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熊萬曦,華東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育部中學校長培訓中心講師,教育學博士。(上海/200062)
本文系上海市2012年哲學社會科學規(guī)劃一般課題暨教育科學規(guī)劃重點課題“美國公立研究型大學教師評議會制度對上海高校的啟示研究”(A1208)和浙江省高校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浙江師范大學教育學一級學科基地招標課題“美國研究型大學校長的素質與遴選”(ZJJYX201204)的研究成果。
摘要:權力制衡是美國研究型大學內(nèi)部治理的重要理念。本文運用質性研究中的案例研究的方法,對東北大學教師評議會的權力和影響進行了分析,試圖揭示美國研究型大學教師評議會與行政人員之間的權力制衡機制。目的是要探討如何使行政人員尊重教師評議會的權威,發(fā)揮教師評議會的應有之義這一大學內(nèi)部治理的核心問題,進而對中國大學的改革提出相應的啟示和建議。
關鍵詞:教師評議會;權力制衡;行政人員;美國研究型大學
1998年頒布的《高等教育法》中明確提出了高等學校的學術委員會有權對學術事務提供咨詢和審議,而教職工代表大會有權對學校進行民主監(jiān)督。從表面上看,這種權力結構比較明晰,但在操作層面卻存在著很多缺陷,主要體現(xiàn)在這兩個機構的管理權限和管理地位沒有得到清晰地界定,這樣的制度安排在很大程度上導致了大學教師在學校的管理過程中缺乏實質性的參與。為此,《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fā)展規(guī)劃綱要(2010-2020年)》明確提出了高等學校要:“充分發(fā)揮學術委員會在學科建設、學術評價、學術發(fā)展中的重要作用。探索教授治學的有效途徑,充分發(fā)揮教授在教學、學術研究和學校管理中的作用。加強教職工代表大會建設,發(fā)揮群眾團體的作用?!倍鋵嵰?guī)劃綱要精神最核心的問題是使學術委員會和教職工代表大會成為具有威信的機構,能夠代表廣大教師的利益對大學的重大事務產(chǎn)生影響。
美國大學中的教師評議會(FacultySenate)是與中國大學的學術委員會和教職工代表大會功能相似的組織機構。筆者曾用一年半的時間考察了波士頓地區(qū)5所研究型大學教師參與治理的狀況后發(fā)現(xiàn):哈佛大學(HarvardUniversity)沒有全校范圍內(nèi)的教師評議會,院系之間溝通往來較少;麻省理工學院(MIT)沒有代議制的教師參與治理機構,只有全體教師大會;波士頓學院(BostonCollege)過去曾經(jīng)成立過教師評議會,但在1979年解散,至今還在為重建而努力;波士頓大學(BostonUniversity)的教師評議會沒有太多權力,更像一個橡皮圖章;唯有東北大學(NortheasternUniversity)的教師評議會獨具特色,充滿活力。從表面上看,東北大學的教師評議會并不具備單方面的立法和決策權,但它所擁有的權力與影響足以使它成為一個能夠獨立代表教師利益的機構,這正反映了教師評議會制度設計中權力制衡的理念,它符合美國大學教授聯(lián)合會(AmericanAssociationofUniversityProfessors,簡稱AAUP)所一直倡導的通過教師評議會來維護大學共同治理(SharedGovernance)的傳統(tǒng)。因此,當前不少美國大學教師評議會備受批評,“如果缺乏行政人員的關注,教師評議會很快就變成一個無效的機構”[1],東北大學的教師評議會能夠發(fā)揮重要的影響就顯得十分難能可貴。從這個意義上講,對東北大學教師評議會的研究對當前我國現(xiàn)代大學制度建設具有重要的意義。
一、東北大學教師評議會的歷史與現(xiàn)狀
東北大學創(chuàng)建于1898年,它是波士頓地區(qū)一所著名的私立研究型大學。東北大學崛起的時間并不長,1996年它在《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中的排名還是第180位,而2011年它已經(jīng)以驚人的速度攀升到了第62位。幾個世紀之前,巴黎大學以教師為主體的民主參與使其最終脫穎而出,成為現(xiàn)代大學的開端,而東北大學尊重教師意見的民主氛圍則幫助它成功地實現(xiàn)了大學的變革,一躍成為全美知名大學。這其中,教師評議會的作用功不可沒。新英格蘭院校認證委員會(NewEnglandAssociationofSchoolsandColleges)的評估專家在2008年實地考察東北大學時,一致認為教師評議會是一筆非常寶貴的財富。
