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在追溯詞匯化研究起源的基礎上,對以往有關詞匯化的研究進行了綜述。本文對詞匯化的多種定義進行了分析和歸納,在此基礎上與構詞研究和語法化研究進行比較,深入探討詞匯化的本質。在詞匯化程度研究方面,本文結合實例,對詞匯化程度的劃分標準提出質疑。其次,本文對詞匯化動因的研究進行了總結。最后,對漢語詞匯化的研究情況進行了歸納。
關鍵詞:詞匯化 定義 程度 動因
一、詞匯化研究的產生過程
“詞匯化”概念最早是由哪位學者提出的,我們尚未考證。但西方最早的詞匯化研究可以追溯到現(xiàn)代語言學的奠基人索緒爾。索緒爾在論述語音演化在語法上的后果時指出:語音演化除了可以導致語法結構的破裂外,還可以使詞意義凝固,使整個詞變成不可分割的整體(索緒爾,2001:155)。盡管索緒爾主張將共時研究和歷時研究進行區(qū)分,但索緒爾并未反對歷時研究,而是關注到了許多歷時語言演變的現(xiàn)象。這里關于詞意義凝固的觀察,與目前學者們主張的詞匯化研究有相同之處。
在語法化研究迅速升溫的影響下,詞匯化作為與語法化密切相關的概念,其研究也越來越受到學者們的關注。無論是詞匯化還是語法化的研究,從歷時角度研究語言以解決共時層面的問題,將分隔已久的共時研究和歷時研究結合,是目前語言學研究的重要趨勢。
二、“詞匯化”的定義
我們首先將中外學者對“詞匯化”的界定進行歸納和梳理,然后通過與詞匯化相近的兩個概念“構詞”和“語法化”進行對比,以加深對詞匯化的本質認識。
(一)詞匯化的界定
學界在詞匯化的結果和性質上基本達成共識,即詞匯化的結果是成詞,詞匯化是一個過程,但對詞匯化其他方面的認識分歧較多。我們將搜集到的有關詞匯化的界定分為兩大類:廣義詞匯化和狹義詞匯化。
廣義詞匯化指的是一個非詞匯的語言成分演變成一個獨立的詞項的過程(吳福祥,2005)。在這個寬泛的定義中,詞匯化的輸入端是一個“非詞的語言成分”,輸出端是“獨立的詞項”,而這一變化過程是歷時演變的結果。
狹義的詞匯化分為三類:一類是對詞匯化輸入端的范圍進行限定,一類是對詞匯化輸出端的性質進行描述。這兩類的共同點都是將詞匯化看作是歷時演變的過程。第三類對詞匯化的界定與前兩類不同,通常被稱為共時層面上的詞匯化研究。
第一類對詞匯化的界定主要是對詞匯化輸入端的范圍進行限定。一部分學者認為,詞匯化的輸入端應該是大于詞的成分,即詞組、句法成分。例如:王燦龍(2005)指出,詞匯化就是一種句法單位成詞的凝固化。有的學者則認為,詞匯化的輸入端還應該包括小于詞的成分,例如:吳福祥(2003)談到語法化的單向性問題時指出,現(xiàn)今多數(shù)語言學家所說的詞匯化指的是一個非詞匯的語言成分(如音系成分、語義項、句法成分、形態(tài)成分以及語用成分)演變?yōu)樵~匯成分的過程。這里的“音系成分、形態(tài)成分”都屬于小于詞的單位。沈家煊(2004a,2004b)也認為詞匯化應該包括與“實詞虛化”相對而言的由詞綴變?yōu)樵~的情況。此外,“語用成分”的詞匯化實質是從動因角度界定詞匯化,指的是“語用意義的語義化”或“語用法的固化”。
第二類對詞匯化的界定著重強調的是輸出端的性質,即從非詞成分變?yōu)樵~這一過程中,變化的實質是意義上的凝固和形式上的不可分割。BrintonTraugott(2005)指出,隨著時間的推移,構式或構型內部成分進一步喪失并可能變得更具詞匯性,這樣的變化稱之為詞匯化。(王靜,2010)Leech(1975)指出,所謂詞匯化,就是指將某些語義成分“包合(package)”在一起,使之能在句法上當作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加以使用。(李雪,2008)這一意義凝固的過程,張秀松(2011)認為此時意義經過了由虛到實,由抽象到具體的過程。
