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 龍 張曉麗
1989年新干大洋洲商代遺址的發(fā)現與科學發(fā)掘在學術界引起了巨大反響。該遺址出土玉器共1027件,占出土文物的55%。而在出土的玉器當中裝飾品又占了絕大多數,達934件。出土的玉裝飾品數量之多、造型之奇特、紋飾之美、技藝水平之高實為罕見,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
新干商代遺址出土的裝飾品其材質有新疆和田玉、陜西藍田洛翡玉、遼寧岫玉、河南密玉及南陽獨山玉、浙江青田玉;綠松石則產自湖北鄖縣竹山等地。其來源為中原地區(qū)、湖北、浙江、遼寧和江西等地。
新干大洋洲先人對玉材的運用,充分反應了古贛人“石之美者”的玉觀念,古贛人不僅對本地的玉材,還對中原、湖北、浙江等地區(qū)的優(yōu)質玉材有了深刻的了解并且廣泛運用。這種運用還表現在對玉本身顏色的運用上。就玉的本色而言,大致有白、黃、青、綠、紅、紫、黑等,其中又有濃淡純雜的變化。大洋洲出土的玉飾品中,許多飾品對玉料顏色做過精心選擇。例如,綠松石蛙(標本:669)選用的是淡綠色的綠松石,這顯然是有意識的選擇色澤相似的玉料來制作,使綠松石蛙形色天然一體,神形兼?zhèn)?。又如側身羽人佩?標本:628)選用的是頗為罕見的紅玉,整個玉飾成棕紅色,紅色在古代往往有驅邪的功能,這就與側身羽人佩飾的造型相互印襯使其更為神秘。《禮記》云:“古之君子必佩玉”,“君子無故,玉不去身,君子于玉比德焉”。新干大洋洲商代遺址出土的玉鐲、玉項鏈、玉串飾、玉墜飾等大量玉佩飾表明古贛人同中原地區(qū)的殷商人一樣有著佩玉的習慣與喜好。從飾品材質的來源來看,古贛人與西域、中原、湖北、浙江、遼寧等地區(qū)都有著直接或者間接地往來。由此可見,古贛人活動范圍之廣。
在大洋洲出土的玉飾中幾何造型是最普通、最簡單的設計,也是采用最多的形體。如圓形玉墜飾、柄形玉器、長條形玉飾、笄形玉飾、長管形玉飾等幾何造型由流暢的線條和條理化的直線構成,形制規(guī)整典雅,簡單明了,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和審美價值。在殷墟出土的玉飾中幾何造型也是最為常見的造型。
大洋洲出土的玉飾中,也有不少像生造型,十分引人注目。這種造型的玉飾形象生動,形神兼?zhèn)洌瑫r也融入了大膽細致的想象與夸張,反映了藝術家們對動物形態(tài)的細心觀察與體悟。例如:綠松石蛙“頭呈半圓弧狀,陰刻雙圈而后減地成淺浮雕雙圓圈眼,頭最前端以淺槽示嘴,四肢屈曲,做匍匐欲起式。腹部兩側微鼓,尾短,腹底平齊,中部橫刻一條0.2厘米寬的凹槽。琢工精巧?!惫そ硨ζ溥M行描繪與雕琢,形象十分逼真。而殷墟也出土了大量的玉鳥、玉鴨、玉龍、玉鳳、玉虎、玉鱉、玉蟬、玉豬、玉雁等以動物為原型的像生造型玉飾品。
大洋洲出土的玉飾中最耀眼的還是其創(chuàng)生造型玉飾。它主要是根據當時的神話和族徽,以及民族融合性的復合體族徽,借助于大膽的想象創(chuàng)造出來的。例如兩件玉魚(標本:667、標本:668),造型風格十分抽象。一般古代工匠們都對魚進行形象逼真的描繪和雕琢。但是新干的這兩件玉魚同其他地區(qū)不同,其整體玉魚造型一個如長條,一個如彎弓,頭尾以及鱗鰭部分多只作簡單勾勒。盡管殷墟出土的玉器中,有把玉魚幻化為刀狀等其他形狀的,但是像新干玉魚這樣造型抽象的作品還是甚為罕見。再如側身羽人佩飾。側身羽人佩飾“作側身蹲坐兩側目對稱。“臣”字目,粗眉,大耳,鉤喙;頭部頂著高冠,冠作鳥形,鳥尖喙,匍匐狀,胸前突,尾斂并后卷成一圓角方孔,再以掏雕技法琢出三個相套的鏈環(huán);雙臂拳曲于胸前,膝彎曲上聳,腳底板與臀部平齊,腳板有方形短榫,榫部有一橫凹槽,并攏的小腿下部有一斜穿孔以供插嵌或配系。腰背至臀部陰刻出鱗片紋,兩側各琢有羽翼,腿部也琢出羽毛。套環(huán)與羽人是一塊璞料圓雕而成。”整個配飾將鳥與人結合在一起,形成一個“羽神人”的形象,是古贛人將鳥圖騰與鳥崇拜進行大膽想象創(chuàng)構出來的,反映了古贛人神人合一及羽化登仙的思想。
由此可見,新干大洋洲商代遺址出土的玉飾品的造型大多數與其他地區(qū)尤其是殷商地區(qū)的造型有著極大的類似性,但也有其所特有的造型。
