被吃掉，而夾裹在狼群的狼即使走錯了方向也不一定被吃掉。就像非洲角馬群中的角馬離群只能被獅子吃掉，而裹挾在角馬群中間無論走哪條路都不一定被獅子吃掉一樣。

83回宋江奉旨征虜破遼，中書省兩員廂官到陳橋驛賞勞三軍，把御賜官酒每瓶克減半瓶，肉每斤克減六兩。被梁山一軍校發(fā)現(xiàn)后，責罵廂官是“好利之徒，壞了朝廷恩賞”，“佛面上刮金”，廂官則罵軍校是：“剮不盡，殺不絕的賊！梁山泊反性，尚不改！”軍校殺死廂官。如在投降之前，軍校殺廂官不會有人追究。投降后宋江站在朝廷一邊處理此事。宋江責怪軍校說：“他是朝廷命官，我兀自懼他，你如何便把他殺了！須是要連累我等眾人！”軍校叩頭伏死，宋江又哭道：“我自從上梁山以來，大小兄弟，不曾壞了一個。今日一身入官所管，寸步也由不得我。雖是你強氣未滅，使不得舊時性格。”命軍校痛飲一醉，樹下自縊，斬下頭來號令，于陳橋驛梟首示眾，以一儆百。

當年不忠不義的趙匡胤兄弟兩個在陳橋驛密謀策劃兵變，從后周孤兒寡母手中奪得王位，趙家從此世代為王。這里，讓宋江投降后也駐軍陳橋驛，引人深思。自幼讀經(jīng)讀史的宋江難道不知道陳橋兵變嗎？趙家可以搶奪別人的江山，別人為什么不能搶奪趙家的江山？一生忠義的宋江可以干但沒有干趙宋開國皇帝干的事，把忠義二字發(fā)揮到了極致。后周小皇帝如果有個宋江這樣的忠臣義士、鐵桿?；逝?，趙家人恐怕只能做夢作皇帝了。宋徽宗比小周皇帝運氣好。宋江不但不搶他的江山，還鎮(zhèn)壓對他的江山有威脅的人。

110回李俊張順張橫阮氏三兄弟幾個水軍頭領(lǐng)對軍師吳用說：“朝廷失信，奸臣弄權(quán)，閉塞賢路。……就這里殺將起來，把東京劫掠一空，再回梁山泊去，只是落草倒好?！彼谓犃耍R上表態(tài)：“若是兄弟們但有異心，我當死于九泉，忠心不改！”第二天一早又召集大家，說：“俺是鄆城小吏出身，又犯大罪，托賴你眾弟兄扶持，尊我為頭，今日得為臣子。自古道：‘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彼脦в型{口味的語氣說：“你們眾人，若嫌拘束，但有異心，先當斬我首級，然后你們自去行事。不然，吾亦無顏居世，必當自刎而死，一任你們自為！”狼想自由，狗想主子。狼愛吃肉，狗愛吃屎，本性難移。但因狗為狼之首，狼只好屈從狗。眾人聽了，垂淚設(shè)誓，反心被壓抑下去。

至于對李逵，那就更不客氣了。因為李逵和他是心腹兄弟，訓斥教育李逵對其他人有不可低估的警示作用。

義軍如果一直是晁蓋為首，不會走投降招安路線。而自從宋江為首后，便明確地宣布了要走投降招安路線的決心。宋江從上山的那一天起，就想著招安，坐了第一把交椅后更是念念不忘招安，大聚義后便千方百計尋求招安。他在義軍的首領(lǐng)地位，使其他反投降招安的人無法取代他而實行推翻趙宋腐朽統(tǒng)治，以順應(yīng)“人心思亂”的形勢。那些反招安的將領(lǐng)要么像吳用這樣的謀才，要么就是領(lǐng)兵打仗的將才，而缺乏統(tǒng)領(lǐng)眾將的帥才，更沒有像黃巢那種敢于與王仙芝以投降為條件謀求當官的路線決裂的雄才。

（2）忠義裹挾

忠義觀念對聯(lián)絡(luò)義軍、分化官軍、團結(jié)內(nèi)部、統(tǒng)一思想行動起過積極作用。但這種觀念封建性強，局限性大。有什么樣的思想觀念就會有什么樣的行動路線。宋江的忠義路線使他不投降遼國，但使他投降趙宋。使他抗遼立功，也使他征剿其他起義軍而犯罪。其他義軍將領(lǐng)愿意跟他走也是忠義思想支配的結(jié)果。由于忠義觀念，這些英雄生時緊跟宋大哥，或者以死相報答，或者死了也要和他在一起。