第三類對詞匯化的界定通常被稱為共時層面的詞匯化研究。代表人物是Talmy。Talmy(2000)對認為詞匯化是意義體現(xiàn)為外在形式的過程,是某一(些)意義與某一(些)語素建立固定聯(lián)系的過程(王靜,2010)。其實質是研究語言中的詞凝固了哪些語義要素,因此是將詞匯化過程看作意義凝固成詞的過程,例如“walk(走)”表達了“移動”和“方式”兩個語義要素。這一類的研究與前兩類在研究方法等方面有顯著的不同,我們認為其研究思想接近于“語義成分分析”,不涉及詞的歷時演變,而是探究在共時語言中的意義或概念如何用詞表達,因此稱為“詞匯化”會與前兩類的研究混淆,所以建議將詞類稱為“詞化”,以示區(qū)別。這方面的研究與心理學的結合比較緊密,是意象圖示理論的起源。
(二)詞匯化與構詞
詞匯化和構詞都是與詞形成密切相關的兩個概念。兩者的相同點是:詞匯化的結果是成詞,構詞研究的也是成詞問題。Frajzyngier、Iygmunt(2008)甚至認為所謂的詞匯化就是詞匯的形成,即常規(guī)的構詞過程,包括派生、復合、截略、融合、首字(母)縮略等。(張秀松,2011)我們不可否認詞匯化和構詞的研究都是關于詞匯形成的研究,但兩者有本質的不同(吳福祥,2005)。
首先,詞匯化的研究是關于詞形成的歷史演變過程的研究,是從歷史材料中尋找詞形成的源頭。而構詞的研究是從共時角度,利用特定的語法規(guī)則創(chuàng)造新詞,沒有語源的問題。
其次,兩種途徑產生的新詞性質不同:構詞過程可以類推并具有高度能產性,例如“化”,但詞匯化過程不具有類推性和能產性。即我們對詞匯化的研究只是能通過對個案的研究,進行詞匯化規(guī)律的總結,而不等于說這一規(guī)律可以推廣,凡是符合某一條件的情況未來就會詞匯化。
根據(jù)上述觀點,周洪波(1994)提出修辭格中的仿擬、借代和比喻產生的新詞,如由“官運”產生“星運”,應該屬于構詞問題,而不是作者所說的詞匯化。
(三)詞匯化與語法化
上文指出,從共時角度研究詞匯化,其研究方法和目的等與從歷時角度研究詞匯化差異較大,與語法化的研究也沒有可比性,因此這里討論的是從歷時角度研究詞匯化與語法化的區(qū)別。
Kurylowicz(1965)首先提出有一種跟語法化相反的演變過程叫做“詞匯化”(lexicalization),即派生形式語法化為屈折形式,然后又詞匯化為派生形式。吳福祥(2003)認為Kurylowicz所說的“詞匯化”實際上是指虛化程度較高的成分變?yōu)樘摶潭容^低的成分。(王靜,2010)我們同意吳福祥的理解,需要補充的是,Kurylowicz對詞匯化的界定除了指出虛化程度的變化,還要求同一成分先發(fā)生語法化,再發(fā)生詞匯化,這與我們前邊討論過的詞匯化的定義相比,范圍相當小。從虛化程度變化的角度看,許多國外學者將詞匯化稱為“脫語法化”(degrammatical-ization)、“再語法化”(regrammaticalization)等也不無道理,但就詞匯化和語法化的本質而言,兩者不是簡單的“相反的演變過程”。
從較寬泛的定義來看,詞匯化和語法化描述的只是語言演變的兩個不同結果,并沒有要求演變過程相反。詞匯是詞匯化的產品,但這一過程的起點,即輸入端可以是非詞成分、詞、短語和句子。語法成分或語法范疇是語法化的產品,而這一過程的輸入端也沒有限定,只不過由于語法化具有單向性,因此變化的趨勢是確定的。從語法功能上看,詞匯化的過程包括多種情況,有時是某一成分升級的結果,從非詞成分變成詞,例如:以英語為例,-etic和-emic,原來是phonetics(語音學)和phonemics(音位學)的后綴,現(xiàn)在都成為詞匯詞,其意義分別是“非位學”和“位學/素學”(胡壯麟,2003)。有時是成分降級,短語或句子變成詞,例如董秀芳(2002)進行的詞匯化研究中指出,詞匯化的規(guī)律之一是由短語變成詞。而從詞變成詞的過程(即在這個過程中詞形沒有變化,但詞義有變化),我們很難說哪個是詞匯化,哪個是語法化。按照寬泛的定義,形成詞就是詞匯化,但如果形成的過程中意義虛化,酒屬于語法化,因為語法成分有時用詞來表達。例如:英語“since”從表示時間到表示原因的變化(沈家煊,1994),我們可以看作語法化,也可以看作詞匯化。因此,從廣義來說,詞匯化和語法化關注的只是語言演變的結果,兩者在這個層面上描述的是兩種完全不同的變化過程,不可能互為逆向。
