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電影對于盲人來說是無法想象的,熱心公益的王偉力辦了一個特殊的電影院——心目影院,就是要幫助盲人朋友擁有電影。從2006年7月開始,他堅持每個周六為盲人講電影,到目前為止,參與志愿者有上千人次,到現(xiàn)場聽電影的盲人朋友上萬人次。志愿講解員們陶醉于為盲人打開一個看世界的窗口,也更深刻地體會到成長和幸福感。
盲人朋友,來看電影
北京鼓樓西大街一個古老的四合院內(nèi)電視屏幕旁邊一個中年男子手拿話筒,一邊看著屏幕,一邊不停地介紹著出場人的衣著、動作和表情以及場景的變換,在他對面,十幾位盲人朋友正在專心致志地聽著,時不時發(fā)出一陣陣笑聲。這里就是心目影院,盲人朋友的電影院,正在講電影的就是王偉力,心目影院的創(chuàng)辦者。
1958年9月出生于北京的王偉力,似乎不喜歡一成不變的日子。大學(xué)畢業(yè)后,他到中科院大氣地球物理研究所工作,后下海從事家庭裝修,生意不錯。2003年2月1日,一直在做公益的妻子鄭曉潔專門為殘疾人制作播出的電視欄目面臨斷檔的危險,王偉力決定放棄生意,跟妻子一起做公益。但一直苦于找不到自己真正想做的。
某天,一位叫程漢的盲人朋友來到王偉力家中。王偉力的家庭影院正在放電影,他無意識地問了句:“程漢,來,看個大片吧?”。程漢一愣:“什么叫大片?”一種苦澀感在王偉力心間滋生?!胺艂€大片,我來講給你吧!”王偉力堅持看電影的建議。
美國大片《終結(jié)者》開演了,王偉力盡力講述著畫面信息。子彈擊穿、樓房倒塌、火焰燃燒……一系列毀滅性的畫面仿佛出現(xiàn)在程漢面前。因為激動、緊張,程漢的鼻頭、腦門全是汗珠,雙手不停地顫抖。電影剛結(jié)束,程漢跳起來,一把抱起王偉力,邊喊著“我看懂了”邊轉(zhuǎn)圈。這一突然“襲擊”嚇了王偉力一大跳。冷靜下來,程漢說:“偉力,我活了30多年,這是最幸福的一天。我想看電影,但從沒有實現(xiàn)過。”
第一次讓盲人感受到電影的魅力,王偉力也同樣興奮不已。那一夜,王偉力失眠了。他想:“我講得這么不好,竟然還能給他如此大的快樂!”王偉力這次真正明白,盲人是多么渴望電影,他們希望補充大量視覺信息,加強對信息完整的判斷力,希望進一步融入社會,成為真正的社會人。這次,王偉力下定決心,專門為盲人辦一個影院。
2004年7月,王偉力與北京紅丹丹教育文化交流中心合作的心目影院正式成立,給盲人講電影,這一講就是八九年。
薛嬌,初次試講
“電影開始了。這是一部微觀而又震撼心靈的影片。它叫《微觀世界》。故事講述了一個容易被我們忽略的地方,它,就在我們身邊。在綠色的草叢里,在黑色的泥土中,無數(shù)的小生命在奔波、勞碌。它是一個龐大的生命體,更像一個未知的星球。在那里,今天,又將會發(fā)生什么呢?”11月10日,又到周六了,30多位盲人從房山、昌平等地趕來,齊聚心目影院聽電影。大學(xué)生志愿者薛嬌正在王偉力的指導(dǎo)下,為盲人講電影。這部影片,她在家試講了20多遍,但是,依然有些激動。
“鏡頭緩緩下降,順著樹梢降到了地面。地面的草地就像地毯一樣。鏡頭迅速地降進了草叢,落在地面上,像是熱帶雨林。草,像高大的樹木,鏡頭在緩緩地往前移動,綠草枝上趴著一只螞蚱,螞蚱甩動著須子。一只熊貓一樣的幼蟲在懶洋洋地躺著。鏡頭搖下來,一只像錢串一樣的、多腿的昆蟲在急急忙忙地跑著。小樹叉上,有一只昂著角的黑色小臭蟲,草叢中走過來一頭犀牛,身體圓圓的,邁著慢步……”電影繼續(xù)進行,生物世界的神奇和奧妙讓盲人朋友心潮澎湃。多么可愛的生靈!
