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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記:
是故君子以義死難,視死如歸;生而辱不如死而榮。士固有殺身以成名,唯義之所在,雖死無所恨。
——《史記卷七十九 范雎蔡澤列傳》
一午夜,明月皓空,云絲微浮,秋風蕭瑟,枯葉翻飛。但聞荊軻塔上,八角哇聲[1]群鳴,其聲若訴衷腸,若和悲歌。忽寒風襲來,塔上哇聲竟驟歇,只聽遠處飄來隱隱喚聲,哀婉而凄切。
“荊兄啊……荊兄……”只見一白衣老者,抱酒扶筑搖曳而至。觀其形,隨風飄渺若游龍;察其容,目矐[2]白髯若浮云;聽其聲,哀傷低沉若咽泉。待其飄至塔下,見碑上“荊軻故里”四字,便潸然淚下,碑旁題詩曰:
“荒村古廟祀荊軻,立馬斜陽感慨多。
可惜壯心為國許,堪嗟匕首奈秦何。
九泉以負燕丹死,千載空悲易水歌。
落葉滿庭香火冷,頹垣寂寞翳煙夢?!保魅宋楦n})
觀此地亦如詩中所云,多有殘敗斑駁之痕,滄桑塵垢之狀,不覺悲從中來,扶碑淚若雨下,大呼:“荊兄啊,荊兄……想你我千年未見,你竟葬于如此之地……”良久,拭碑而泣,曰:“荊兄啊,想你我本都為逍遙自在之人,而今你葬身與此凄涼之地,身首異處,唯首葬與此,而吾亦受矐目之苦,幸逝后用心觀之,亦能感萬物,今日特求閻君以來看望。荊兄啊,想當年,你學文習武,讀書擊劍,游歷四方,交友天下,你我于燕國酒肆中,暢飲狂歡,我擊筑來,你和歌劍舞,酒酣人醉,是何等逍遙快活!”,拍碑望月曰:“今夜你我兄弟,何不邀此明月,再暢飲千杯,一醉方休如何?”語罷,拭淚持酒先敬明月,再將酒灑于碑旁,對月對碑曰“月兄,荊兄,干了此杯!”遂痛飲幾大口,摔酒,淚又出拭淚擊筑而歌,其曲凄切惋傷,其歌擾人心腑,又欲斷人肝腸。
正在此時,忽聽塔上蛙聲又起,似和其聲。這刻正是,明月為之消色,秋風因而斷魂。老者似被所感,曲聲漸弱,終悲不可止,扶筑又泣。曲停風歇,唯塔上蛙聲,仍訴著心聲。
良久,老者止淚曰:“荊兄啊,吾深知你寂寞之情,想你博才,本欲一番建樹,然刺秦雖利于國,有建功之機,非君之志也。君雖深知秦乃虎狼之國,秦帝更有包舉宇內(nèi),并吞八荒之能,殺之必不得也。加之君一人之力,必如卵擊石,而秦舞陽乃鼠輩之人也,君此行必不得返矣。然君以義當先,感于於期之刎,田光之薦,太子之恩,報國之志,赴此生死之約。想那日,白虹貫日,悲風嘶嘯,大地震顫,易水狂吼。賓客皆素車白馬,送君易水旁。我擊筑,君悲歌和之,變徵之聲哀婉凄厲,賓客無不涕泗滂沱,悲震山河,君歌:‘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3]‘以義死難,視死如歸;殺身以成名,唯義之所在,雖死無所恨。'[4]且如太史公所言:君義雖不成‘然立意較然不欺其志,名傳后世,豈妄也哉!’[5]”老者起身至塔旁,仰觀此塔曰:“吾如有來世,必如君一般,生如夏花之絢爛,死若泰山之峻美;人生幾何匆匆,數(shù)十載春秋,若無所建樹,無所遺于后世,無所留于青史,生之何趣?若生則需有所拼搏,有所奮進,有所取,有所得,有所惠于后代;縱不能如泰山雄壯,也應有煙火之璀璨;縱轉(zhuǎn)瞬消逝,為人所遺忘,然生之得所矣,死之得所矣,無所恨矣。”
忽聞一聲雞鳴,天邊已微亮,老者想到又欲與至友分離,淚滂沱而下,回身扶碑慟哭。少頃,又聞第二聲雞鳴,曰:“你我兄弟既以筑相識,今亦應以筑相別??v別離,也當快活一回,不妄你我不羈之性情?!庇谑鞘脺I微笑,持竹節(jié)而奏,其聲似要將其肝膽,衷腸全傾于此筑間。只聽其曲忽若高山流水,潺源婉轉(zhuǎn);忽又如幽咽老泉,沉郁頓挫。忽高聳沖入霄漢,繞于云端;忽又穿進深淵,翻騰與海域。忽又如山洪噴發(fā),群山坍塌,聲亂如麻,無一處毛孔不為之震顫;又轉(zhuǎn)而若老嫗喪子,少婦喪夫,小兒喪父,無一處細胞不為之悲裂。最在這斷腸處,裂帛一聲,絲弦俱斷,萬籟俱寂。唯見天上之淡月,與幾點泛著清輝之廖星。
老者氣盡意決,拌著第三聲雞鳴,筑碎飄落。再望望此碑此塔,老者莞爾向東仙去,逝于血色晨曦之中。
正所謂,悲歌一曲,遺傳千載。
【作者單位:武漢紡織大學時尚與美學研究中心】
【注解】
[1]荊軻塔,位于河北省易縣東南,相傳荊軻喜聞蛙聲,塔下荊軻碑旁有一蛤蟆石,游人只要摸此石,十三層的荊軻塔上的八角鈴就會象蛤蟆“哇哇”般響起。
[2]矐,指挖人雙眼的一種酷刑。
[3]摘自張玉春、劉春梅:《史記人物新傳》北京:華文出版社,2007
[4]摘自司馬遷:《史記·范雎蔡澤列傳》長沙:岳麓書社,2004
[5]摘自司馬遷:《史記·刺客列傳》長沙:岳麓書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