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邢國銘

魂斷“子貴母榮”夢

文/邢國銘

被富貴夢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李新武最終淪為殺人犯

2011年9月9日，河南省新密市公安局接到報警稱，有人在市郊的一處小山坳里發(fā)現(xiàn)了一具被焚燒過的女尸。經(jīng)過20多天的偵查，新密警方抓獲了犯罪嫌疑人。令人瞠目結舌的是，兇手竟然是受害人李香玉的“私生子”李新武！

李新武是醫(yī)科大學的畢業(yè)生，又承包經(jīng)營著一家醫(yī)院的牙科診室。他母親李香玉是一位未婚媽媽，含辛茹苦20余年把他撫養(yǎng)成人。那么，他為什么要殘忍殺害自己的親生母親呢？

“時尚女”慘遭焚尸，兇手竟是私生子

2011年9月9日上午10時許，河南省新密市白寨鎮(zhèn)皇帝嶺村背后，原本荒涼僻靜的一小山坳口的外邊，意外地出現(xiàn)了幾個人。他們是鄭州市勘查局派來的勘察隊。村民早年間開采石子場遺留下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山坳，他們做前期勘察，以便下一步指導村民對這些山坳平整和復耕。

當他們從一座石子場廢棄的平房旁邊路過時，突然看到，從小平房里驚起了一大群蒼蠅。其中一個年輕人忍不住好奇，走進去查看。這一看不當緊，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竟是一具被人焚燒過的女尸！年輕人頓時魂飛魄散，驚慌地退了回來。隨即，有人撥打了110。

新密市公安局迅速組成專案組趕赴現(xiàn)場。經(jīng)法醫(yī)勘驗，警方發(fā)現(xiàn)：女尸先是被害，后遭人焚尸，面目難以確認；死者年齡50歲上下，身高1.6米，下牙鑲有兩顆金屬牙和烤瓷牙套；死亡時間在15天左右；并且，該女子生前應該比較時尚，燙過發(fā)，穿裙子。

那么，死者是誰？是情殺？仇殺？

經(jīng)過研究，警方?jīng)Q定首先查明尸源，確定死者身份。專案組抽調120名精干警力，分成30多個偵查小組，在對新密市和鄭州市近500家牙科診所展開走訪排查的同時，向全省2000多個派出所發(fā)出協(xié)查通報，并通過省會各大媒體以及互聯(lián)網(wǎng)發(fā)布相關信息，懸賞兩萬元征求破案線索。

2011年9月28日，案情終于出現(xiàn)轉機。這天上午11點半，專案組組長魏利強接到一個匿名電話，里面?zhèn)鱽硪粋€中年婦女的聲音：“你好，是新密公安局嗎？你們要查找的這個女性死者，和我認識的李香玉很像。她老家是三門峽陜縣人，住在鄭州市中原區(qū)。我們是很好的朋友，原來常在一起逛街、聊天，但近一個月來，我怎么也聯(lián)系不到她，我懷疑她就是這個受害人！”

專案組民警迅速轉戰(zhàn)鄭州市中原區(qū)，進行全面排查走訪。在當天晚上八點，民警在桐柏路的一個酒店進行排查時獲悉，有個名叫李香玉的中年婦女在這里工作過，并且和該酒店的女員工李翠芝關系密切。隨后，警方費盡周折終于找到了李翠枝……玉的兒子李新武，以期獲得死者李香玉更多的行蹤和社會關系，以便破案。通過技術手段，警方很快查到，李新武就在三門峽。9月29日深夜，專案組民警在三門峽市崤山路的一家小餐館里，終于找到了正在就餐的李新武。然而，令所有民警深感意外的是，當看民警出現(xiàn)在面前時，李新武瞬間慌亂之后，竟然說了一句：“母親是我殺的，我知道你們早晚會來找我的。”

那么，作為一個大學畢業(yè)生，李新武為何要殘忍地殺死一向和自己相依為命的親生母親？

稀里糊涂做二奶，全部希望寄托孩子身上

經(jīng)過對李新武的審訊，李香玉的人生經(jīng)歷逐漸清晰……

李新武是醫(yī)科大學的畢業(yè)生，承包經(jīng)營著一家醫(yī)院的牙科診室。他母親李香玉是一位未婚媽媽，含辛茹苦20余年把他撫養(yǎng)成人。他為什么要殘忍殺害自己的親生母親呢？

