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橘樸是近代中日關系史上富有爭議的評論家,常年旅居中國使他對中國社會有著精準的把握,對于日益嚴峻的中日關系有著獨特的見解。本文將對橘樸二十世紀二十年代的中日關系論進行梳理,并分析其特質。
關鍵詞:橘樸 中日關系 二十世紀二十年代 軍閥 中國革命
中圖分類號:D8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3)01-0000-01
橘樸是近代中日論壇上一位比較特殊的人物,他自1906年以記者身份來到大連直至1943年客死沈陽,其一生的絕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在中國度過的。他觀察中國的社會,支持中國革命,對于中國民眾寄予同情和希望。他將中國的實際情況,介紹給不了解甚至是誤解中國人的日本人,被認為是為數(shù)不多的富有良知的日本知識分子。在二十世紀二十年代橘樸對中國革命以及中日關系進行了大量的論述,是橘樸思想中最精華的部分。而從中日關系史上來看,二十世紀二十年代是銜接兩次世界大戰(zhàn)的十年,也是中日關系史上危機四伏的十年。這期間的中日兩國知識分子對于兩國z關系的認識,也反應了他們在兩國發(fā)展道路和國際關系認識上的差距。而橘樸作為長期駐扎中國的記者,他的中日關系論更具有代表性,展現(xiàn)了日本人當時國家觀和國際關系觀的特質,對于當今我們反思歷史有著重要的借鑒價值。
本文將根據(jù)橘樸在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在《京津日日新聞》、連同其后的《月刊支那研究》、《滿洲評論》等雜志上刊登的中日關系論做整體地、系統(tǒng)地整理,并對其中日關系論的特點進行分析。
橘樸對于國家民族的思考源自于年少時的經歷。由于父親橘量受到法院的不公正審判,對國家集中政權產生懷疑,對不公正、不民主的明治專制政府抱有批判態(tài)度,而對平民的權益、自由、以及個人個性的充分發(fā)展非常關注。帶著對明治政府的失望與民主國家的期待,橘樸來到正處于變革期的中國,觀察中國的民主革命進程。
早期的帶有強烈的個人主義色彩,將個人的價值、個體的充分發(fā)展放在至高的位置上,這一特點在他的女性論中展現(xiàn)的淋漓極致。同時,他將個體的概念延伸到國家的層面,發(fā)展了“國家的個性”理論。對于中國的個性,他通過實際的觀察,認為是一個“分業(yè)自治的生活共同體”。他認為,表面上進行著政治壓迫的經濟剝削的官僚統(tǒng)治著廣大民眾,而實際上,廣大民眾卻是進行著自治維持至今。比如,在農村,以血緣、地緣為基礎的村落自治體與在城市以經濟利益為中心的行業(yè)自治體都有著嚴密的運行制度,獨立存在。這些自治體上包含著類似于歐洲中世紀的近代要素,特別是資產階級,肩負著同歐洲中世紀資產階級一樣發(fā)動資本主義革命的光榮使命。因此,中國目前的變革是一場資產階級革命,革命的對象就是武官官僚——軍閥。在這種革命觀的基礎之上,對于日本應該如何對待中國革命,中日關系應該如何發(fā)展,橘樸提出了一系列建議。
首先,中國作為國際社會的一個“個體”,與日本是一種平等的關系。當時很多日本人認為中國人沒有民族意識,缺乏自主建國能力,代表性的知識分子如尾崎行雄、浮田和民等,橘樸對此提出強烈的批判。橘樸認為中國人自古以來就是獨立的民族,民族心來自于對中國文化的眷戀,因此,中國人是不會屈服于外國的統(tǒng)治,借此告誡日本人不要有侵略中國的打算。因此,日本對于中國革命只能援助,而不能干涉。援助的對象是中國的進步階級——商人、知識分子代表的平民。他強烈批判日本政府當時扶持各股軍閥勢力,因為這不但嚴重干涉了中國的內政,還使日本與中國人民為敵。援助的方式有經濟援助與武力支持。介于中國人“自古以來就是喜好和平的民族”,所以革命中要貫穿“和平主義”,為了讓中國人遠離戰(zhàn)亂,可以將借助于外國的武裝力量。