大洋洲出土的裝飾品多有裝飾花紋,且裝飾手法多樣,技藝高超。其裝飾花紋以線條為主,點線面相結合。主要紋樣有:蟬紋、獸面紋、雷紋、羽紋、菱形紋、卷云紋、花瓣紋等。大洋洲玉飾紋飾內容豐富,形象生動。例如蟬紋柄形玉器(標本:652),“柄部陰刻淺弦紋4組,每組兩周。器身以3周細凹弦紋分成3節(jié),每節(jié)又以寬淺凹槽將其分成上下兩組,每組以四角為中軸線飾淺浮雕式蟬紋,蟬首相對。”整個紋飾主要由簡單的線條構成,簡單明了,卻又生動形象,給人予立體感,猶如蟬在樹干上暢飲甘露。蟬紋在大洋洲出土的飾品中運用廣泛,卻又形態(tài)各異,風格多樣。再如側身羽人佩飾,“腰背兩側至臀部各有一豎列鱗片紋,每列由7瓣鱗片組成,采用減地法而成浮雕狀,鱗片外側有雕有羽翼,腿部也琢出羽毛?!边@種鱗片紋是商周青銅器的夔龍、蟠龍身上常見的紋飾,而其羽紋則較少見。這種人神合一、人獸合一的紋飾圖案造型,也是人們表達祖先崇拜和圖騰崇拜的一種方式。
新干大洋洲的玉飾品紋飾很大程度上受到了中原殷商文化的影響,但古贛人藝術家們兼容并蓄,大膽創(chuàng)作,繪制了一幅幅獨具一格的玉飾紋飾圖。
“玉不琢不成器”,新干大洋洲出土的玉飾造型之奇、紋飾之美與其琢玉的工藝分不開。從新干大洋洲出土的玉飾品來看,古贛人當時的琢玉工藝達到了相當細致精巧的水平,比我們過去想象的水平要高得多。古贛人將研磨削切、勾線陰刻、陽刻浮雕、淺浮雕、掏雕、鉆孔、拋光等琢制技術運用的淋漓盡致。這些技術一般來說難度都比較大,有些技術在今天想要做出較好的效果也并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如勾線陰刻、陽刻浮雕、掏雕等。而新干大洋洲出土的玉飾卻巧妙地應用了這些技術。其中比較具有代表性的有玉串飾、側身羽人佩飾等。
新干大洋洲出土的玉串飾大都由大小不一的玉塊和玉珠組成,這些玉塊和玉珠體積都較小,最小的只有長0.3厘米,徑0.2厘米,顯然這些都是琢玉的邊角料,被琢玉工匠們因材施藝將他們制作成串飾。這么細小的玉料要將其穿成串,在青銅時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這需要較高的打鉆技藝。最為典型的還是側身羽人佩飾。它是由一整塊紅玉圓雕而成,用雙線雕技法隨造型變化而變化的線紋,再采用減地法使其腰背兩側至臀部的鱗片成浮雕狀,尤其是以掏雕手法掏出三個鏈環(huán),糾正了以往習慣認為掏雕環(huán)鏈玉器制作工藝起始于明代的看法。整個佩飾將眾多的琢玉技法有效地揉制到一起,光是這一點就已經是一個很了不起的技藝,尤其是掏雕手法即使在中原的殷商也很罕見,這無不顯示出古贛人高超的技藝水平。
新干大洋洲的玉飾品無論是在造型上還是在紋飾上都表現出與中原殷商文化很大的類似性,但同時也表現出古贛人杰出的智慧和獨特的審美情趣,顯示出強烈的雙重性,這也是中原殷商文化與古贛文化交融的表現。
卜辭有“貞亡來?自南(戩三五·一二)郭沫若先生說:卜辭凡言來?大抵乃開疆之事,言‘自西’、‘自北’者見多,‘自東’者次之,自南者僅此一例而已,而此乃仍是消極之一例。足見殷人南方無勁敵,與周人之屢與‘南夷’構兵者造反蓋與周之為敵者,在殷則殷之同盟也?!庇纱丝梢姡炮M人或者與中原殷商有著密切的聯系并保持著良好的關系,或者當時未與殷商產生聯系,而新干大洋洲出土的大量文物以及很多史料都證明古贛人與殷商發(fā)生了聯系。新干大洋洲玉飾出土的數量、大量來自于中原的材質及其表現出來的強烈雙重性,也都從側面反映了兩者之間交流的頻繁及其交流的方式是溫和的。從大洋洲出土的玉飾的數量、風格和工藝水平來看,其國力應不弱,并且在一定時期內持續(xù)處于和平的環(huán)境中。在古代“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如果古代大洋洲處于戰(zhàn)亂中,則其祭祀卜問戰(zhàn)事必將十分頻繁,祭祀則需要大量玉禮器并且其材質來源也將受到限制。而大洋洲出土的玉器中,玉飾品數量明顯大大超過禮器的數量,其材質來源也十分廣泛。
大洋洲玉飾品材質的廣泛運用、外形的絢麗多彩、加工技藝的精湛顯示出大洋洲生產力水平之高,文化之繁榮。這都是古贛人在和平環(huán)境中廣泛交流,兼容并蓄,發(fā)揮自己的聰明才智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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