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大家、大人、大片、大款、老大。
我們生活在“大”時代,對于我這個死活大不起來的人來說,極其痛苦。我喜歡“小”。
小眾、小人、小業(yè)主、小老板。
所以,當看到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顯示以后的經(jīng)濟增長會慢一點,我挺高興的,真心希望我們慢起來,慢到有精力去看顧小的東西—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生意、美滋滋地過小日子。
我的雜志《iLook》原來是要做大的,我的伙伴還起了一個巨大無比的名字:中國互動媒體集團。其實我們就是一本最小的時尚雜志,經(jīng)營額小,收入少,人也少,少得不能再少。我的投資伙伴表示很失望,他們原來是要做大的,但是我無能,沒做大,反而越做越小。我也很糾結,我對小的追求首先來源于我跟大無緣。
但是近來我為我對小的追求找到了理論依據(jù),活在“泱泱大國”的人都應該懂得理論依據(jù)的重要性。我的理論依據(jù)來源于舒馬赫先生—不是那個開車開得很快的舒馬赫先生,是另外一個,一個經(jīng)濟學家。他早在1973年就寫過一本書《小即是美》。
《小即是美》的批評對象是全世界的老大美國。舒馬赫認為,美國人的“大就是美、多就是好”的思維方式會毀了地球。40年過去了,舒馬赫說得似乎沒錯—各國在美國老大的帶領下,開展了一番轟轟烈烈的消費主義運動?,F(xiàn)在好了,動物快吃完了,油快挖干凈了,錢也全被老大騙走了。我們也膨脹到成為老二了。
《小即是美》是本經(jīng)濟理論的書,二戰(zhàn)以后經(jīng)濟學越來越是數(shù)學和數(shù)字概念,舒馬赫的批評就是針對我們只關注數(shù)字的增長,卻忽視人的身心健康。他說美國人搞錯了三件事情,首先是勞動力。為了當老大,美國人認為公司越大越好,收入和利潤要無休止地增長。這也意味著整個勞動力對資本來說只是成本核算中的一行數(shù)字,這個數(shù)字越小越好。同樣的思想讓工人認為勞動是養(yǎng)家糊口必須做的事情,跟快樂心情無關,所以工人追求少勞動,多拿錢。這是大理念下面產(chǎn)生的第一個糟糕關系—勞資關系。
舒馬赫說,為了追求最大利潤,資本家會把工作細分,其目的是提高工人的效率,把工人變成機器。而人在這種狀況下是很不開心的,因為人需要精神。這讓我想起富士康跳樓的那些孩子,那一定是一種人性的失落,和舒馬赫說的一樣。而如果我們放棄追求大,舒馬赫建議我們根據(jù)每個人的興趣和能力安排一個適合他的工作。舒馬赫說,如果我們用佛教的理論去管理經(jīng)濟生活,我們應該知道公司的增長不能是無限的,應該達到一個最佳境界就開始維持,而不是再追求增長。
追求“大”造成的第二個問題是資源問題。舒馬赫認為美國式思維的經(jīng)濟學家對自然是不計成本地掠奪,認為大自然是取之不盡的。這當然是錯誤的,自然資源有限,而我們對大的無限追求必然導致對自然的破壞,和因為搶占資源而爆發(fā)戰(zhàn)爭。這都是很可怕的事情。中國人最清楚,我們當老二的最大代價就是把大好河山糟蹋了。我們從李白的“朝辭白帝彩云間,千里江陵一日還”,發(fā)展到就如何勇的《垃圾場》所形容:“我們生活的世界,就像一個垃圾場,人們就像蟲子一樣,在這里邊你爭我搶”。
“大”的第三個問題是人本身,美國的消費主義讓人對物質的追求永不滿足,就拿時尚來說,我們真的需要這么多衣服和手袋嗎?舒馬赫又引用佛教的理論,說佛教不反對追求享受,但是反對貪婪享受。大概是個度的問題,也就是中國人說的知足者常樂吧。不過我認識的很多時尚達人只有貪婪,沒有享受。他們買了幾大柜子的東西,根本用不過來。他們的享受僅僅來源于占有。這東西歸我了,就OK了。
男性統(tǒng)治者都追求“大”,我不知道這里面是不是有生理原因。就拿今天的歐盟債務危機而言吧,原來歐洲是一幫小國,上個世紀末歐洲要大起來,第一個手段就是統(tǒng)一貨幣—歐元。當時的草案是一幫男的起草的,只有撒切爾夫人一個人反對。好了,今天歐元出現(xiàn)危機,又是兩個女人在擦屁股,一個是德國總理Merkel,另外一個是國際貨幣組織的新主席Lagard。
其實我是想說:“大”沒那么好,也沒那么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