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人類的日常言語交際過程中,語言中的隱喻隨處可見。本文著重分析了漢語口語隱喻的詞匯特點,指出這些口語隱喻與人體詞匯、動物詞匯及網(wǎng)絡創(chuàng)新詞匯密切相關,并在不同的語境中拓展出各自不同的隱喻意義??谡Z隱喻使語言鮮明簡潔、生動活潑,可以提高語言的感染力,還可以委婉地表達出說話人的用意。
關鍵詞:漢語 口語 詞匯 隱喻
一、引言
認知語言學認為,隱喻是人類的基本認知方式,是日常語言中隨處可見的現(xiàn)象。許多學者通過頻度分析發(fā)現(xiàn),人們在每分鐘的言語交際中平均使用1.80個新隱喻和2.08個舊隱喻,假設每人每天只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在說話,那么一個人在60年的生涯中就要制造出多達4,700,000個新隱喻,使用21,140,000個舊隱喻(Gibbs,1994;引自藍純,2006:112~113)。其實,早在20世紀30年代,Richards(1936:90)就曾指出,我們只要稍作觀察,便不難發(fā)現(xiàn)隱喻在語言中無所不在,在任何語篇的每三句話中,就會有一個隱喻出現(xiàn)。隱喻的原理就是用熟悉的事物來形容陌生的事物,用具體的事物來表達抽象的事物,這也正是口語表達要求所在。本文將在借鑒現(xiàn)代隱喻理論相關成果的基礎上,分析漢語口語隱喻的詞匯特點。
二、口語隱喻的詞匯特點
詞匯隱喻發(fā)生在兩類事物之間,認知語言學理解為意義范疇的投射:“人們的思維之所以會不自覺地將兩個概念域相提并論,以具體的、清晰的概念去認知和理解那些相對抽象的,缺乏內(nèi)部關聯(lián)的概念,使后者似乎具有具體事物特征,正是利用了兩個概念域在某些方面的相似性,形成了一個不同概念之間的相互聯(lián)系的認知方式”(趙艷芳:1995:36)。漢語口語隱喻主要有以下特點:
(一)人體詞匯
人對事物的認識首先是從自身開始的。在人類語言發(fā)展的過程中,為了更好地表達周圍事物及人類自身的各種思維,人們依據(jù)“近取諸身,遠取諸物”的體驗主義哲學思想,把對自身人體部分的認識運用到外部事物中,以具體喻抽象,簡單喻復雜。在漢語表達中,身體及身體其他部位的隱喻相當豐富,有些隱喻從喻體到喻義一致,有些部分一致,有些卻不相同。在日常言語交際過程中,人們大量使用人體詞來形象地表達出自己對某一事物或他人的觀點及看法。
本文試以漢字“頭”及“臉”為例,探討口語中這些詞所含有的隱喻意?!缎氯A字典》對“頭”的定義如下:本指人的頭部,后也泛指各種動物的頭部。漢語里與“頭”有關的詞語或成語較為豐富,在日常語言交際中,人們常使用的有關“頭”的詞匯大多使用了“頭”的隱喻義,如:“頭一回”指第一回;“頭號人物”指非常重要的人;“事到臨頭”指接近;“嶄露頭角”指初顯露優(yōu)異的才能。又如:
(1)他是我們學校的頭。
(2)這日子啥時才是個頭?。?/p>
(3)雞都叫頭遍了,你怎么還不起床啊?
(4)小心點兒,他們可是一頭的。
通過分析可知,例(1)中的“頭”喻指領導,例(2)中的“頭”喻指苦日子的結束,例(3)中的“頭”喻指雞第一次叫,例(4)中的“頭”喻指同一戰(zhàn)線、聯(lián)盟、同盟等。
同樣的,口語中與“臉”有關的詞語也是不勝枚舉?!缎氯A字典》對“臉”的定義為“兩頰的上部”。有關“臉”的詞,如:“抓破臉”指關系的破裂;“臉皮厚”指不知羞恥的樣子;“臉紅”指臉發(fā)紅,多形容羞愧、害羞等。又如:
(5)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
(6)我臉小,請不動您這樣的大人物。
(7)我臉皮薄,可不敢在這種場合獻丑。
例(5)與例(6)中的“臉”已經(jīng)不是人體的臉面,而是社會的臉面,它顯示了一個人在社會中的地位與身份。例(7)中的“臉皮薄”喻指一種心態(tài),容易因某事而感到害羞。由上述可知,口語中這些人體詞匯表達的大都不是其字面意思,而是具有了各種不同的隱喻含義。
(二)動物詞匯
在人類歷史發(fā)展進程中,動物與人類一直保持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對人類的生存與發(fā)展具有重要的意義。動物詞匯也極大地豐富了人類的語言。隨著對動物特性的了解,人們通過隱喻思維將動物的各種特性映射到人或其他事物上,實現(xiàn)了兩個不同概念域之間的意義轉移,給其他相關對象一個新的認知角度,從而更好地表達與寄托了自身的情感。
漢語里多數(shù)動物詞主要是采取復合法與四字格比喻法。“名+動”復合比喻詞的表達形式,即“一動物名稱+一單音動詞”,也就是“喻體+動詞”,語法上構成一個主謂結構,如“虎視、狐疑、牛飲、龜縮、鼠竄、雀躍、鳥瞰、蜂擁、魚貫、蟬聯(lián)、蠶食、鯨吞”等(李國南,2001:130)。這種表達形式給人的感覺是簡練、形象。很明顯,上述動物詞匯都具有各自不同的隱喻意義:虎視——形容心懷不善,伺機攫取;狐疑——形容心里疑惑,一時決定不了;牛飲——比喻狂飲;龜縮——比喻敵人或者沒有勇氣的人躲藏起來;鼠竄——形容驚惶逃走;雀躍——形容非常高興;鳥瞰——從高處往下看;蜂擁——形容像蜜蜂一樣成群結隊地迅速聚集;魚貫——形容前后接連著,像魚群游動一樣;蟬聯(lián)——指連續(xù)相承、連續(xù)不斷獲得;蠶食——像蠶吃桑葉般侵吞他國國土;鯨吞——多用來比喻侵吞土地,也表示食量異常大。