從界定范圍較窄的定義看,有時語法化和詞匯化確實互為逆向。如果將詞匯化看成詞的意義由抽象變具體,由虛變實,那么語法化作為單向的語法成分的形成,必然是虛化的過程。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詞匯化可以稱為“去語法化”。因此,張秀松(2011)認為就某一個詞而言,如果該詞發(fā)展的過程確實是由虛到實,與語法化相反,我們可以認為此時的詞匯化是“去語法化”,例如:“究竟”從表示追究的疑問語氣詞向表示“原委、真相”義名詞的演變過程。這里可以用“去語法化”專門指稱由虛到實的現(xiàn)象,但顯然“去語法化”的范圍比“詞匯化”小。
此外,從動因上看,語用法的固化既可以是詞匯化的動因,也可以是語法化的動因。兩者的變化過程也存在共性,例如:詞匯化和語法化中都存在著溶合與去理據(jù)性。而目前學者們的普遍共識是:詞匯化在系統(tǒng)性上要比語法化弱一些。(劉紅妮,2010)
三、詞匯化的等級(程度)研究
從詞匯化的界定可以知道詞匯化的輸出端是詞,所謂詞匯化等級的研究實質是對詞的固化程度的研究。就漢語而言,是對兩個或兩個音節(jié)以上的詞構成成分結合緊密程度的研究。這方面的研究當推Packard(2000)在《漢語詞法:語言學和認知的研究》中的論述。他認為語言里的詞的詞匯化程度是不同的:如果一個詞的成分仍保持其語義和語法信息的明晰性,并大體上仍可使用語法解釋,這個詞就屬“弱詞匯化”詞;如果一個詞的成分語義和語法信息已變得晦澀,這個詞就屬“強詞匯化”詞。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判斷詞匯化程度有兩個標準:一是語義的凝固程度,一是語法信息的保留程度。Packard就此提出的區(qū)分詞匯化范疇①的標準也是緊密聯(lián)系這兩個方面:詞成分是否仍保持其完全的原始意義,或反映其比喻、隱喻義,或完全喪失了其原始意義;詞成分內的語法信息在總體上是否仍保持對于語法的可用性。在此基礎上,Packard區(qū)分了五種詞匯化范疇:
1.常規(guī)詞匯化,此范疇內詞的構成成分仍完全保持其語義、語法上的獨立身份,如:“吃飯、爬蟲”。
2.隱喻詞匯化,此范疇內詞的構成成分已失去其原始意義,而獲取了某種相關的、比喻的或隱喻的釋義,它們間的語法關系卻仍保持著,如:“吃醋、火車”。
3.弱語義詞匯化,對此范疇內的詞的構成成分意義的認知需要在歷時的層面上進行,因為在共時層面上,聯(lián)系整個詞的意義,其各成分甚至連隱喻義都沒有了,如:“千張、問世”。
4.弱語法詞匯化,此范疇內詞的構成成分對整個詞的(完全的或隱喻的)語義構成所起作用仍然可見,但它們與整個詞及其相互間的語法聯(lián)系已不復存在,如:“壁掛、學究”。
5.完全詞匯化,此范疇詞匯化程度最高,屬于此范疇內的詞的內部結構關系及其構成成分的原始意義都已變得完全晦澀,如:“花生、物色”。(楊亦鳴、余光武,2003)
盡管Packard論證的劃分標準比較明確,但對這五種范疇的劃分,我們存在較多疑問。首先,詞的構成規(guī)則與短語和句子的語法規(guī)則不完全相同,因此判斷一個詞在語法關系上是否明晰的標準是什么?是否可以認為只要能符合短語和句子的語法關系就是語法關系明晰?例如隱喻詞匯化中的例詞“火車”,語法關系是偏正,從這一角度講語法關系明晰,但落實到詞的意義,“火車”顯然不是“火的車”,即不是句法上簡單的偏正結構。也就是說,一個詞中的語法關系是否明晰,與語素義本身和詞義密切相關。語義獨立性的判斷也存在問題。語義的獨立性如何界定,是指語素可以自由運用(即是自由語素)還是指意義完整(即是一個語素)?如果指的是自由語素,那么“人民”中的“民”是非自由語素,但意義完整,是不是意義獨立呢?如果只要是一個語素就是意義獨立,那么通過歷時分析“馬路”的本義是“供車馬行走的路”(李運富,2011),“馬”本身是有意義的,但這個意義不通過歷時考察,普通人可能不了解,這樣的情況是常規(guī)詞匯化還是弱語義詞匯化?
