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歲末,一年一度的走訪慰問活動又開始了。
盡管正值寒冬,盡管天空依舊是灰朦朦的,但有一股南風幫助,天氣也還和暖。
局班子成員兵分三路,我?guī)Я艘宦非巴虫?zhèn)的光明村。
看了走訪的名單,我心里有些納悶,因為上面沒有一戶是我局掛點聯(lián)系的困難戶。
于是,走訪之前,我驅(qū)車趕到鎮(zhèn)里,問詢其中緣由。得到的答復,名單是各村上報的,是村里通過調(diào)查摸底后核定的,這些應該是村里最困難的幾戶了。
是吧,既然是村里核定的,且經(jīng)過了調(diào)查權(quán)衡,那就到村里再說吧,也許是自己深入得還不夠,我們聯(lián)系的那些困難戶可能還算不上是該村最困難的,當時我心里這么想著。并很快做出了決定,就按指定的名單走訪吧!
于是,又驅(qū)車沿著坑洼曲折的村道朝光明方向前行。沿途看到一棟棟一排排新農(nóng)村建設和土坯房改造建起的新農(nóng)舍,感慨這些年農(nóng)村的變化還真是很大,想著退休之后如能在這種地方有棟房子住住,再加上幾塊菜地,那種日子大概和陶公的“采菊東籬”應該不會相差太遠吧。但看到漂亮房子的后面,依然還有不少破敗的矮屋時,想想新中國都成立這么長的時間了,改革開放也三十幾年了,我們的農(nóng)村依然還有這么些人沒有真正脫離貧困線,內(nèi)心又猶如打翻了五味瓶,有一種難說的滋味。
到了村部,村支書帶領全體村干部在守候著我們的到來,一陣寒喧之后,我提出要馬上進行入戶走訪。書記說要么就不要去走訪了,由他們代勞就是,一來你們一路鞍馬勞頓,夠辛苦的,二來此刻農(nóng)戶大多在地里勞作,上門恐怕也找不到人。
說起這個村支書,我一向沒有什么好感,這大概就是人們所說的人以群分吧,看看他一臉狡詐的樣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厚道人。其實我也知道帶有這種觀點不好,會對今后各項工作的開展不利,因為強龍不壓地頭蛇嘛。我當然也有努力過,試圖想要改變這種看法,無奈緣分使然,實在沒有辦法,要說我最看不慣的還是他的“二皮臉”、“雙面孔”,別看他對我們畢恭畢敬的,可平日里對村干部和村民就不一樣了,人們在背地里都稱他為“王保長”、“王霸天”。這盡管帶有不少調(diào)侃和泄私憤的成分,可從側(cè)面也傳遞了大家對其不滿的信息。倒是村主任為人正直厚道,敢說敢當,敢作敢為,與我還蠻投緣,所以平時走村串戶我只和主任同行。
對于書記提出的“合理化”建議,我當然不會也不可能采納。我隨即引用了小沈陽的一句話說,“這個真沒有!”在場的人也都笑了,大家也都明白了我的意思,一定要走訪到戶。
于是,我們換上摩托車,開始逐戶走訪。
村支書把我們帶到了一戶叫做曾能仁的門前,這可是一棟氣派的四層小洋樓,我的心“咯噔”一下,開什么玩笑,看來今天我是要窮人走訪富人了。還好,家里邊沒人。我當即質(zhì)問書記,我們怎么能走訪這樣的對象呢!原來這一家的主人是市里某要害部門主要領導他父親,因平時該領導對村里關愛有加,所以出現(xiàn)了眼前的一幕,是村里想借此機會向“曾太公”表示表示心意……
看到該種情形,我當即返回村部,要求重新核定走訪對象。最終拿掉了其中的三個關系戶,保留了兩戶的確很困難的困難戶,增加了我們結(jié)對聯(lián)系的夏玉蕓、劉九生和魏義秀三位老人。
就在重核走訪對象時,我的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第一次到夏玉蕓家的情景。
那是陽春天的一個上午,天空正下著毛毛細雨,村主任帶著我走過一段泥濘的村道后,來到了幾間低矮破敗的平房前,屋里傳出陣陣老太太的呻吟聲,推開門一看,一個面容枯槁的老婦躺在床上。面對我這個不速之客,老太太稍顯癡呆的眼神露出了些許驚恐之狀,正當村主任要向她說明我的來意時,在屋前不遠處勞作的夏玉蕓老漢趕了回來,這個69歲的老漢大約是因生活的重壓,背已經(jīng)駝得快成“7”字形了,床上的病人是夏老漢的老伴俞夏秀,今年才65歲,2004年的一次意外滑倒不幸把腰跌斷,從此再也站不起來了,近十年的光陰就在這張床上度過的,聽說老漢還有一個兒子,三十大幾的人一直未能娶上媳婦,目前好象在外打工,但好幾年都未曾回過家了,也不知是死是活,是否還在這個世上。環(huán)顧四周,讓我懂得了家徒四壁的真正含義,看到這一家的光景,以我的力量想要幫助他們脫貧致富顯然不大可能。彼時,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身上帶來的所有現(xiàn)金都淘了出來交給了老漢,并鼓勵老太太要有戰(zhàn)勝病魔的信心,當然還有囑咐老漢要悉心照料好病人之類。我走的時候,老太太還努力地想躬起身來為我作揖,結(jié)果當然是力不從心,最后只好雙手合十朝我拜了幾拜,嘴里還嘟嘟嚷嚷的,我聽著有些含糊,似乎在說我是一個好人,要菩薩保佑我之類……
當我提出應將夏老漢列為走訪對象時,村主任先是看了看支書,然后面帶難色地對我說,俞老太太幾個月前已經(jīng)過世,夏老漢家里的情況較之以前已好了許多,況且夏玉蕓享受了低保,如若這次再去慰問,別的村民怕會有意見。
我說老太太都過世了就更應該前去走訪!其實下一句話我還沒有說出來呢,我是想說如果誰要有意見誰的家里也去死人好了。唉,我們村民的覺悟,國民的素質(zhì),竟然把救濟款、慰問金當成了一種福利。
當我再次來到夏老漢家時,老漢象見到了親人一樣,緊緊拉著我的手,竟然老淚橫流。我勸老人不要太難過了,并不停地安慰他,對于老太太來說到那邊去其實也是一種解脫。老漢也跟著說是解脫,是解脫。當我把600元的慰問金和一桶調(diào)和油及一袋大米送到老漢手里時,老漢不停地說:“感謝毛主席,感謝共產(chǎn)黨!”
接著我們又去了劉九生老人家,75歲的劉老漢是個殘疾人,腿腳不好,老伴更是長年臥病,當我們要離開他家時,老漢緊跟在我的身后,用雙腳在地上重復地劃著一條直線和一條拋物線,一直劃到了村口……
返城的途中,天氣變得異常和暖,我仰望天空,中天已然有了久違的太陽,難怪在這隆冬季節(jié),也會有暖風撲面,我的心境也隨著這冬日暖陽漸漸的通透起來。
(作者單位:寧都縣審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