84回，在征遼前線，宋江把歐陽侍郎奉郎主之命封賞招降梁山人的一席話說與吳用，吳用認為：“棄宋從遼，豈不為勝，只是負了兄長忠義之心?！?/p>

宋江不同意吳用看法，死不從遼，忠宋之心不改。吳用看他態(tài)度堅決，只好放棄自己的想法。

其實，宋江投降趙宋和投降遼邦沒有什么本質(zhì)區(qū)別。和江南方臘相比，趙宋遼邦都是一樣的。作者這里還是表現(xiàn)了宋江對宋徽宗的忠心不二。

吳用要是接受了遼國使臣招降要求，或接受水軍頭領(lǐng)建議再反，一種可能是導致108人分裂，也可能像王仙芝與黃巢那樣的結(jié)果，再一種可能是內(nèi)部互殘。無論哪種后果，對宋江的“忠義雙全”“替天行道”都是致命打擊。

120回奸臣送藥酒要毒死宋江，宋江知情后首先想到的不是除掉害他的奸臣，而是想到讓李逵也喝藥酒和他一起死。他說：“我死不爭，只有李逵見在潤州都統(tǒng)制，他若聞知朝廷行此奸弊，必然再去哨聚山林，把我等一世清名忠義之事壞了。”李逵得知此情，大叫一聲：“哥哥，反了罷！”還說“我鎮(zhèn)江有三千軍馬，哥哥這里楚州軍馬，盡點起來，并這百姓，都盡數(shù)起去，并氣力招軍買馬殺將去！只是再上梁山泊倒快活！強似在這奸臣們手下受氣！”

宋江在請來李逵的當天就已經(jīng)給李逵喝下了摻有慢藥的接風酒，李逵不知，次日相別時還問宋江幾時起兵，他來接應(yīng)，宋江對他說：“兄弟，你休怪我！前日朝廷差天使，賜藥酒與我服了，死在旦夕。我為人一世，只主張‘忠義’二字，不肯半點欺心。今日朝廷賜死無辜，寧可朝廷負我，我忠心不負朝廷。我死之后，恐怕你造反，壞了我梁山替天行道忠義之名。因此，請將你來，相見一面。昨日酒中，已與了你慢藥服下，回至潤州必死?！彼€要李逵死后與他合葬楚州蓼兒洼。此時的李逵，只有垂淚，說：“罷，罷，罷！生時伏侍哥哥，死了也只是哥哥部下一個小鬼。”至此，宋江不僅滅了李逵的心中賊，連其身體一并滅了。

被封武勝軍丞宣使的吳用，夢見宋江扯住他衣服說：“軍師，我等以忠義為主，替天行道，于心不曾負了天子。今朝廷賜飲藥酒，我死無辜?！薄败妿熑粝肱f日交情，可到墳墓，親來看視一遭?！彼谓?，吳用動搖于投降與反投降之間，他拉一下可能不反，他不拉，說不定吳用要在他死后率眾造反。但吳用又不能像李逵那樣除掉，只好用夢中托咐的辦法。吳用哭祭宋江：“吳用是村中學究，始隨晁蓋，后遇仁兄，救護一命，坐享榮華。到今數(shù)十余載，皆賴兄之德。今日既為國家而死，托夢顯靈于我，兄弟無以報答，愿得將此良夢，與仁兄同會于九泉之下?！眳怯檬莻€雄才大略的人，可惜作了宋江的陪葬人。

任應(yīng)天府兵馬都統(tǒng)制的花榮也來到蓼兒洼，言說宋李托夢于他。吳用說：“吳某心中想念宋公明恩義難舍，交情難報，正欲就此處自縊而死，魂魄同仁兄同聚一處?！被s也說：“小弟尋思宋兄長仁義難舍，恩念難忘。我等在梁山泊時，已是大罪之人，幸然不死。感得天子赦罪招安，北討南征，建立功勛。今已姓揚名顯，天下皆聞。朝廷既已生疑，必然來尋風流罪過。倘若被他奸謀所施，誤受刑戮，那時悔之無及。如今隨仁兄同死于黃泉，也留得個清名于世，尸必歸墳矣！”