東北大學的教師評議會創(chuàng)建于1961年,由40位成員組成,其中30位教師是從各個學院的終身教職教師和在終身教職軌道的教師中選舉產(chǎn)生的。每個學院都有教師代表參與,教師代表的人數(shù)與學院的規(guī)模成正比。除此之外,教師評議會中還有10位具有投票資格的行政人員,這些行政人員都由校長任命。
根據(jù)東北大學教師評議會章程,教務長是教師評議會主席,但他通常并不參與教師評議會的日常運作。而教師評議會真正的核心領導機構是教師評議會議程委員會(SenateAgendaCommittee)(以下簡稱議程委員會),議程委員會由教師評議會全體成員選舉6位代表教師組成,由于教師評議會中教師與行政人員的比例是30∶10,所以議程委員會的成員絕大多數(shù)都是教師,議程委員會主席往往是德高望重的資深教授,相當于教師領袖。教師評議會與行政人員之間的關系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議程委員會與行政人員之間的關系。議程委員會任命教師評議會其他下屬委員會的人選,設置每次教師評議會的會議議程,是教師、校長和董事會之間溝通的橋梁。根據(jù)慣例,議程委員會每兩周與教務長進行一次半個小時的會面。
東北大學的教師評議會一學年有14次會議,學期開始之后每兩周一次會議,通常會議時間是周三中午11∶45到13∶00。會議的議程包括:驗證上次會議的記錄、議程委員會主席匯報工作、教務長匯報工作、教務長回答提問、討論提案和對決議進行表決。
在東北大學的《教師手冊》(FacultyHandbook)里,明確規(guī)定了教師評議會的職能:(1)作為一個協(xié)調(diào)機構,教師評議會促進各個學院實現(xiàn)各自的學術目標;(2)教師評議會及其下屬委員會可以就教師關心的問題、政策和將實施的計劃發(fā)表獨立的意見,例如成立新的院系、創(chuàng)辦新的校區(qū);(3)教師評議會可以就任何教師關心的話題形成決議;(4)教師評議會承擔董事會或者校長委派的一些立法性或者咨詢性事務;(5)為廣大教師和行政人員提供溝通的平臺。[2]
二、教師評議會的權力與影響
東北大學的《教師手冊》雖然對教師評議會的職能做了抽象的概括,但通過訪談和參與式觀察能夠對教師評議會所具有的權力(Authority)以及它能產(chǎn)生的實際影響(Influence)有一個更清晰的認識。從表面上看,教師評議會所擁有的絕對權力只有在程序上對學位項目進行否決,并沒有其它單方面的絕對權力,但教師評議會在東北大學卻具有很大的影響。
(一)教師評議會控制著行政人員的遴選與考核
教師評議會最核心的影響力體現(xiàn)在由教師評議會的領導層議程委員會組織行政人員的遴選。在東北大學,校長和教務長不能主導行政人員遴選的過程。校長只能對遴選標準提出要求,例如是從校內(nèi)遴選還是向社會公開招聘,校長可以從遴選委員會推薦的三個候選人名單中挑選一個人選,但校長并不全程參與整個遴選的過程。在一些必要的時候,校長或教務長可以與議程委員會主席進行商量,親自擔任遴選委員會主席。以2009-2010年為例,教師評議會的議程委員會共組織了六次行政人員的遴選,其中包括理學院院長遴選、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院院長遴選、藝術傳媒與設計學院院長遴選、刑事法學院院長遴選、心理系系主任遴選和藥劑系系主任遴選。
教師評議會在組織行政人員的考核方面起著關鍵性的作用。教師評議會下設了行政人員考核監(jiān)督委員會(AdministratorEvaluationOversightCommittee,簡稱AEOC),該委員會負責組織對教務長、院長和實體機構負責人的考核,這些實體機構包括圖書館、信息中心、招生辦公室、學術輔助系統(tǒng)、學生獎學金辦公室、人力資源部、學生事務辦公室、學生注冊中心和科研處等。具體的考核時間是由教務長辦公室根據(jù)各行政人員的任期來決定。AEOC指派教師作為行政人員考核組成員,為考核組制定考核標準,提供考核材料,設定考核時間以及規(guī)定考核組遞交考核報告的時間,評價考核結果??己说慕Y果將由教師評議會議程委員會審核,同時將考核報告抄送教務長或者相關行政副校長。
