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璇
(安徽大學 社會與政治學院,安徽 合肥 230601)
社會資本的陷阱
——一個農民工索賠案例引發(fā)的思考
王璇
(安徽大學 社會與政治學院,安徽 合肥 230601)
社會資本一詞自20世紀80年代被引入社會學界以來,便引起了學術界的廣泛關注,到了20世紀90年代更是掀起了學術界的研究浪潮。然而,社會資本自身存在的階層屬性及其解釋缺陷顯然被其光鮮的外表所掩蓋。本文將通過對社會資本的理論回顧,在學術界對社會資本的界定的基礎上,對社會資本做出新的界定,并以此概念為依據(jù),以農民工索賠案例為例來分析社會資本的負作用。
社會資本;陷阱;農民工索賠案例
一般認為,社會資本這一概念是由法國社會學家皮埃爾·布迪厄首次提出。在社會學領域,布迪厄從制度、關系的角度出發(fā),對社會資本進行了試探性研究,他指出:社會資本是“實際或潛在資源的集合,這些資源與由相互默認或承認的關系所組成的持久網(wǎng)絡有關”[1]。而作為社會資本研究的集大成者,科爾曼則在前者的基礎上從社會結構的意義上界定社會資本,認為其是“許多具有兩個共同之處的主體:他們都由社會結構的某些方面組成,而且它們都有利于行為者的特定行為——不論他們是結構中的個人還是法人”[2],并在此基礎上形成了其“經濟社會學”理論。林南從社會資源出發(fā),綜合學者定義并加入自身實踐,將社會資本定義為“在目的性行動中被獲取的和/或被動員的、嵌入在社會結構中的資源”[3]。
在政治學領域,主要以普特南對社會資本的研究為代表,他們強調集體行動、集體組織、規(guī)范、信任等因素對于增強國民政治認同感,維護社會穩(wěn)定的重要性。而隨著社會經濟的發(fā)展,社會越來越分化為由較小的組織構成或者由個人組成,基于他們對社會資本的定義,政治學家們認為這種現(xiàn)象導致了社會資本的下降,不利于整體社會的穩(wěn)定發(fā)展。
在經濟領域,學者主要在普特南對社會資本所作定義的基礎上,強調信任、合作等因素在提高經濟效益、促進經濟發(fā)展過程中的重要作用。當前的經濟領域中,經濟學者們普遍運用社會資本在企業(yè)管理、經濟推動等方面的作用來解釋相關問題。
“社會資本”無非是在經濟術語“資本”前加了“社會”二字。因而界定“社會資本”重點在于界定“社會”一詞。布迪厄將社會看做由各種關系網(wǎng)構成,因而將“社會資本”定義為“實際或潛在的資源的集合”;科爾曼從結構功能的角度定義社會,關注社會結構與整體社會的聯(lián)系;以普特南為代表的關注社會資本在政治領域中的積極作用的學者則側重從政治層面界定社會。布朗將以上對社會資本的界定分別劃歸到微觀層面、中觀層面、宏觀層面。
社會學學科中的社會并非廣義的社會宏觀整體,即包括政治、文化、經濟等各方面的綜合概念,也并非狹義上的微觀個人,而應基于一種中觀理論層面,即社會結構層面。任何個體都不可避免的處于一定的社會結構之中,對個體行為的解釋離不開對其結構背景的分析,而整體社會又是由多層次結構組合而成,對宏觀社會的理解也離不開對社會結構的分析?;谏鐣W的學科視角,筆者認為對社會資本的界定應以社會結構為基本解釋內核,以受制于社會結構內的關系為依托。這一點類似于科爾曼對社會資本的定義,科爾曼的定義中包括了兩個主體即“個人和法人”,即將個體和組織都囊括進社會資本的持有主體中,并將二者置于社會結構的框架中,但需要注意的是科爾曼僅指明了“有利于行為者特定行為”,卻忽視了社會結構本身中存在的階層差異對資本持有者造成的潛在的不利方面。
基于對“社會”一詞的社會學學科界定及對科爾曼對“社會資本”定義缺陷的反思,筆者將社會資本界定為在特定社會結構內衍生,并受制于其所在社會結構的個體及組織所持有的潛在或已知的具有階層屬性的關系資源。