我們認為:所謂詞匯化程度的研究其實質是對詞理據(jù)性的研究,分析的是語素結合成詞的語義結構。王寧(1999)對現(xiàn)代漢語雙音節(jié)詞語語素結合的語義結構提出三種模式:直接生成、半直接生成、非直接生成?!爸苯由伞敝浮罢Z素義通過相應的語法結構方式直接生成詞的使用義”;“半直接生成”指雙音詞的組合中語素義部分失落,或過渡性語素不出現(xiàn);“非直接生成”指語素義在詞義上沒有直接體現(xiàn)。這樣的劃分將語法關系置于次要的地位,可以明確地界定雙音詞中語素義如何產生詞義。
四、詞匯化的動因研究
對詞匯化動因的研究首先分兩個大的方面:一是共時角度詞匯化的動因研究,這里主要是研究一個用詞表達的概念是如何合成的,這方面的研究多是從認知角度,關注概念合成過程中人的心理作用;二是從歷時角度的詞匯化動因研究,這部分是我們關注的重點?,F(xiàn)有研究成果認為歷時層面導致詞匯化的動因有以下四個方面:
(一)認知原因
所謂的認知原因實際是導致詞匯化的心理原因。人類的認知特點導致了詞匯化的產生。這包括以下四種情況:一是誘導推理的作用,即從“q if p”到“q if and only if p”邏輯推理方式,例如人們從后綴-teen構成基數(shù)詞13~19,表示“十”推導出在“the beginning of teen period(少年時期的開始)”這一語言環(huán)境中teen最合理的解釋應該是“十幾歲的、13歲到19歲之間的”(李健雪,2005);二是視角化,“視角”是人們對客觀情狀觀察的角度,所謂的“視角化”指的是詞匯化是由于人的主觀態(tài)度的進入導致的,例如“Let''s see”由于加入了說話人的主觀態(tài)度,已經相當于一個句首小詞(沈家煊,2001);三是組塊化,王靜(2010)指出,表層相鄰的兩個成分在長期的反復使用過程中,由于在線性序列上相連,人們會在意識中慢慢模糊其間的清晰度。董秀芳(2002)通過對漢語雙音詞形成過程的歷時考察得出結論:句法單位變?yōu)閺秃显~的過程實際上可以看成是一個由心理組塊造成的重新分析過程。句位相鄰的兩個成分由于某種原因經常同現(xiàn),語言使用者就有可能把它們“組塊”加以整體處理、重新分析,使得二者之間原有的距離削弱乃至消失,最終導致雙音詞從舊有的句法構造中脫胎而出。
(二)語用原因
所謂語用原因,即由于語言的使用使得詞匯化發(fā)生。沈家煊(1998)指出,詞匯化的語用動因指的是語用推理和語境吸收,即交際雙方從語境或上下文中推理出的隱含意義逐漸固化成為固有意義取代原來的意義。這一原因從心理學角度看是認知原因中的“視角化”。此外,語用原因還包括經濟原則、省力原則等因素的作用,導致詞匯化發(fā)生。
(三)語言內部原因
語言內部原因導致詞匯化發(fā)生。王靜(2010)指出,語言內部原因主要表現(xiàn)為:語音條件、語義變化、表層結構三個方面。語音方面,“韻律”是十分重要的因素。董秀芳(2002)同意馮勝利(1996)提出的觀點,認為語音簡化的同時韻律強度變輕,導致雙音節(jié)音步產生。音步的緊密結合使得處在同一音步上的短語組成成分距離拉近,在反復使用中,最終變?yōu)榫浞ㄉ蠠o需分析的單純的單位。語義變化方面,董秀芳(2002)曾提出雙音詞的形成需要在意義的關系上進行改造,通常表現(xiàn)為:部分語義弱化或脫落;發(fā)生隱喻引申或是轉喻引申;由轉類而引起語義的變化。就表層結構而言,主要指的是雙音化產生的條件之一是順序相連。
(四)語言接觸