李香玉老家是三門峽陜縣人，今年53歲，她在鄭州生活多年，并且在鄭州市中原區(qū)淮河路上有一套80平方米的房子。李香玉穿著時尚，氣質高雅。她的人生經(jīng)歷十分坎坷，一生未婚，還有一個私生子，名叫李新武。說到這里，李翠芝突然說：“哎呀，警察同志，李香玉真是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女人，她兒子大學畢業(yè)，很優(yōu)秀的。這可憐的母子倆，該不是被害了吧？”

專案組再次調整方案，決定先查找李香

出生于1958年的李香玉是三門峽陜縣人，因為家貧，學習成績優(yōu)秀的她，在高中時就不得不輟學。1983年，李香玉在三門峽湖濱區(qū)開了個理發(fā)店，認識了一個名叫侯占奎的百萬富翁。侯自稱單身，頻頻以物質利誘。以為尋找到真愛情的李香玉很快和他同居，并在1984年生下了兒子李新武。

和很多不幸的女人一樣，李香玉生下孩子后才發(fā)現(xiàn)，侯占奎有妻有女，自己竟然稀里糊涂當了二奶！在等待幾年后，眼看侯占奎離婚無望，李香玉決定離開他，開始全新的生活。

1993年夏天，李香玉關掉經(jīng)營了七八年的理發(fā)店，準備到省會鄭州發(fā)展。當晚，李香玉流著淚對兒子說：“孩子，媽媽不想再過沒有骨氣的生活，我決定離開這個令我傷心的地方。以后咱們相依為命，你可要給媽媽爭氣努力學習，將來出人頭地，讓媽媽跟著你享福??！”看到母親傷心的樣子，李新武也是淚流滿面，他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李香玉帶著兒子來到了鄭州，在金水區(qū)一個叫燕莊的城中村租房住下，并開了個水洗店維持生活，但日子過得十分艱難。無奈中，李香玉也試著接觸過幾個男人，想找一個靠山幫襯一下自己。但不是對方太普通，就是條件好卻只想浪漫不給婚姻，這讓李香玉從此徹底不再相信愛情，不再相信任何男人，只把自己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

1999年秋天，李新武已經(jīng)念到初中三年級。一天晚上，李香玉瘸著腿回到了租住的家。李新武正在寫作業(yè)，看到媽媽進了屋，手中的筆一放，眼里就流出兩行淚來。李香玉顧不上自己腿上的傷痛，一把把兒子摟進懷里，問道：“孩子，誰又欺負你了？”

原來，李新武在學校上晚自習的時候，作為班長要維持班里的秩序，他見幾個同學在高聲喧嘩，就走過去制止。誰知這幾個同學不但不聽，還一起攻擊他，罵他是個私生子，野孩子，有什么資格當班長。他一怒之下就和對方打了起來，結果自己吃了大虧，身上多處疼痛。

李香玉一邊給兒子擦淚，一邊說：“孩子，忍得一時苦，方做人上人！古代有個大將軍韓信，年輕時還曾經(jīng)被街頭小混混逼著鉆過褲襠，三國的劉備，年輕的時候還賣過草鞋呢。你只要努力學習，等以后當了官或者做了有錢人，哪還有人敢欺負你??！”

兒子說：“媽，我知道了，我一定不辜負你的期望！”李香玉找來碘酒給自己腿上的傷抹擦。李新武問媽媽：“你怎么也受傷了？”李香玉告訴兒子，這段時間店里生意清淡，她就在每天下午到建筑工地給人打小工?；貋淼穆飞希恍⌒谋唤O倒，腿被擦傷了?？吹侥赣H為撫養(yǎng)自己竟然吃這樣大的苦，李新武暗暗發(fā)誓，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掙大錢讓媽媽過上好日子。

從此，李新武更加努力學習，在節(jié)假日，還會幫母親料理生意?？吹絻鹤蛹磳㈤L大成人，而且又如此孝順，李香玉心里充滿了希望。

沒房沒車不準結婚，強勢追夢埋禍根

2002年高考，李新武不負重托，以優(yōu)異成績考入鄭州市白求恩醫(yī)學院。同時，李香玉為了給孩子將來大學畢業(yè)后的發(fā)展打下堅實的基礎，沒日沒夜的勞累。期間，她開過超市，推銷過化妝品，賣過保險，在酒店當過服務員和勤雜工。最多的時候，李香玉一天要做三份兼職。李新武心疼媽媽，就勸媽媽別那么辛苦，李香玉就說：“孩子，你能心疼媽媽，我很欣慰，但媽媽要給你做個榜樣，要讓你知道，不吃苦中苦，難做人上人！只有掙到大把的錢，買到房車，人才會活得有頭有臉被人高看！”