(二)教師評議會控制了《教師手冊》的制定與修改
《教師手冊》作為綱領性的文件呈現(xiàn)在東北大學教師評議會網(wǎng)站非常顯著的位置?!督處熓謨浴防锷婕敖處煹母黜椧?guī)章制度,其中包括了終身教職的界定、教師工作量的政策、教師晉升的標準、教師參與治理的權利、教師教學和研究的政策等,可以說涵蓋了大學教師工作和生活的方方面面。《教師手冊》就相當于一個合同性的文件,而教師評議會控制著《教師手冊》的制定與修改。如果沒有教師評議會的同意,《教師手冊》不能做出修改。即便在緊急情況下,董事會有權不遵守《教師手冊》的規(guī)定,但是在東北大學的歷史從未發(fā)生過類似的情況。
(三)教師評議會的批準通過是一些重大學術決策推行的必要環(huán)節(jié)
《教師手冊》中規(guī)定“教師評議會及其下屬的委員會可以就教師關心的問題、學術政策和即將推行的計劃發(fā)表獨立的意見,例如成立新的院系、開設新的校區(qū)”,這一條款賦予了教師評議會一定的權力。在教師評議會日常的會議中,所有成員要對一些常規(guī)性提案進行投票,如新專業(yè)的開設、學院更名、修改《教師手冊》的條款等。而對于一些非常規(guī)性的學術事務,如成立新的系、成立新的學院,教師評議會的討論并且投票表決也是必不可少的一個流程。
(四)教師評議會能夠就教師關心的話題發(fā)起討論并形成決議(Resolution)
《教師手冊》中規(guī)定了“教師評議會就任何教師關心的話題形成決議”,這一項功能集中體現(xiàn)就是教師評議會以決議的方式來表達教師評議會的意見。提案由兩位教師評議會成員發(fā)起,經(jīng)過議程委員會審核同意,全體教師評議會成員進行表決投票。教師評議會中有30位教師和10位行政人員,當校內(nèi)教師與行政人員就某一問題出現(xiàn)重大分歧或者教師與行政人員之間出現(xiàn)重大沖突的時候,教師評議會的成員可以發(fā)起提案,并投票表決。如果決議未被通過,教師評議會議程委員會可以單獨召開“緊急特別行政會議”(ExecutiveSession),甚至可以對校長和教務長投不信任票(VoteofnoConfidence)。因此,無論哪種形式,教師評議會對行政人員還是具有一定的威懾力。
三、教師評議會與行政人員之間的權力制衡機制
當前很多美國大學的教師評議會都因為發(fā)揮不了應有的作用,缺乏教師的參與而備受批評。然而東北大學的教師評議會一直都十分活躍,在大學的治理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教師評議會擁有了足夠大的權力與影響,使得教師評議會能夠代表教師的利益與行政人員形成制衡。
(一)教師評議會組織行政人員的遴選使得行政人員必須尊重教師評議會的權威
東北大學教師評議會的議程委員會組織行政人員的遴選。但教師和行政人員對這一問題的看法存在著很大的分歧,行政人員對此多少有些無奈。教務長斯蒂夫·迪萊克特(StephenDirector)談到:“在東北大學,教務長、院長和系主任的遴選都是由教師評議會議程委員會來組織。但我覺得行政人員應該去組建他們自己的團隊,這些中層行政人員是對校長和教務長負責,而不是對教師評議會負責?!?/p>
前任校長理查德·弗里蘭德(RichardFreeland)(1996-2007年在任)曾經(jīng)花很多的精力試圖改變這一制度安排,訪談中他提及在任時與教師評議會對此問題有過很多協(xié)商討論,試圖說服教師評議會重新修訂《教師手冊》,適當給予校長更多的權力。但弗里蘭德顯得很無奈,回想起來甚至覺得有些可笑。有一屆教師評議會議程委員會的主席很合作,雙方觀點幾乎要達成一致,但議程委員會主席兩年的任期將滿。在新的教師評議會議程委員會主席上任之后,卻并不認同弗里蘭德的這一提議,這樣的努力最終半途而廢。
關于行政人員的遴選,弗里蘭德校長的經(jīng)驗是必須花很多精力去說服教師評議會議程委員會一起合作,以便共同商量誰應該加入遴選委員會,誰來擔任遴選委員會主席,在他的任期之內(nèi),大部分情況下雙方都能比較好的配合。雖然總體上這套制度還可以勉強運作,但弗里蘭德也曾與董事會主席討論,讓董事會單方面取消這一政策,但最終并沒有這么做,因為他希望在其它領域仍然能得到教師評議會的支持與合作。單方面取消教師評議會的這一權力,校內(nèi)教師會認為校長在削弱教師評議會的權力,所付出的政治成本太大,這一制度系統(tǒng)還沒到非改不可的地步?,F(xiàn)任行政人員雖然對此很不滿,但他們不會輕易再次推動這個領域的改革。