語言接觸也可以導致詞匯化的產生。例如:現(xiàn)代英語中bus指“公共交通工具”,是拉丁語離格復數(shù)從形容詞 omnibus(“全部、總”的意思)獨立出來并升格為名詞性狀態(tài)而形成的。(李健雪,2005)
以上對詞匯化動因的歸納是在現(xiàn)有詞匯化個案研究的基礎上總結和歸納出的,可以解釋相當一部分的詞匯化原因,但隨著研究的深入,我們認為會有新的詞匯化原因被發(fā)現(xiàn)。需要注意的是,一種詞匯化現(xiàn)象產生的原因可能不止一個,而同一種詞匯化現(xiàn)象也可以從不同角度解釋產生原因。此外,通過與語法化動因的對比,我們發(fā)現(xiàn)詞匯化和語法化的動因有很多相同之處,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實際是語言演變的動因,這也體現(xiàn)了語法化和詞匯化的本質——語言演變。
五、漢語詞匯化的研究成果
漢語詞匯化的研究成果指的是漢語中對詞匯化實例的研究,主要分為兩類:一類是規(guī)模較大的詞匯化研究,一類是個別詞的詞匯化研究。
規(guī)模較大的詞匯化研究當推董秀芳(2002)對雙音詞的衍生和發(fā)展的研究。董秀芳在對部分雙音詞歷時考察的基礎上,得出以下結論:漢語雙音詞的主要來源是由短語演變成詞,此外句法結構和跨層結構(指的是分屬于不同句法層次但在線性順序上鄰近的兩個成分)也可以演變?yōu)殡p音詞。由此,她總結出雙音詞演變的基本條件:語音條件、線性順序上貼近、語義一定有改造、使用頻率高。李慧(2007)將《現(xiàn)代漢語詞典》(2002年增補版)中的雙音詞組結合《漢語大詞典》確定成詞年代,以此檢索出在現(xiàn)代漢語中發(fā)生詞匯化的雙音詞93個。在對這93個雙音詞的結構方式、語義發(fā)展條件及詞匯化后語法屬性和語音變化情況分析的基礎上,初步探討了現(xiàn)代漢語雙音節(jié)詞組詞匯化的基本特征,是對董秀芳(2002)的研究在歷時層面上的延續(xù)。其研究結論與董秀芳(2002)的研究結論相對照,可以發(fā)現(xiàn)漢語詞匯化特點從古代到現(xiàn)代發(fā)生了一些變化:“在詞匯雙音節(jié)化之初,偏正式詞組發(fā)生詞匯化的比重最高,而戰(zhàn)國以后詞匯化的并列式詞組增多,偏正式居于第二位,詞匯化數(shù)量由多到少大體的順序是并列式、偏正式、動賓式、述補式、主謂式。從古代漢語到現(xiàn)代漢語,發(fā)生詞匯化的偏正式、述補式、主謂式詞組變化不大,發(fā)生較大幅度變化的是動賓式詞組和并列式詞組。動賓式詞組在古代漢語的詞匯化中居于第三位,在現(xiàn)代漢語中居于第一位,而并列式詞組由古代漢語中的第一位變成了現(xiàn)代漢語中的第三位?!保ɡ罨?,2007)
個別詞的詞匯化研究指的是一個詞或一組詞的詞匯化研究。例如:江藍生(2004)《跨層非短語結構“的話”的詞匯化》,王燦龍(2005)《詞匯化兩例——兼談詞匯化和語法化的關系》,徐時儀(2006)《“一味”的詞匯化與語法化考察》,崔希亮(2009)《說“開心”與“關心”》。詞匯化的個案研究一般通過對個別詞的詞匯化過程的考察,探究該詞形成的過程,在實例考察的基礎上探討詞匯化的規(guī)律和動因。
注 釋:
①我們認為這里的“詞匯化范疇”指詞匯化程度不同的詞的類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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