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愛蘭

（廣州大學(xué) 松田學(xué)院，廣東 廣州 511370）

讀者的審美趣味在詩歌翻譯中的意義

劉愛蘭

（廣州大學(xué) 松田學(xué)院，廣東 廣州 511370）

不同文化中個人的審美情緒也必然受到其反映時代、民族、文化教養(yǎng)、文化傳統(tǒng)、習(xí)俗的社會審美情緒的影響。翻譯最終還是為譯文的讀者服務(wù)的，只有考慮到并尊重這些文化上審美趣味的差異，才能最大程度達到詩歌翻譯的審美效果。詩歌翻譯的理想模式就是：譯文讀者在閱讀詩歌譯文的時候能夠體驗到與原文讀者閱讀原詩歌時相似的審美感受。

審美趣味；審美期待；文化；詩歌

一 讀者審美趣味

翻譯的過程是一個譯者在原作讀者和譯文讀者之間進行斡旋的過程。一方面，譯者首先也是讀者的身份進入原作，要深刻了解原作的意圖，忠實地把它傳達出來；另一方面則要考慮到讀者的能否接受的因素，對語言、文化的諸方面進行調(diào)整。[1]譯者必須考慮目的讀者的審美期待，只有這樣才能采用更為恰當翻譯策略和方法，盡量在翻譯的過程中消除由于語言和文化差異所帶來的審美差異，同時也會利用讀者的審美情緒來處理翻譯中語言問題。審美趣味是一個人的審美偏愛、審美標準、審美理想的總和。[2]審美趣味決定一個人的審美指向，而且深刻地影響著每一個每一次的審美體驗 中的生成。而譯者這種審美情緒，必然受到其反映時代，民族，文化教養(yǎng)，文化傳統(tǒng)，習(xí)俗的社會審美情緒的影響。審美活動不是生物的活動，而是社會的文化活動。譯者作為審美主體都是社會的，歷史的存在，其審美的活動是在一定的社會歷史環(huán)境中進行的。王佐良也指出：其實一部作品要靠讀者來最后完成，作者總有讀者對象，而作品的效果又完全看讀者的反應(yīng)；實際上，有時候讀者糾纏不清的問題，讀者認為無關(guān)緊要；而他們認為是最重要的東西，譯者倒忽略了。[3]在翻譯實踐過程中，尤其是在文學(xué)翻譯中，對原作讀者和譯文讀者審美趣味差異的理解具有指導(dǎo)意義。阿根廷小說家、詩人兼翻譯家博爾赫斯指出：書是一套死板文字的組合，一直要等到真確的人來閱讀，書中的文字，或者是文字背后的詩意，因為文字的本身也不過是符號而已——才會獲得新生，而文字在此刻獲得再生。[4]讀者閱讀詩歌的過程也是讀者的審美過程，每一位讀者的獨特的審美趣味和感受都會影響到讀者對詩歌審美體驗的過程。

二 讀者審美趣味的差異性

詩人艾略特說：“欣賞詩的讀者……不止‘一’個而是有‘無數(shù)’個?！盵5]其含義是讀者的審美情緒是個性化的，是受到其個人知識文化背景和生活閱歷的個人審美情緒的影響，同時也受到讀者所在的整個社會的文化審美的影響，如讀者所處時代的審美價值，審美風(fēng)尚和審美趣味。我們以英文讀者和中國讀者和對《靜夜思》8種英文譯文的評價來探討中西讀者個人審美趣味和讀者所在的文化審美趣味對讀者在詩歌審美過程中的影響。金隄先生的調(diào)查對象對英美國家的讀者，[6]而筆者調(diào)查的對象是其教授的大學(xué)生。因為篇幅的原因，這里只附有原詩和其中的第一首、第六首和第七首譯文。

（一）Night Thoughts （Herbert A.Giles 譯）

I wake， and moonbeams play around my bed，

Glittering like hoar frost to my wondering eyes;

Up towards the glorious moon I raised my head,

Then lay me down——and thought of home arise。

（六）Night Thoughts （Amy Lowell 譯）

In front of my bed the moonlight is very bright.

I wonder if that can be frost on the floor?

I lift my head and look at the full moon, the dazzling moon,

I drop my head， and think of the home of old days.

（七）Quiet Night Thoughts （Arthur Cooper 譯）

Before my bed

There is bright moonlight

So that it seems

Like frost on the ground;

感受各種程度詩意的讀者人數(shù)譯文序號 毫無詩意積分25人計略感詩意頗感詩意十分感動(一) 11 8 6 0 20 (二) 6 15 4 0 23 (三) 7 9 9 0 27 (四) 5 6 12 2 36 (五) 5 14 5 1 27 (六) 3 11 9 2 35 (七) 5 4 13 3 39 (八) 9 6 5 5 31