漢語中大量的隱喻詞是由結構上前后對稱的四字格成語組成的。這類詞有一個共性,即一個漢字一個音節(jié),大多數(shù)自成獨立的表義單位,屬于自由詞素,結構上十分便捷(張光明,2010:150)??谡Z中,人們常使用到的動物詞匯成語,如:打草驚蛇——指做事泄密而驚動對方;井底之蛙——喻指見識狹窄,目光短淺之人;對牛彈琴——喻指對蠢人談論高深的道理,白費口舌;兔死狐悲——喻指因同類的死亡而感到悲傷;如魚得水——喻指得到跟自己十分投合的人或對自己很適合的環(huán)境等。當然,漢語里的四字格動物成語遠不止這些,我們只是選取了其中一小部分加以闡釋。
(三)網(wǎng)絡創(chuàng)新詞匯
網(wǎng)絡語言是一種新生獨特的語言現(xiàn)象,它已從網(wǎng)絡流傳到現(xiàn)實生活中,成為我們生活的一部分。尤其在年輕人中,網(wǎng)絡流行語已成為他們?nèi)粘=浑H話語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通過對網(wǎng)絡語言進行考察,我們發(fā)現(xiàn)隱喻作為人類“語言無所不在的原理”在網(wǎng)絡語言中也得到了體現(xiàn)。如“菜鳥、老鳥、給力、大蝦、灌水、造磚、恐龍、拍磚”等等。本文試以“雷”及“山寨”兩詞為例,探討人們口語中這些詞所蘊含的隱喻義。
百度百科里給“雷”的釋義如下:a.由于下雨時帶異性電的兩塊云相接,空中閃電發(fā)出的強大的聲音;b.軍事用的爆炸武器;c.雷池,古水名,在今中國安徽省望江縣。現(xiàn)用于成語“不敢越雷池一步”,喻不敢越出一定的范圍;d.姓氏;e.用于現(xiàn)代流行語。也就是說,“雷”字通常作名詞使用?!冬F(xiàn)代漢語詞典》標明“雷”是名詞。但作為流行語的“雷”,不再是名詞,而具有動詞或形容詞的功能和特點?!袄住钡膭釉~意義的產(chǎn)生和日本漫畫有關,漫畫中的人物經(jīng)常使用電波作為武器,被擊中就會顫抖甚至滿臉焦黑。因此在認知上,“雷”被隱喻為各種讓我們感到吃驚、震撼、難以接受的人、事、物等。如“我真是被你雷到了”;“雷人消息,芙蓉姐姐開個唱”;“沒有最雷,只有更雷”;等等。
據(jù)《現(xiàn)代漢語詞典》解釋,“山寨”有兩個義項:①在山林中設有防守的柵欄的地方;②有寨子的山區(qū)村莊。根據(jù)“山寨”的原型特征,“充當居所”是“山寨”的原始功能。但今天流行的“山寨”在語義上與此大不相同,其基本意義已變成“民間的、模仿的、非主流的”,可以看作是“官方的、正統(tǒng)的、主流的”的反義詞。例如:“山寨新聞”“山寨春晚”中的“山寨”,指的是民間的,模仿的;“山寨陳奕迅”“山寨周杰倫”中的“山寨”,相當于“模仿秀”;而“山寨機”“山寨品牌”中的“山寨”則指盜版、侵權、假冒偽劣。 通過研究這些詞的隱喻性表達,有利于我們更好地了解口語中這些網(wǎng)絡新創(chuàng)詞匯。
三、結語
哪里有語言,哪里就有隱喻??谡Z交際蘊含著豐富的隱喻表達式,隱喻的精煉、婉轉和新穎等特征使語言表達更精確形象。同時也更好地表達出說話者強烈的感情色彩。對于漢語學習者來說,熟悉日??谡Z中詞匯的隱喻特點具有重要的意義,既可擴大學習者的詞匯量,同時也有助于學習者理解所遇到的新隱喻,增強他們的理解能力和表達能力。
參考文獻:
[1]Richards,I.A.The Philosophy of Rhetoric[M].Oxford:University
Press,1936.
[2]藍純.認知語言學與隱喻研究[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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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李國南.辭格與詞匯[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
[4]張光明.認知隱喻翻譯研究[M].北京.國防工業(yè)出版社,2010.
[5]趙艷芳.語言的語義認知結構——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評價[J].
外語教學與研究,1995,(3).
(胡春春 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外語學院 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