兩人大哭一場，雙雙懸于樹上，自縊而死，葬于蓼兒洼宋江墓側(cè)。108人都是忠義的犧牲品。忠義使宋江把命運交給宋徽宗，忠義使107人把命運交給了宋江。

宋江的死讓人想起岳飛。

岳飛生活在宋徽宗年間，比小說中的宋江稍晚一些，但二人同處民族危亡的關(guān)鍵時刻。宋江在北宋時抗遼，岳飛在南宋時抗金。不同的是，岳飛開始因為不堪入侵者的踐踏蹂躪，三次投軍，在趙宋抗金將領(lǐng)的指揮下抗金，是有名的民族英雄。他不滿皇帝與金妥協(xié)講和，多次上書抗爭，最后還是頂不住一天十二道金牌宣召，遵旨回朝，以“莫須有”罪名，飲毒酒身亡，死前叮嚀其他將領(lǐng)不要在他死后反叛，壞其“忠”名。宋江之死和岳飛結(jié)局如出一轍，可能《水滸傳》作者是借鑒岳飛事跡和結(jié)局寫宋江的吧？但是岳飛和宋江畢竟有本質(zhì)區(qū)別，岳飛是為抗金而忠君，宋江則是為忠君而抗遼；岳飛死前以“天日昭昭，天日昭昭”表示相信天理，警告奸邪；宋江則堅守忠義，死而無怨，兩者根本不同。《水滸傳》產(chǎn)生于兩宋滅亡若干年后的元末明初，宋徽宗斷送北宋許多年了，作者還肯定宋江對他的忠，把宋江和岳飛混為一談，實在令人費解。

（3）感情裹挾

宋江和梁山眾弟兄在長期的抱團群居生活中建立了難分難舍的情誼和相互依賴性，這也是眾兄弟愿意跟著他走到底，那怕前面是懸崖，也愿意一起跳下去的重要原因。

110回宋江平王慶后領(lǐng)軍回東京，在秋林渡，燕青射下十數(shù)只鴻雁，宋江對燕青說：“此禽仁義禮智信，五常俱備：空中遙見死雁，盡有哀鳴之意，失伴孤雁，并無侵犯，此為仁也；一失雌雄，死而不配，此為義也；依次而飛，不越前后，此為禮也；預避鷹雕，銜蘆過關(guān)，此為智也；秋南春北，不越而來，此為信也。此禽五常足備之物，豈忍害之。天上一群鴻雁相呼而過，正如我等弟兄一般。你卻射了那數(shù)只，比俺兄弟中失了幾個，眾人心內(nèi)如何？兄弟今后不可害此仁義之禽?！?/p>

宋江的話，既是說教，更具深情。他和眾兄弟已經(jīng)情難割舍。

他還口占一詩：

山嶺崎嶇水眇茫，橫空雁陣兩三行。

忽然失卻雙飛伴，月冷風清也斷腸。

又作詞一首：

楚天空闊，雁離群萬里，恍然驚散。自顧影欲下寒塘。正草枯沙凈，水平天遠。寫不成書，只寄的相思一點。暮日空濠，曉煙古塹，訴不盡許多哀怨。揀盡蘆花無處宿，嘆何時玉關(guān)重見。嘹嚦憂愁嗚咽，恨江渚難留戀。請觀他春晝歸來，畫梁雙燕。

詞意悲哀憂戚，心中郁郁不樂。108人就是一隊鴻雁。哀鴻雁就是哀梁山。不忍鴻雁離散，就是不忍108人分離。

114回，張順要從西湖水底去抻（chēn）水門，入城放火，里應(yīng)外合破城。不想至涌金門外越城，被方臘守城軍士發(fā)現(xiàn)，射死水池中，頭被割下，挑在竹竿上，掛在西湖城上號令。宋江做夢，張順鬼魂來辭，宋江料定張順這個精靈的人，“必然死于無辜?！迸c吳學究議論不定，坐而待旦。第二天果然李俊派人報來張順死訊，宋江“哭的昏倒”，又在西陵橋上排下許多祭物。宋江掛了白袍，金盔上蓋著一層孝絹，同戴宗，并幾個僧人，從小行山轉(zhuǎn)到西陵橋上，軍校已都列下黑豬白羊，金銀祭物，點起燈燭熒煌，焚起香來。宋江在當中證盟，朝著涌金門下哭奠。

攻打方臘，不足為訓；哭奠張順，情意感人！

在后來的作戰(zhàn)中，宋江每次聽到有兄弟陣亡，或傷感，或祭典，對眾兄弟情深意篤。眾兄弟對他也是知恩報恩，不忍離棄。這正是宋江感情裹挾能夠湊效的原因。奸臣多次企圖把梁山108人拆散，都遭到眾將和宋江本人的共同反對。