其次,圍繞當時中日兩國最大的爭端都離不開“二十一條”,日本人希望在東三省享有“特殊權益”,并且延長旅順大連的租借期。而這項喪權辱國的條約引起了全中國人民的極大憤慨。對此,橘樸認為日本外務省應該理解中國人的民族要求,返還旅順大連租借地,放棄在東北三省的“特殊權益”。
第三,針對當時中日之間的經濟、勞資方面的摩擦,橘樸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議。針對當時出現(xiàn)的抵制日貨現(xiàn)象,橘樸認為原因除了二十一條所引發(fā)的民族情緒,還在于日本商人基本商業(yè)道德的缺失與中國民族工業(yè)的成長,提醒日本人需要反省自己的行為。同時,在華日企勞資關系日益緊張,橘樸強調經濟關系應該是雙贏互利的,日本應該放棄對中國的殖民政策,而將重心放在發(fā)展經濟貿易上,實現(xiàn)兩國的互惠發(fā)展,在這一點上,橘樸的觀點與石橋湛三基本一致。
橘樸提出的辦法,在當時是可以有效緩和中日兩國矛盾的,但令他失望的是,中日兩國都沒有按照他設想的方向發(fā)展,而是走上了另一個極端。在中國,1926年以掃清軍閥為目的的北伐戰(zhàn)爭打響了?!按虻杰婇y”“與大眾結合”這正是橘樸所期盼的,與他的中國資產階級革命設想完全吻合。然而,北伐結束時,蔣介石代表國民黨右派成為中國最大的反動軍閥,而資產階級也為了獲取最大經濟利益,與國民黨右派同流合污,成為大財閥。在日本,隨著鷹派首相田中義一的上任,對外擴張意圖已經十分明顯,已經以侵略者的姿態(tài)對中國出兵。
至此,橘樸的中國革命論與中日關系論宣告破滅。至此,在他看來中國已經沒有任何革命力量了,而之后的九一八事變以及關東軍鼓吹的“五族共和”讓他看到自己“分業(yè)自治共同體”又有了實現(xiàn)的土壤,因此,他開始淪為偽滿洲國的理論支持者,也迎來了他人生的重大轉折點。
在風云變幻的二十世紀二十年代,橘樸對中日關系進行很多積極有效的思索。比如對中國民族主義的認可、支持,強調中國和日本是平等關系,要求日本反思自己的侵略行為等等呢個。但他的中日關系論中也存在著巨大的矛盾。
第一,他反對中國采用暴力革命的方式建立政權,而是借用外國的資金以及武力援助,這勢必有損中國政治經濟的獨立性,甚至會招致“侵略”。
第二,在反日運動最激烈的時期,橘樸呼吁中國人應該將注意力返回到國內政治上,將中國民主主義的最大問題歸結為內政問題。然而他沒有注意到,中國民主主義的發(fā)端不是內政問題,而是反抗外國侵略的民族問題。
第三,橘樸設想的“武力解除的分業(yè)自治國家”,當面對不斷膨脹擴張的英美日列強時,最終的下場只能是論為殖民地。
這些矛盾主要源于他對中國“個性”的錯誤理解。他將中國的個性定義為“自治的生活共同體”,比起國家,他更重視的是社會、生活,缺乏政權的概念,因此,他的中國論自然會淪為“中國非國家論”,實質上將中國放在了等同于殖民地的位置上,而此時,列強必然以“指導者”的姿態(tài)出現(xiàn),“改造”中國。橘樸的中國國家論以及中日關系論從出發(fā)點上說,并非主張日本侵略,但是最終他卻與主張“列國共管論”,“大東亞共榮圈”的侵略者殊途同歸,這也就是為什么他的中日關系論會破滅的根本原因。
參考文獻:
[1] 橘樸著 『橘樸著作集』 勁草書房、1966年
[2] 山田辰雄·家近亮子·浜口裕子編 『橘樸 翻刻と研究――『京津日日新聞』――』、慶応義塾大學出版會、2005年
[3] 山本秀夫著 『橘樸』、中央公論社、1977年
[4] 野村浩一著 『近代日本の中國認識』、研文出版社、198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