2007年夏天，李新武大學畢業(yè)。同時，李香玉終于拿出省吃儉用的全部積蓄，在鄭州市中原區(qū)某小區(qū)首付后按揭買下了一套80平方米的商品房。晚上，李香玉做了一頓豐盛的飯菜，和兒子慶祝。李香玉說：“孩子，媽媽老了，媽媽追求了半大輩子有房有車有錢花的夢，才剛剛開始，以后就全靠你一邊還貸一邊實現(xiàn)媽媽全部的夢想。你能做到嗎？”李新武豪情滿懷，他倒了滿滿一杯葡萄酒，雙手遞給母親：“媽，您放心，！我一定會讓您因為有我這個兒子而驕傲！”

然而，現(xiàn)實總是和預想的不一樣。2008年9月，李新武在鄭州市中原路上開了個男科診所。雖然他努力經(jīng)營，但收入并不比給別人打工強太多。李香玉認為，靠兒子這樣掙錢，何時才能把房貸還完，何時才能買上車、手里有花不完的錢呢?她建議兒子要么抽空再打份兼職，要么關了診所，另找掙錢門路。但李新武總是嘴里答應得好好的，卻不見行動。

更令李香玉難以容忍的是，這期間，李新武竟然和一個叫劉倩倩的女孩談起了戀愛，并很快就向媽媽提出，要和女孩結婚。如果兒子結了婚，生了孩子，年輕人的雄心壯志很快就會被瑣碎生活消磨殆盡，那她寄托在兒子身上的富貴夢，什么時候才能實現(xiàn)?。〔荒?，一定要讓他們分手，沒房沒車怎么能同意他們結婚呢？

可李新武和劉倩倩愛得死去活來，怎么能說分手就分手？母親不讓領結婚證，李新武先是和母親冷戰(zhàn)，后來竟然發(fā)展到爭吵不斷。

2010年12月的一天，26歲的李新武帶著女友面見母親。兩個年輕人跪在媽媽面前，哀求媽媽同意他們結婚，李香玉卻始終無動于衷。劉倩倩絕望中提出分手，摔門而去。李香玉反而教訓兒子說：“你一個大男人，只要有房有車有了錢，想找什么樣的女孩還不是隨便你挑？聽媽的話，先掙錢吧，好嗎？”

欲速不達，生意失敗賠了房產(chǎn)

然而，癡心的李新武從未放棄心愛的女孩。2011年2月14日情人節(jié)，李新武來到新密市劉倩倩家，提出重歸于好。兩人相擁而泣。不久，劉倩倩懷孕。李新武高興地說：“一定是上天不讓我們分開！走，我們回家去找我媽媽吧。她聽說你懷孕了，肯定會答應我們結婚的！”

李新武再次帶著劉倩倩回到鄭州，硬著頭皮求李香玉說：“媽，我年齡不小了，我和劉倩倩是真心相愛的，您就答應我們，把戶口本給我們，讓我們結婚吧。沒房沒車無所謂，我們就想過平平淡淡的日子……”

李香玉沉思了一下，說：“媽媽追求了大半生，只是想過上有錢人的日子，難道媽媽錯了嗎？你難道就忍心媽媽在還貸中度過一生？這樣吧，我提個折中的辦法，只要你能掙到50萬，我就把戶口本給你，就準許你們結婚。這是媽媽最后的要求了！”

別無他法，李新武開始四處尋找商機，以便盡快掙到50萬。2011年4月中旬，李新武得知，在鄭州市南陽路和群辦路交叉口附近的一家私營醫(yī)院剛開業(yè)，正在對外承包牙科科室。李新武決定抓住這個機會，大干一場，等掙到50萬，就馬上和女友結婚。李新武趕到這家醫(yī)院談判，并很快簽訂了協(xié)議。沒有啟動資金，李新武破釜沉舟，偷偷拿出自家的房產(chǎn)證作抵押，貸來10萬元高息貸款，把牙科診所開了起來。