義軍內(nèi)部長期形成了一種抱團求生，抱團取勝的集體思維模式，不管對投降持何種態(tài)度的人，都在哥們弟兄的稱呼中保持行動一致了。

《三國演義》中的三結(jié)義就是魯迅說的三國氣，《水滸》中的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就是魯迅說的《水滸》氣，都是一種落后的結(jié)幫組派，拜把子結(jié)兄弟，不管青紅皂白，都是同生共死。感情裹挾，作用大過說教。

（4）官祿裹挾

宋江經(jīng)常對眾將以升官發(fā)財相裹挾。

盧俊義對被俘田虎部將耿恭說：“宋先鋒招賢納士，將軍若肯歸順天朝，宋先鋒必行保奏重用。”

宋江對耿恭說：“將軍棄邪歸正，與宋某等同替國家出力，朝廷自當重用?！?/p>

關(guān)勝給宋江寫信，言說田虎手下抱犢山守將唐斌“久慕兄長忠義，本欲歸順天朝，投降兄長麾下，建功贖罪?！?/p>

壺關(guān)被攻破后，宋江對唐斌說：“將軍歸順朝廷，同宋某蕩平叛逆，宋某回朝，保奏天子，自當優(yōu)敘?！彼谓约罕蝗思伊腥肓韮?，虧他還以朝臣自居給人打保票。

田虎殿帥孫安到百谷嶺神農(nóng)廟勸喬道清投降宋江，言說：“宋先鋒等十分義氣，我等投在麾下，歸順天朝，后來亦得個結(jié)果?！边@些投降宋朝的人都想得個所謂的“結(jié)果”，就是在帝王家譜（歷史）上留個名，和宋江同屬一類。

蕭讓等三人被王慶荊南守將縻勝俘獲，義士蕭嘉穗領(lǐng)人殺死城中守將梁永，把蕭讓等三人背到正在圍城的宋江營中。宋江置酒款待蕭嘉穗，說：“足下鴻才茂德，宋某回朝，面奏天子，一定優(yōu)擢?！彼约汉推涞苄诌€要別人在皇帝面前說好話，他這里口氣蠻大，實是瞎吹。

宋江對本營壘中人也是以升官發(fā)財相鼓勵。

盧俊義征田虎得陽城、沁水后，宋江執(zhí)酒對盧俊義說：“今日出兵，卻得陽城、沁水獻俘之喜。二處既平，賢弟可以長驅(qū)直抵晉寧，早建大功，生擒賊首田虎，報效朝廷，同享富貴?！边@最后兩句話就是宋江投降趙宋王朝并為趙宋王朝征討起義軍的真正動機，是所謂忠義的實質(zhì)所在。

征方臘時，柴進主動請求深入方臘巢穴，里應(yīng)外合，報效朝廷。

宋江大喜說：“若得大官人肯去直入賊巢，知得里面溪山曲折，可以進兵，生擒賊首方臘，解上京師，方表微功，同享富貴?！?/p>

李逵這個頭號反投降英雄，為什么后來也投降了？其中有一個重要原因是因為李逵在“造反為當官”這一點上與宋江是一致的，區(qū)別在于李逵要擁護宋江當皇帝，自己在他手下當官；宋江則是要大家都在趙宋王朝名下做官。一個要推翻趙宋，取而代之，一個是維護趙宋甘為其奴。但都是為了追求“當官”和“快樂”，所以宋江的官祿裹挾才能在他們身上起作用。

（5）征戰(zhàn)裹挾

從進京到征遼、討田虎、討王慶、討方臘，一波又一波，幾乎不間斷的征戰(zhàn)，使將領(lǐng)們的心思全在打仗上，每天面對敵人的槍刀弓箭，你死我活，有人立功，有人負傷，有人被俘，有人犧牲。至于奸臣們?nèi)绾螕v鬼，昏君如何聽信奸臣，要不要再反上梁山，這些問題再也無暇去考慮了。

毛澤東曾經(jīng)說過，要預防驕傲自滿的滋長，有效的方法就是不斷有新任務(wù)下來，使其忙得不亦樂乎，沒有時間驕傲（見《毛主席的書房》）。宋江的隊伍就是在不間斷的戰(zhàn)爭中沒有時間考慮前面的路如何走，只能先顧眼前的勝敗死生。如果在京城外陳橋驛，各種各樣的事情、想法就都出來了。所以宋江認為閑居不宜，請求征戰(zhàn)。而且是連續(xù)征戰(zhàn)。