但教師們并不覺得教師評議會參與行政人員的遴選會有不妥。從過往的歷史來看,教師評議會還是能夠秉公辦事,積極與高層行政人員合作,而在這一合作過程中也樹立了教師評議會的權威。
教師評議會組織行政人員遴選這一傳統(tǒng)源自于上世紀70年代東北大學的教師工會(FacultyUnion)運動?!?976年3月15日,教師進行了投票決定是否成立教師工會。712名具有投票資格的教師中有541參與了投票,投票的結果是272票反對,占50.3%,267票同意,占49.3%;另外2票無效。從投票的結果來看,反對成立教師工會與支持成立教師工會之間只有5票之差?!盵3]有著大學歷史記憶的老教師在訪談中告訴筆者,這次投票對于東北大學內(nèi)部治理結構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行政人員和董事會意識到,如果不將更多的權力賦予教師,成立“工會”將在所難免。而一旦成立工會,教師與行政人員之間的關系變成了雇員與雇主的關系,這將大大削弱大學“學者社群”的氛圍,同時也將給行政人員的工作帶來更大的挑戰(zhàn),這對雙方都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也就是從這個時候起,教師評議會在行政人員的遴選方面獲得了更多的權力,其中包括教務長、院長和系主任的遴選。
(二)教師評議會以通過決議的方式對行政人員產(chǎn)生影響
教師評議會是一個咨詢性機構,它通過的決議必須依次遞交教務長、校長以及董事會三方簽署同意后才能生效。而教務長、校長和董事會都有權力采取同意、擱置和否定三種意見來處理教師評議會所通過的決議。盡管行政人員和董事會有否決權,但在大多數(shù)教師看來,教師評議會的決議還是有很強的威懾力。
教師評議會議程委員會的成員路易斯·克魯格(LouisKruger)認為,行政人員如果不重視教師評議會的決議,將會面臨政治上的風險??唆敻窠淌谶\用了一個心理學中“個人特質學分”(IdiosyncrasyCredits)的概念來解釋教師評議會的威信。“個人特質學分”是指領導通過幫助團體達到目標和遵從團體規(guī)范而獲得的人際影響力,領導對團體的幫助越大,對團體規(guī)范遵從越多,他的特質學分就積累得越多,他的影響力也越大。同樣的道理,行政人員與教師評議會的關系也是如此,如果行政人員一次不聽從教師評議會的建議,可能雙方能相安無事,兩次不聽從教師評議會的建議,可能會覺得不太愉快,要是多次不聽從教師評議會的建議,雙方的關系變得緊張對立,積聚到一定程度之后,教師可能會對行政人員投不信任票。
教師評議會的決議所產(chǎn)生的影響還體現(xiàn)在教師評議會不贊同行政人員的某一做法時。一位資深的教師評議會成員說得非常明確:“教師評議會的權力體現(xiàn)在它通過的決議,如果對某一問題表示反對,那么行政人員必須對此重視,否則行政人員在政治上是不明智的。行政人員若是堅持一意孤行,那么《波士頓環(huán)球報》(BostonGlobe)很可能會加以報道,行政人員會非常被動。”當然,這樣的情況并不多見。
2007年9月19日,教師評議會議程委員會果斷召開“特別緊急會議”就校內(nèi)的一些爭議性事件展開討論。當時教師評議會與行政人員的摩擦不斷,教務長阿罕穆德·阿比達爾(AhmedAbdelal)希望采取更加嚴格的終身教職政策,首先推出的是教師在申請終身教職時,必須向系里遞交8封來自排名前25名大學的學者的推薦信。教師認為8封推薦信太多了,需要一流學者的推薦信可以理解,但為什么要限定在排名前25的大學。[4]這一政策點燃了校內(nèi)教師的不滿。東北大學的教師質疑,行政人員未經(jīng)過教師評議會單方面提高了終身教職的評審標準,違背了《教師手冊》的規(guī)定。在“特別行政會議”之后,阿比達爾教務長宣布由于個人原因將辭去教務長的職務。在很多教師看來,教師評議會在其中起了很大的威懾作用。
四、啟示
雖然我們不能簡單地將東北大學近二十年的騰飛歸功于教師評議會的強勢影響,但不可否認地是,東北大學學術地位的提升與教師評議會的努力息息相關。而教師評議會與行政人員之間的制衡機制是其中重要的制度保證。通過對東北大學的案例分析,我們至少可以得出以下幾點啟示。