Lifting my head

I watch the bright moon，

Lowering my head

I dream that I’m home。

金隄先生調(diào)查的對象是25位外國英美國家的讀者，讀者的身份中有教授、詩人、作家，義工、醫(yī)生等來自不同文化背景。每位讀者都閱讀8種《靜夜思》的譯文，每一篇譯文都刻意省略了譯者的名字，讀者對譯者的身份是無從知曉，從而避免了讀者對譯者的偏見。讀者對每一首詩歌譯文的評價被分為 4個等級。毫無詩意為 0分，略感詩意為 1分，頗感詩意為2分，十分感動為3分。筆者對廣州大學(xué)松田學(xué)院2010級國際貿(mào)易專業(yè)2班的25名大二學(xué)生，調(diào)查的結(jié)果如下表：

由上我們可以說詩歌的譯文一般是很難達到讀者理想的審美體驗。因此沒有一首詩歌的譯文有一半以上的讀者認為“非常感動”，同時從問卷的結(jié)果可以看出無論是中國讀者對譯文詩歌的詩意程度還是英文讀者對譯文的詩意滿意程度都清楚地說明了一點：讀者對詩歌的審美感受是不一樣的，甚至是截然不同的。上表中最明顯是對第八首的譯文的評價，有9為讀者認為毫無詩意，也有5位讀者認為非常有詩意，可見即使不考慮不同文化背景中讀者審美趣味的差異，讀者的審美趣味也非常個性化和情感化。上表中讀者對譯文的評分由低到高依次為：譯文（一）—譯文（二）—譯文（三）—譯文（五）—譯文（八）—譯文（六）—譯文（四）—譯文（七）。

從八種譯文的得分排列可以看出，中國讀者和英文讀者對譯文的審美體驗還是有很大的差異。譯文（一）在中國讀者的評分是最低的，而在英美讀者的評分中是第二高的分數(shù)。譯文（六）在英美讀者的評分最低，而在中國讀者的評分中是排第三的。如果只是簡單地從譯文的視覺形式上來看，譯文（一）顯得有些“臃腫”，不夠中國讀者所期待的簡練。因為中國讀者在欣賞詩歌的譯文的時候還是帶著對原詩歌的審美觀，期待這種審美體驗在譯文中體現(xiàn)，無論是在形式上還是在內(nèi)容上。馬紅軍在其著作《從文學(xué)翻譯到翻譯文學(xué)》針對英文讀者對《靜夜思》譯文的評論做了詳細的實踐調(diào)查，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一些英文讀者琢磨著為什么moon會這么容易讓人dreaming of home 。其原因是moon在英文文化中所承載的文化內(nèi)涵遠遠沒有“月亮”在中國文化所承載的文化內(nèi)涵豐富，在內(nèi)涵上也有差異。古希臘神話中的女神Selene（塞妮涅），羅馬文化中的女神Diana（戴安娜）都是月亮女神，月亮也是西方文化和藝術(shù)一個重要主題。然而在moon在西方文化中與瘋癲和不理性有關(guān)，英文單詞 lunacy（瘋癲，精神錯亂）和 loony（發(fā)瘋的）都是來源于拉丁語Luna，Luna 在拉丁語就是moon。亞里斯多德曾說有些敏感的人會在月滿的時候發(fā)瘋。可見“月亮”和moon 作為不同文化環(huán)境的意象其內(nèi)涵和審美體驗是有差異的。意象文化內(nèi)涵的差異肯定會給不同文化背景中讀者產(chǎn)生不盡相同的審美意象和審美體驗。在中國文化中“月”的文化意象鮮明，內(nèi)涵豐富。詩歌“湖月照我影，送我到剡溪”中流露出的豪邁灑脫，“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中的高潔，“我寄愁心與明月，隨君直到夜郎西”。中的同情之心，“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jīng)照古人”中的哲學(xué)思考，中國的月亮文化讓中國讀者對月有著一種無法割舍的情感。

然而大部分中西讀者都青睞譯文（七），也從一定程度上說明中國讀者和英文讀者在詩歌審美體驗上的共性。譯文（七）在詩歌視覺形式上創(chuàng)造性把詩歌翻譯成8行，這樣每一行就顯得簡潔明了，音律上讀起來也朗朗上口，譯文也考慮到了押韻的效果：bed 和head押韻，更重要的是moon 和home 押韻，這兩個詞在韻律上的押韻，在意思上突出了moon 和 home 的聯(lián)系，即“月” 與“家”的交融。可見中西讀者的審美期待都是推崇詩歌視覺形式上的簡潔，音律的清新自然，語言樸實流暢。在詩歌翻譯中不要一味去最求語言的華麗和復(fù)雜的押韻形式，詩歌美在自然，語言自然的美是符合一般讀者詩歌的審美期待。正如奈達所倡導(dǎo)的“所謂翻譯，是從語義到文體在譯語中用最貼近而又最自然的對等語再現(xiàn)原語的信息”[7]。