93回征田虎期間，宋江駐軍蓋州，正好宣和五年元旦，眾將在宜春圃中雨香亭飲酒賞玩，宋江追論昔日被難，感慨萬端，不覺潸然淚下，百味雜陳，有酸有辣也有甜，雖有痛苦之感，不乏自得之情，這種平和心態(tài)也只有在作戰(zhàn)間歇才能有。而這種主帥心態(tài)又會傳染給眾兄弟。

同回，宣和五年元旦次日，適逢立春，眾頭領(lǐng)看雪。大家在戰(zhàn)斗之余，也有閑情逸致賞雪花。這種心態(tài)駐在京城外不可能有。

眾英雄立春筵宴，李逵酣醉睡著，做夢到天池嶺，砍殺了搶奪兩老人女兒的眾強盜，婆子愿把女兒許他為妻，李逵拒絕，他為人抱打不平，義氣第一，毫無私意。來到文德殿，朝皇帝端端正正拜了三拜，天子敕他做了值殿將軍?！崩铄有闹邢矚g道：“原來皇帝恁般明白！”一連磕了十數(shù)個頭，起身立于殿下。適值四大奸臣說宋江壞話，李逵砍死四大奸臣。

李逵又在林子里遇見老娘，說她不曾被虎吃掉，李逵對娘說：“鐵牛今日受了招安，真?zhèn)€做了官，宋哥哥大兵，現(xiàn)屯扎城中，鐵牛背娘到城中去?！崩铄釉诰┏峭怦v扎時不可能做這種夢，只有在作戰(zhàn)間歇期間可能做這種夢。

李逵、魯智深、武松、劉唐等幾個反招安激進派被喬道清俘虜后，喬道清先勸他們投降，許愿奏請晉王田虎封他們官職，李逵大叫如雷道：“你看老爺輩是甚么樣人？你卻放那鳥（diǎo）屁。你要砍黑爺爺，憑你拿去，砍上幾百刀，若是黑爺爺皺眉，就不算好漢?！濒斨巧睢⑽渌?、劉唐等齊聲罵道：“妖道，你休要做夢！我這幾個兄弟的頭可斷，這幾條鐵腿屈不轉(zhuǎn)的?！币徽魅懀瑢⑹總冏⒁饬Ρ晦D(zhuǎn)移了，此種寧死不屈行為如果發(fā)生在京城外的陳橋驛，面對朝廷和奸臣，恐怕又要惹麻煩了，至少也要被宋江斥為不忠不義了。面對田虎部將喬道清，卻是寧死不屈的忠義行為。尤其是像魯智深、武松、李逵這種與奸臣不共戴天的反招安勇士，讓他不打仗，閑居京城外面，還不知鬧出多大的“亂子”。

一征三討，不間斷的打仗，正好給宋江用忠義觀念把一支造反武裝改造成為一支忠義救國軍提供了大好機會。

征戰(zhàn)裹挾，對這些以打仗為樂事的人，卓有成效。

三、緩解奸臣破壞

（1）一求招安。宣和年間，內(nèi)憂外患，形勢危急。以徽宗為代表的最高統(tǒng)治集團已經(jīng)衰朽無能到極點，只能把所謂“四大寇”的名字寫在屏風上，根本無力剿滅。在一次又一次的征討失敗之后，便采取類似于玉皇大帝對孫悟空采用的招安策略，微宗差殿前太尉陳宗善前往梁山泊招安宋江等。

宋江聽知消息大喜，酒食招待報信人，又送彩緞二匹，花銀十兩，對眾人說：“我們受了招安，得為國家臣子，不枉吃了許多時磨難！今日方成正果！”他對做國家臣子已經(jīng)向往已久，有點迫不及待了。不過，他高興得也太早了。

蕭讓剛讀罷詔書，除了宋江，大家都很氣憤。李逵表現(xiàn)最激烈，他不知什么時候爬到梁上，跳了下來，把蕭讓手中詔書奪來扯得粉碎，又揪住陳太尉拽拳便打。

宋江趕忙請陳太尉寬心，不會出什么問題，“且取御酒，教眾人沾恩?！彼谓殃愖谏飘敳畼罚愖谏剖莻€名符其實的窩囊廢。他以能保住性命官位為萬幸，那里還管什么招安不招安。

（2）二求招安。高俅被梁山人第二次打敗，住在濟州，適逢天子第二次降詔招安，高俅想借此機會殺死宋江，拆散眾人。宋江一聽濟州差人來山上說“朝廷特遣天使，頒降詔書，赦罪招安，加官賜爵?！薄跋矎奶旖怠保靶ρ灾痖_”，賞賜來人銀兩緞匹，下令大小頭領(lǐng)到濟州去聽開讀天書。盧俊義建議宋江不要去，以防高太尉的圈套，宋江非去不可，說：“你們?nèi)羧绱艘尚臅r，如何能夠歸正？還是好歹去走一遭?！痹t書中有只赦眾人不赦宋江等語，眾位好漢一齊叫“反！”二次招安失敗。