第一,必須從權力的視角重新審視中國大學的學術委員會和教職工代表大會的改革。大部分美國大學的教師評議會都是一個咨詢和審議的機構,而不是決策機構。對于咨詢和審議機構來說,自身的權力與影響是贏得行政人員尊重的重要前提。因為如果教師評議會沒有足夠大的權力與影響,它很快會淪為一個可有可無的機構。行政人員很可能繞過教師評議會自行做出決策;而德高望重的教師也不會愿意花時間參與這一組織,這樣的話,教師評議會就變成了一個橡皮圖章。
從現(xiàn)有的國內(nèi)高校的運行實踐來看,學術委員會和教職工代表大會何時召開,討論什么問題,這些都是由黨委和行政事先決定的。這兩個機構在很多時候變得無效。因此,國內(nèi)高校在下一步制定大學章程的過程中,可以適當考慮賦予學術委員會和教職工代表大會一定的權力,甚至是一定的行政性權力,使得行政人員必須與教師機構合作。只有這樣的制度安排才能使行政人員必須將教師的利益納入首要考量的范圍之內(nèi)。
第二,去行政化的改革關鍵不在于“校長退出學術委員會”,而是在大學內(nèi)部建立權力制衡機制。美國東北大學由40名成員構成的教師評議會中有10位行政人員,行政人員的參與并沒有弱化教師評議會的權威;相反,有了行政人員的參與,教師評議會的討論顯得更有意義。教師評議會在這一過程中扮演著看門狗(Watchdog)的角色,它能夠就一些重大問題以決議的方式影響行政人員的決策。
國內(nèi)部分高校推行“校長退出學術委員會”的改革,在國內(nèi)引起很大的反響。但筆者認為去行政化的改革關鍵并不在于“校長退出學術委員會”,而是學術委員會有足夠的威信贏得行政人員的尊重。復旦大學的改革更為深入,在此基礎上建立了“召見—問責”制度。據(jù)復旦大學校長楊玉良介紹:“校學術委員會和教學指導委員會可以就他們認為重要的問題,單獨召開會議,形成獨立決議。如果他們覺得對校內(nèi)有些情況或某個問題不太了解,還可以召見校領導進行問詢,甚至是問責。”[5]“召見—問責”制度與美國大學教師評議會的制度頗為相似,它應該成為未來改革的方向。
第三,權力制衡的表現(xiàn)是教師與行政人員之間能夠經(jīng)常性的溝通與對話。教師評議會在學期期間每兩周一次的會議能夠以制度化方式保障行政人員與教師之間的頻繁交流。筆者在旁聽了東北大學2009-2010學年所有的教師評議會會議之后,強烈地感受到大學內(nèi)出現(xiàn)的問題在教師評議會能得到及時的討論。盡管教務長偶爾也會不經(jīng)過教師評議會直接對一些學術事務做出決定,但在更多的時候,教師有機會直接對行政人員做出的一些決定提出疑議,提高了行政人員決策的質量,可以使一些危機和誤會在萌芽的階段得到化解,因此,這樣的溝通方式對行政人員的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中國大學的學術委員會和教職工代表大會應該為行政人員和教師搭建一個制度化的交流平臺,這樣的平臺是一所大學能夠有效治理的重要保障。
(本文在寫作過程中得到了波士頓學院菲利普·阿特巴赫教授和凱倫·阿諾教授的悉心指導,在此衷心致謝。)
參考文獻:
[1]Bok,Derek.UniversitiesintheMarketPlace:TheCommercializationofHigherEducation.Princeton,NJ:PrincetonUniversityPress,2000.
[2]NotheasternUniversityFacultyHandbook.[EB/OL].http://www.northeastern.edu/facultyhandbook/pdfs/faculty-senate-bylaws.pdf.
[3]Frederick,Antoinette.NortheasternUniversity,comingofage:theRyderyears,1975-1989.NabuPress,2011.
[4]Bruns,SharonM.FacultySenateMeetingMinutes:09/19/2007(2007).FacultySenateMeetingMinutes[EB/OL].http://www.facultysenate.neu.edu/meetings/20072008/documents/SENM91907.pdf.
[5]李芃.“學術為魂”不靠譜?復旦去行政化改革遇阻[N].21世紀經(jīng)濟報道,2011-0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