影片就要結(jié)束了,講述還在繼續(xù)?!疤爝叿撼鲷~肚白,然后變成了紅色,山坡下邊滿是慢慢游動的云霧。不平凡的一天過去了,而即將來臨的,對微觀世界的生命將帶來怎樣的變遷呢?顯然,世事難料。相比之下,人類不知要強大多少倍。人類有手、有工具、有機械甚至有武器,舉手投足間,就有可能毀滅一塊草地、一個池塘甚至一座城市。而這是多少生命的搖籃呢?”薛嬌的講解,贏得現(xiàn)場一片熱烈的掌聲。
心目影院成立后王偉力一直在不斷地學(xué)習(xí)講解,同時為了滿足越來越多盲人朋友的需求,他也在耐心培養(yǎng)志愿講解員,薛嬌就是他剛剛培養(yǎng)起來的。
講解員,這樣煉成
口述電影并非簡單的電影講述,它是把電影中的對白、音樂和畫面有機地結(jié)合起來,從而給盲人傳遞更全面的信息。這樣,畫面和聲音融合,盲人聽到的聲音就活了,對于劇情的理解就更全面、清晰了。但是,要想講好,卻非易事。許多對此感興趣的青年志愿者曾經(jīng)做過嘗試,但大部分望而卻步。
沒有盲人生存狀態(tài)的真實體驗,就無法知道他們真正想獲得的電影信息有哪些。王偉力說,他經(jīng)常蒙上眼讓妻子領(lǐng)著他到西三旗花卉市場體驗盲人生存狀態(tài),薛嬌聽后很受感動。周末,她就讓同學(xué)領(lǐng)著,自己戴著眼罩,到超市、商場,來體驗盲人狀態(tài)下對信息獲取的內(nèi)容。一開始,她還昂首挺胸,很有自信。沒走5分鐘,薛嬌就露怯了,央求同學(xué)道:“你可得細(xì)心點兒。我怎么老是感覺前邊有電線桿???”一會兒又說:“你要注意腳下啊,小石子也能崴傷腳的。”仿佛同學(xué)稍有疏忽,她就掉到井蓋缺失的窟窿里。有時車輛猛地駛過,卷起一陣涼風(fēng),她也會嚇一大跳。內(nèi)心的不安和焦躁撩得薛嬌要瘋了,她側(cè)身、探頭,伸長耳朵,和盲人沒什么兩樣。很想成功講電影的薛嬌發(fā)現(xiàn),一些健全人熟視無睹的因素,比如事物的形狀、色彩、動作等,往往是盲人急需獲得的,在電影講述方面尤其如此。
為了不遺漏畫面信息,她提前看五遍,把易導(dǎo)致盲人劇情連接不上的無聲畫面記在筆記本上,寫好解說詞,反復(fù)朗讀,直至與畫面達(dá)到一致。半年多的時間內(nèi),薛嬌常常這樣在宿舍給室友試講。
長時間的觀摩和訓(xùn)練后,薛嬌終于鼓足勇氣向王偉力請纓,得到應(yīng)允。于是前面的一幕出現(xiàn)了。經(jīng)過這樣的礪煉,許多熟悉薛嬌的人發(fā)現(xiàn),以前那個愛耍性子、嬌里嬌氣的薛嬌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開朗、豁達(dá)的年輕人。
志愿者,講電影中成長
大學(xué)生志愿者王浩,也是心目影院為數(shù)不多的試講者之一,他家境優(yōu)越,平時花錢大手大腳,是同窗眼中名符其實的“勢利眼”和“憤青”。一次,他因倒水和人發(fā)生爭執(zhí),氣憤之下將暖瓶砸在校友頭上,險些被開除學(xué)籍。有一天,他被紅丹丹組織的公益活動吸引,抱著好奇的心理走進了鼓樓西大街。在這里,他遇到了來自各個學(xué)校和單位的青年志愿者,他們傾心公益事業(yè)的勁頭感染了他。
真正使他心靈感受到大地震的,是那群盲童。當(dāng)時,中央電視臺《本周》欄目主持人賀紅梅講電影《導(dǎo)盲犬小Q》,盲人觀眾和賀紅梅的眼淚都熱淚橫流。電影結(jié)束了,一位盲人提議:“我們一起演唱《感恩的心》好嗎?”“天地雖寬,這條路卻難走,我看遍這人間坎坷辛苦,我還有多少愛,我還有多少淚,要蒼天知道,我不認(rèn)輸……”賀紅梅和王浩抱著盲童,幾度哽咽。如今,王浩已在北京創(chuàng)辦一家公司,生意做得風(fēng)生水起。談及這段歲月,他感慨地說:“心目影院為盲人敞開了一扇門,也讓和我一樣曾經(jīng)迷茫的年輕人找到了人生的光明?!泵磕?,他都要從營業(yè)收入中拿出一定比例的資金從事幫助盲人的事業(yè)。
心目影院對講電影者的要求較高,雖然有意參與的志愿者很多,但是王偉力還是嚴(yán)格把關(guān)。他說,這些盲人大多住在北京郊區(qū),“摸”到鼓樓得需要半天時間,我們無論如何不能褻瀆他們這份期待。用心講電影的志愿者們也在這里收獲了幸福和成長。
對于這些志愿者,他的觀點是:“在參與幫助盲人的過程中,大家的靈魂受到了洗禮。其實最終能否給盲人講電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讓他們都有一顆感恩的心。如果大家對盲人都多一份愛心,我們還愁這個社會不和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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