宋江投降是誠心誠意，一點兒假都沒摻。奸臣卻千方百計破壞招安，使宋江的投降意愿兩度落空。

（3）投降后奸臣使壞。82回宋江等被招安駐在城外新曹門外的軍寨，可惜回到主人身邊的流浪犬還近不得主子，原想為主人看家，怎奈家犬不容，只能為主人看門。樞密院官始則欲建議皇帝將108人遣散，遭到抵制后又建議皇帝將108人賺入城內(nèi)剿除；83回梁山軍校殺死克扣酒肉廂官，中書省院請皇帝降旨拿問。97回宋江征田虎接連得勝，蔡京、童貫、高俅在皇帝面前誣稱宋江“覆軍殺將，喪師辱國，大肆誹謗”。110回宋江征王慶得勝回京，駐軍陳橋驛。正旦節(jié)百官朝賀，蔡京恐宋江等來朝賀時天子見了重用，奏聞天子，不準宋江、盧俊義以外出征人員朝賀；又奏過天子，傳旨教省院出榜禁約，不許出征官員將軍擅自入城。

（4）奸臣不給予封官。82回，宋江受了招安，皇上本來要在接見的第二天封官進爵，可是樞密院官上奏皇帝，認為“新降之人，未效功勞，不可輒便加爵”，封官進爵被擱置。90回宋江破遼后，回到京師，天子命省院官計議封爵，蔡京、童貫以“酌議”宋江等封爵之事為借口“只顧延挨”?；次魍鯌c造反。101回亳州太守侯蒙直言童貫蔡攸喪師辱國之罪，建議將宋江等先行褒賞，薦舉宋江征討淮西王慶。天子降旨下省院，議封宋江等官爵。省院官同蔡京等商議后，回奏徽宗皇帝：“宋江等正在征剿，未便升受，待淮西奏凱，另行酌議封賞?！彼谓藴缌送鯌c，收復了八十六個州縣，回京駐軍陳橋驛，陳瓘、侯蒙、羅戩順利封升官爵，只有宋江等人的封賞問題又遇到麻煩。天子命省院等官計議給宋江等封爵，蔡京童貫商議后奏稱：“目今天下尚未靜平，不可升遷。且加宋江為保義郎，帶御器械，正受皇城使；副先鋒盧俊義加為宣武郎，帶御器械，行營團練使”。江南方臘造反，宿太尉又保奏宋江為前部先鋒隨張總兵、劉都督前往征剿，宋江、盧俊義平了方臘，獲了大功，班師回京，扎營于舊時陳橋驛。108人只剩下27員將佐。宋江第三次入城朝見天子，獻表“乞歸田野，愿作農(nóng)民”。這一次，皇帝沒有讓省院官酌議封賞之事，而是自己直接給宋江等封官受爵。宋江還衣錦還鄉(xiāng)，回老家轉(zhuǎn)了一趟，光宗耀祖。

皇帝給宋江等親自封賞，招來了奸臣的更大嫉妒和迫害。

（5）兩贏三敗為招安。對于奸臣的破壞，宋江采取了吳用一打二揭的策略。“打”是先兵后禮，所謂“先打后商量”?！敖摇笔墙艺嫦?，揭陰謀。表白自己的忠義之心，替天行道之志。

對童貫只嬴不追。陳宗善太尉招安未成，蔡京、高俅、楊戩保舉，童貫掛帥征剿梁山泊。

童貫兩戰(zhàn)兩輸，膽寒心碎，夢里也怕，畢勝保他逃回東京。

作者寫宋江“有仁有德，素懷歸順之心，不肯盡情追殺；唯恐眾將不舍，要追童貫，火急差戴宗傳下將令，布告眾頭領(lǐng)，收拾各路軍馬步卒，都回山寨請功?！?/p>

酆美被盧俊義活捉解上寨來，跪在堂前，宋江自解其縛，請入堂內(nèi)上坐，親自捧杯陪話，奉酒壓驚。留酆美住了兩日，備辦鞍馬，送下山去，酆美大喜。宋江陪話說：“將軍陣前陣后，冒瀆威嚴，切乞恕罪。宋江等本無異心，只要歸順朝廷，與國家出力，被這不公不法之人逼得如此，望將軍回朝，善言解救。倘得他日重見恩光，生死不忘大恩?！睘榱耸苷邪玻鬆敔敻婺棠?，低聲下氣，陪盡小心。因為打不是目的，投降才是目的，所以對童貫只打不滅。童貫吃了敗仗，不再反對招安。