孰料，牙科科室開起來后，并沒有期望中的那番紅火景象。投入的資金更是難以回收。眼看歸還高利貸的期限已到，李新武不由心急如焚。更讓李新武始料不及的是，懷孕多日的女友也頻頻提出結婚。李新武不愿自己的女朋友也走媽媽的老路，生下一個私生子。他自己的人生就夠不幸的了，難道還要讓自己的兒子也經(jīng)歷自己同樣不幸的童年？

高息貸款和女友懷孕，就像兩把火，把李新武炙烤得近乎窒息。李新武無心打理牙科診所。生意更是每況愈下，幾乎倒閉。

2011年8月初，李香玉正在家吃飯，突然聽到有人砸門，她隔著門質問來人，才知道兒子已經(jīng)把房子抵押貸了人家的高利貸，現(xiàn)在人家就是來收貸款的。對方臨走威脅說：“再限你們半個月，如果你們再不還貸，就要砍下李新武的一只手！”

李香玉萬分震驚，當即給兒子打電話質問，李新武無奈承認了此事。李香玉當即大哭一場。為了保住兒子的手不被追債的人砍掉，李香玉百般求借，卻難以湊齊。焦頭爛額中，李香玉甚至想到回三門峽找侯占奎，幫兒子一把?？伤蚵牶蟮弥?，侯占奎早于2004年就中風偏癱，過著茍延殘喘的生活。萬般無奈之際，李香玉最終決定賣房，幫兒子渡過難關。

家破人絕望，單身媽媽慘遭殺害

2011年8月26日。通過房產(chǎn)中介，房子終于賣掉了。歸還買房貸款和高利貸以及朋友們的借款后，幾乎沒有剩余多少。買房的人還要求李香玉母子在9月1日之前就要搬出房子。

這天晚上，李香玉和李新武坐在即將不屬于自己的房子里，相對而泣。李香玉說：“兒啊，媽媽含辛茹苦撫養(yǎng)你這么多年，本想指望你能幫媽媽圓夢過上有錢人的日子，可誰想，你竟是如此的沒出息……”

聽著母親的嘮叨，本就自責和愧疚不已的李新武，一下在點燃了積聚在心中多日的怒火，他第一次破天荒地沖著母親咆哮：“您光知道自己不容易，光想著實現(xiàn)自己的富貴夢，可想過我的感受沒有？像我這么大的年輕人，有幾個自己創(chuàng)業(yè)成功的？人的能力有大小，我不能出人頭地，我想過平凡日子，難道我不應該嗎？要不是你死活不同意我結婚，不逼我要賺五十萬，我會走到這一步嗎？這么多年來，無論我多努力，都沒有得到你的認可！如今房子沒了，事業(yè)沒了，我真不如死了算了！”

說著話，李新武當即就拿起手機充電電線，往自己脖子上纏。李香玉上前把電線奪過來，大顆眼淚落了下來：“孩子，都是媽媽的錯，要死就讓媽媽去死吧！”

一根耳機線，母子倆爭奪了好幾次。此時，已經(jīng)被絕望窒息得毫無理智的李新武說：“媽，既然這樣，兒子成全你，我們倆一起上天吧！”于是，李新武來到母親的背后，掐住了媽媽的脖子，媽媽很快就斷了氣。然而，當李新武在廚房找到菜刀要自殺時，卻無論如何都下不去手，猶豫了好一陣，最后只好作罷。

為了逃脫罪責，8月28日凌晨時分，度過恐慌時刻的李新武買了一把鐵鍬，兩個編織袋，然后到租賃公司租來一輛車，回到家，為母親換上新衣，裝到編織袋里，背上車，開車向南一路駛去。當進入新密地界，看到路西沿有個路口，便拐了進去，一直到石子場的廢棄平房里。李新武本想把母親埋藏在小平房里，但他在地上挖了幾下，根本挖不動。他就找到一個純凈水瓶，從車上抽了一些汽油，潑在母親身上點燃。最后，李新武眼含熱淚，跪在地上給母親磕了三個頭，駕車離開了現(xiàn)場。

9月6日，李新武找到母親藏起來的戶口本，帶著女友去領了結婚證。接著，又把自己的戶口也遷到了岳父家里。9月25日，李新武老家三門峽的一個朋友要結婚，李新武回到三門峽準備為朋友慶賀婚禮，不想新密警方還是找到了他……

目前，李新武已經(jīng)被刑拘，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文中除犯罪嫌疑人外，皆為化名）

編輯：程新友 jcfycx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