三 中西讀者對詩歌譯文的審美期待

然而中西讀者對詩歌翻譯的審美期待到底有何異同呢？學(xué)者馬紅軍在2003年進行了一項旨在探討外國讀者對中詩英譯作品的審美期待的調(diào)查，[5]其中一項問卷的題目是：典型的中國古典四行詩均為格律詩，講求上下句對賬且行末押韻。你認為英語譯詩應(yīng)該采用或注重一下那種方法？總共有11項翻譯要求可供選擇（多項選擇），分別是：詩體、韻體、直譯、非韻體、散文體、自由體、再創(chuàng)型、注重意象、逐字直譯、遵循原詩韻式、遵循原詩節(jié)奏。其調(diào)查的結(jié)果是：有55人選擇了詩體，占總?cè)藬?shù)的55.56%，52人選擇了遵循原詩節(jié)奏，占總?cè)藬?shù)的52.25%，35人選擇了意象，占總?cè)藬?shù)的35.34%， 有34人選擇了再創(chuàng)型和遵循原詩韻式，占總?cè)说?4.34%，有26人選擇了韻體，占人數(shù)的26.26%，有21人選擇了自由體，占總?cè)说?1.21%，而選擇直譯、逐字直譯、非韻體的人數(shù)分別只有13人，11人和9人?？梢娪⑽淖x者對中詩英譯的審美期待是以詩譯詩，追求原詩歌節(jié)奏，對譯文使用韻體詩或非韻體并不是很關(guān)注，更注重的是譯文的意象和創(chuàng)造性，從而不喜歡用直譯、逐字直譯的翻譯方法。

同樣筆者對廣州大學(xué)松田學(xué)院2010級國際貿(mào)易（2）班36人進行了相同的問卷調(diào)查，其結(jié)果是：35人選擇了意象，占總?cè)藬?shù)的86.1%，有23人選擇了韻體，占總?cè)藬?shù)的63.8%，18選中了詩體，人占總?cè)藬?shù)的50%，有16人選擇了遵循原詩韻式，占總?cè)藬?shù)的44.4%，有13人選擇了遵循原詩節(jié)奏，占總?cè)藬?shù)的36.1%，有12人再創(chuàng)型，占總?cè)说?3.3%，有7人 選擇了自由體，占總?cè)说牡?19.4%，而選擇逐字直譯只有4人，選擇直譯、散文體分別為3人，而選擇非韻體的只有兩人。

可見中西讀者對詩歌翻譯的審美期待都追求詩歌的意象，詩歌的審美期待在本質(zhì)上是通過詩歌的意象來實現(xiàn)的。同時中西方讀者也都期待“以詩譯詩”翻譯形式，但是在韻體上，中國的絕大部分讀者（63.8%）傾向于用韻體的形式來翻譯中文詩歌，因為中文詩歌押韻是其審美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中國讀者對譯文是否遵循原詩的節(jié)奏沒有可以的要求。而英美很多讀者對譯文詩歌是否用韻體并不是很熱衷，相反推崇遵循原詩歌的節(jié)奏，更強調(diào)詩歌的節(jié)奏美，盡管沒有押韻。這種審美期待也與英文語言的本質(zhì)有關(guān)。可見不同文化的讀者對詩歌審美的情緒上是有一定的差異，因此在詩歌翻譯中一定考慮譯文的讀者的審美趣味和審美期待。在中詩英的翻譯過程中，存在者讀者錯位的問題，我們漢詩英譯作品往往都是把中國的讀者作為潛在的讀者對象，僅僅是從中國的審美情緒出發(fā)的，而沒有考慮外國的讀者的審美情緒。譯文作品往往為了滿足中國讀者對韻體詩的偏愛，使得譯文語言變得生硬，反而失去自然的節(jié)奏，從而讓外國讀者感到毫無詩意和美感。其實漢詩英譯的目的是為了讓更多不懂中文的外國朋友來欣賞中國詩歌的魅力，而不是為了討好一些國內(nèi)讀者和學(xué)者的審美趣味，因為中國讀者還是從原文中獲取真正的營養(yǎng)，而不是從譯文中。因此，漢詩英譯的作品的理想的讀者對象應(yīng)該是外國的讀者，翻譯策略應(yīng)該以外國讀者的審美情緒為標準。

[1]崔永祿,孫毅兵,徐正華.實用英語口譯新編(英漢)[M].南京:南開大學(xué)出版社,1999.

[2]葉朗.美學(xué)原理[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9.

[3]王佐良.翻譯:思考和試筆[M].北京:外語教學(xué)與研究出版社,1989.

[4]Borges, Jorge Lius. This Craft of Verse [C].Cambridge, MA: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2.

[5]馬紅軍.從文學(xué)翻譯到翻譯文學(xué)[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6,

[6]金隄.等效翻譯探索[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社公司,1997.

[7]馬會娟.奈達理論翻譯研究(英文本)[M].北京:外語教學(xué)與研究出版社,2003.

[8]許淵沖,馬紅軍.唐詩三百首鑒賞(漢英對照)[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社,2006.

（責任編校：王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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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219（2012）07-0179-03

2012－05－29

劉愛蘭(1977－)，女，湖南攸縣人，講師，研究方向為英語教學(xué)，英文詩歌與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