對高俅又捉又放。童貫征剿梁山泊失敗，蔡京向皇帝舉薦高俅征剿梁山泊。

第一仗，統(tǒng)制官黨世雄被捉，高俅大敗。

第二仗，云中節(jié)度使韓存保被捉。高俅二次大敗。

宋江坐在忠義堂上，見韓存保被縛來，喝退軍士，親解其縛，請坐廳上，殷勤相待。韓存保感激無地，宋江又請出黨世雄相見，一同管待。備馬送出谷口，韓存保黨世雄在路上談?wù)撍谓S多好處。但回濟州后被高太尉削去本身職事，發(fā)回東京泰乙宮聽罪。

第三次交戰(zhàn)，水路張順捉了高太尉，來到忠義堂。

宋江為了順利投降，把奸臣當座上客招待。他會集大小頭領(lǐng)，都來與高太尉相見。宋江對高太尉說：“文面小吏，安敢叛逆圣朝，奈緣積累罪尤，逼得如此。二次雖奉天恩，中間委屈奸弊，難以縷陳。萬望太尉慈憫，救拔深陷之人，得瞻天日，刻骨銘心，誓圖死報?！备哔匆娏譀_楊志怒目而視，先有十分懼怯，不那么神氣了，說：“宋公明，你等放心，高某回朝，必當重奏，請降寬恩大赦，前來招安，重賞加官，大小義士，盡食天祿，以為良臣?！彼谓犃舜笙玻葜x太尉。

第二日又排筵為高俅壓驚，宋江說：“某等淹留大貴人在此，并無異心；若有瞞昧，天地誅戮?！备哔幢ＷC回朝保奏，定來招安，國家重用?！叭舾儯焖簧w，地所不載，死于槍箭之下”，還要留下眾將為當，宋江說：“太尉乃大貴人之言，焉肯失信？何必拘留眾將?！?/p>

第三日送高俅下山，筵宴送行，抬出金銀彩緞之類，約數(shù)千斤，專送太尉，為折席之禮；節(jié)度使以下，另有饋送。高俅假意推卻一番后收了。飲酒中間，宋江又提起招安一事，高俅說第三次保證回京面奏皇帝招安。

高俅回京后，那里有臉去見皇帝，躲在太尉府不出門，更不會管什么招安不招安的事。

先打后商量還是有效。

（6）走李師師門路。掃除奸臣障礙除了打，再就是設(shè)法請求皇帝下決心招安。途徑有兩條，一條就是通過宿元景這種所謂正直官僚下情上達，讓皇帝了解其忠義之心。二是通過與皇帝打得火熱的京城角妓李師師，為他打通枕上關(guān)節(jié)。因為宿元景不是隨便就可以見面，宋江所能走的只有第二條途徑。

72回第一次見李師師是元宵佳節(jié)，宋江和柴進扮作閑涼官，戴宗扮作承局，李逵燕青扮作伴當，來到東京。宋江派燕青以隨從身份向虔婆介紹：燕南河北第一大財主宋江，要拿千百兩金銀送上，會見李師師。李師師約定皇帝因去上清宮不來她家的第二天相會。第二天燕青給虔婆送了一百兩黃金，宋江才得與李師師對坐飲酒，李師師唱“大江東去”，宋江作樂府詞一首曰：

天南地北，問乾坤何處，可容狂客？借得山東煙水寨，來買鳳城春色。翠袖圍香，絳綃籠雪，一笑千金值。神仙體態(tài)，薄幸如何銷得？想蘆葉灘頭，蓼花汀畔，皓月空凝碧。六六雁行連八九，只待金雞消息。義膽包天，忠肝蓋地，四海無人識。離愁萬種，醉鄉(xiāng)一夜頭白。

宋江滿腹心事，李師師不曉其意，等于對牛彈琴。恰在這時，皇帝沒有去上清宮，又從地道中溜到李師師家來了。李師師趕忙打發(fā)宋江出門，接待皇上。宋江對躲在黑地里的柴進戴宗說：“今番錯過，后次難逢，俺三人就此告一道招安赦書，有何不好！”宋江心急如火，柴進畢竟是皇家出身，知道性急吃不下熱豆腐，說：“如何使得？便是應(yīng)允了，后來也有翻變?！彼谓筒襁M戴宗正在黑影里商量，不料黑旋風李逵一把火“驚得趙官家一道煙走了”。宋江欲求一紙赦書，沒有如愿。給李師師送的一百兩黃金打了水飄。