(一)農民工索賠案例
2011年3月,農民工歐某在工作期間被所在工地的吊車上墜落的重物砸傷,被診斷為視網(wǎng)膜嚴重脫落,經診治,視網(wǎng)膜雖免于完全脫落,卻造成傷者在近年內將無法看清眼前事物。這意味著歐某在之后的恢復過程中將無法從事勞動,作為家中勞動主力,歐某的勞動能力暫時喪失將會對他所在家庭的生活質量造成嚴重影響。后期治療的復診費用,也將對整個家庭帶來沉重負擔。
經勞動部門鑒定,歐某被鑒定為一級傷殘,國家《工傷保險法》及《勞動法》等相關法律對工傷索賠條件、程序、金額、年限等都做了詳細規(guī)定。但在后期的索賠過程中,傷者及責任單位卻沒有第一時間考慮走法律程序,而是寄希望于私了。在這一過程中,雙方各自動用自己的關系資源,而使結果朝著有利于自身的方向發(fā)展。然而,經過事故發(fā)生后到索賠完成的長達9個月的時間,結果以責任單位的話語權勝利而告終。
(二)社會資本的負作用分析
以上述農民工索賠案例的分析為引導,加之自身思考,筆者注意到了社會資本隱藏在其華麗外表下的陷阱,具體概括為以下幾點:
1.社會資本的階層屬性嚴重擴大并固化了階層分化
如前概念界定部分所述,社會資本由于其受制于所屬社會結構的原因而無法忽視其自身的階層屬性,而它的這一屬性在其運作過程中無形中扮演了擴大階層分化的角色。按照陸學藝對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社會階級階層結構的劃分,本文案例中主要涉及到的三類階層——傷者、責任單位、政府相關部門,分別屬于產業(yè)工人和商業(yè)服務員工階層、國家和社會管理者階層(此案中的責任單位和政府相關部門同屬于此階層)[4]。由于后一階層“在社會結構中處于優(yōu)勢地位,他們是體制內核心部門的管理者、領導者,掌握著社會中最主要的組織資源,在社會資源和機會配置中處于優(yōu)勢地位”[5],而傷者所屬階層則相對處于劣勢地位,在資源擁有數(shù)量及潛在資源動用能力上都遠不及前者,郭紅霞在其《轉型期我國階級階層調研報告》中的圖表顯示:農民工在利益、聲譽、公共服務這三個層面上均處于少、低、差的地位[6]。且處于劣勢階層由于缺乏向上流動的渠道等因素,使得階層間流動的可能性較低,意味著階層間社會資本的差距固化,使得社會資本的階層差異不僅沒有起到緩解社會矛盾、維護社會穩(wěn)定的作用,反而嚴重擴大了階層間的分化。
2.社會資本對正式規(guī)則執(zhí)行的負作用
不可否認,社會資本在某一層面確實會起到積極作用,但這些積極效果的取得——根據(jù)上一點的分析來看——僅是相對階層地位處于優(yōu)勢的資本持有者而言。然而,從社會正式規(guī)則執(zhí)行角度來看,對社會資本的高度依賴,不利于正式規(guī)則(包括法律、規(guī)范、制度等)的有效執(zhí)行,并可能造成降低社會效率的后果。以本文的農民工索賠案例為例,有關各方在索賠與應答過程中,并沒有訴諸于正式規(guī)則,而以社會資本的運用為首要考慮因素。根據(jù)筆者對傷者的相關問題的訪談,可以得出利益最大化是其出發(fā)點和最終目的,在傷者看來,法律之外的人情比法律本身更能維護其利益,傷者一方身處其中無暇顧及自身在較長索賠過程中帶來的時間、精力、財力的浪費,而責任單位也以利益最大化原則為指導,以其強大的財力后盾來消耗劣勢階層的耐心,這種情形的結果是法律體系的執(zhí)行效率被削弱,社會整體效率縮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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