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十二月節(jié)，月初寒尚小，故云?！?/p>

冷在三九。雖然小寒起進入三九，但在我每個節(jié)氣都去田地的這兩年里，今天起得最早，以至于去了兩次，相隔近三個小時。

小寒的意思是天氣已經很冷，作為二十四節(jié)氣的起源地，我所在的這一地區(qū)進入了最冷的時期，雖然還是沒有雪，但霜特別厚實，我兩次去看麥子，霜都毫不客氣地讓麥子老實地穿了“兵甲”，蜷頭縮腳地貼伏在地面。雖然第二次進入田野時，陽光已經燦爛了。

古人太聰明了，每個節(jié)氣都用三種物候特征表達?！对铝钇呤蚣狻穼τ谛『械娜蚴沁@樣表達的：“一候雁北鄉(xiāng)；二候鵲始巢；三候雉始鴝。”用現(xiàn)在的話來說，就是：“一候，陽氣已動，大雁開始向北遷移，但還不是遷移到我國的最北方，只是離開了南方最熱的地方；二候，喜鵲此時感覺到陽氣而開始筑巢；三候，野雞感到了陽氣的滋長而鳴叫?！本褪?說，寒為陰，小寒陰盛，陰盛則陽起。

陽氣的最大表現(xiàn)常在動物上。有三只狗，白黑黃，在麥地里游走，表達著樸素的情感，有些彼此關愛，有些隨心所欲，有些打情罵俏，可愛得純粹，可愛得親切，可愛得叫人啞然……

陽氣的表現(xiàn)還在與麥地相鄰的果樹——蘋果樹、梨樹、桃樹，雖然是冬季所有樹木表現(xiàn)出的褐枝鐵干，但梢頭鼓凸的芽基，很有些躍躍欲試的感覺，仿佛陽光再濃烈一些，風冷再減輕些，就開了，就張嘴唱歌了！

——這是我所觀察的北國平原田野的小寒。連續(xù)兩個多月沒有降水，風特別硬，特別在我第一次來到田間的時候，天色還不太明亮，沒有什么動靜，只有風彈撥電線的錚鳴，還有遠處一位老人的咳嗽，含著痰音，在麥地上空飄游。我還是不敢到地里走，怕踩壞被凍得脆硬的麥子，怕驚醒她們的夢……

也許她們沒有夢，只是在瑟瑟叫冷。如果按照往?；蛘哒５臍庀螅藭r是大雪。大雪之下的麥子，酣夢甜甜，人們，特別是孩子們，特別是鄉(xiāng)下的孩子們，在雪地里，在大雪覆蓋的麥地里瘋狂，滾起大大的雪球，粘著些許麥葉，青白分明。

沒有雪，但冰結得厚厚的，足以經得起人的踩踏。童年時，沒有更多的游戲方式，在冰上推鐵環(huán)、打陀螺、旋石溜兒，玩得渾身冒汗，脫了八芽瓜皮帽，額頭油汗?jié)L滾。還有一種“斗雞”的玩法：雙手盤起一腿，腿彎兒抵另一腿膝蓋，所盤之腿的膝蓋為武器，另一腳獨立，相互對撞，比高比低，如雞相斗，在平地已頗驚險，何況在光滑的冰面上，一跟頭又一跟頭，摔得齜牙咧嘴也歡實得很……

這樣想著，眼睛有些濕潤，一個還是有關童年或者少年的場景出現(xiàn)：也是這樣的天氣里，我們在一面向陽的土墻前“擠暖”，你擁我擠，看誰能把誰從貼墻而成的“人墻”里擠出，歡叫聲呼天喊地！眨眼間，一切都各奔東西了，唯有金黃的暖陽和陽光一樣顏色的土墻，留存在記憶深處，直到今天。

我沒有去看那片油菜地，倒是在果樹園子里轉悠了一番。腳下是厚厚的黃草，干得透爽，散發(fā)出陽光的焦香。一只喜鵲飛過，被我匆匆定格。不遠處的村子有鞭炮聲傳來，含著嗩吶的歡暢，不知是哪家又遠嫁了一位姑娘……我在園子深處找到了我常說話的那棵樹，抱了抱，靠著，看著一片如水中游魚的云，想了好大一會兒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