（7）二求李師師。宋江親自找李師師求助落空，便派戴宗燕青拿上宿太尉同窗好友聞煥章的親筆信，收拾金珠細軟之物兩大籠子，扮做公人前往東京。一大籠金銀細軟送李師師，另一籠送宿元景。

燕青向李師師實訴衷曲拿出金珠寶貝器皿相送，李師師得了錢財，也樂得順情說好話，親自招待，表示同情。

恰好此時道君皇帝打扮成白衣秀士又來到李師師家，李師師把燕青作為姑舅兄弟介紹給徽宗，燕青為博得徽宗歡喜，先唱了一曲淫詞艷曲，滿足皇帝淫樂欲望，逗其喜歡；又唱一曲減字木蘭花，直奔主題道：“聽哀告，聽哀告！賤軀流落誰知道，誰知道！極天罔地，罪惡難分顛倒。有人提出火坑中，肝膽常存忠孝，常存忠孝！有朝須把大恩人報?！崩顜煄熑鰦扇霭V，求天子親書一道赦書給燕青：“特赦燕青本身一應(yīng)無罪，諸司不許拿問。”這一紙赦書雖赦燕青一人，實是宋江投降成功的前奏曲。燕青沒有滿足于自己拿到一紙赦書，他還要為眾兄弟爭到赦書，他是講義氣的人，向徽宗皇帝說：“宋江這伙，旗上大書‘替天行道’，堂設(shè)‘忠義’為名，不敢侵占州府，不肯擾害良民，單殺贓官污吏讒佞之人，只是早望招安，愿與國家出力。”又說明兩次招安不成及兩贏童貫三敗高俅的真情。天子感嘆說自己不知道這些情況，童貫回京報告說軍士不伏暑熱而罷戰(zhàn)，高俅說患病不能征進而罷戰(zhàn)。話中口氣，他被蒙蔽了。

李師師在一旁為燕青敲邊鼓：“陛下雖然圣明，身居九重，卻被奸臣閉塞賢路，如之奈何？”徽宗知道了內(nèi)情，嗟嘆不已，肯定宋江一伙人“不侵州府，不掠良民，只待招安，與國家出力”。枕頭上關(guān)節(jié)大起作用。

柴進第一次進京時把皇帝宮中屏風上四大寇之一的宋江用刀刮去了，這一次燕青進京，使皇帝從心中把宋江從四大寇名字中勾銷了。

（8）走宿太尉門路。燕青打通李師師關(guān)節(jié)大獲成功，但李師師只能在皇帝面前說好話，不可能奉旨去梁山招安。所以燕青又來找宿元景。說明“宋公明等滿眼只望太尉來招安，若得恩相早晚與天子前題奏此事，則梁山泊十萬人之眾，皆感大恩！”

宿元景是皇上心愛的近侍官員，早晚與天子寸步不離，他已看過了聞煥章的信，知道了梁山人的諸多委屈，又收了燕青的金銀珠寶，在皇帝面前為梁山人說了好話?，F(xiàn)在皇帝詢問誰愿意前往梁山招安，他便主動承擔。

皇帝親書丹詔，稱自己用“仁義以治天下”，“切念宋江、盧俊義等，素懷忠義，不施暴虐，歸順之心已久，報效之志凜然。雖犯罪惡，各有所由，察其衷情，深可憐憫”，“將宋江等大小人員所犯罪惡，盡行赦免?！薄吧鈺饺眨撾扌?，早早歸順，必當重用?！?/p>

宋江率眾跪迎宿太尉。蕭讓讀罷丹詔，宋江等山呼萬歲，再拜謝恩，感激涕零，慶幸流浪犬的生活快要結(jié)束了。

梁山泊大設(shè)筵宴，“雖無炮龍烹鳳，端的是肉山酒海，”喝的盡皆大醉，又分金大買市，像過盛大節(jié)日一樣。一路人馬，打著“順天”、“護國”兩面大旗，入京朝覲?；兆谙仍谛聵菣z閱，贊揚梁山108人“英雄豪杰，為國良臣?！庇衷谖牡碌罱右?。作者盛贊 “義士遇主，皇家得人”，道出創(chuàng)作《水滸傳》的真實意圖。

作者簡介：王志武，男，陜西師范大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清小說研究，1993年10月被授予國務(wù)院特殊津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