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者天地之正音,得其材可以合天地之正器;得其人可以合天地之正道,得其律可以合天地之正音。故伏羲制琴以象天地陰陽之數(shù),而合神明之德,是謂正音”。——蔡邕
自命清高的古琴,有所謂“十四宜彈”、“十四不宜彈”之說。所謂“十四宜彈”,是“遇知音,逢可人,對道士,處高堂,升樓閣,在宮觀,坐石上,登山埠,憩空谷,游水湄,居舟中,息林下,值二氣清郎,當清風明月”。所謂“十四不宜彈”,是“風雷陰雨,日月交融,在法司中,在市塵,對夷狄,對俗子,對商賈,對娼妓,酒醉后,夜事后,毀形異服,腋氣臊嗅,不盥手漱口,鼓動喧嚷”?!獥畋碚肚僮V合壁大全》
中國的傳統(tǒng)音樂,包括民間音樂、宗教音樂、文人音樂、宮廷音樂四大類,而文人音樂的代表就是古琴。宋代陳在《樂書》中提到“琴者,樂之統(tǒng)也”,這一語道出了琴在中國古代音樂中的地位。
春秋時期,孔子酷愛彈琴,無論在杏壇講學,或是受困于陳蔡,操琴弦歌之聲不絕;春秋時期的伯牙和子期《高山流水》覓知音的故事,成為廣為流傳的佳話美談;魏晉時期的嵇康給予古琴“眾器之中,琴德最優(yōu)”的至高評價,終以在刑場上彈奏《廣陵散》作為生命的絕唱。1977年8月,美國發(fā)射的“旅行者”2號太空船上,放置了一張可以循環(huán)播放的鍍金唱片,從全球選出人類代表性藝術(shù),其中收錄了著名古琴大師管平湖先生演奏的長達七分鐘的古琴曲《流水》用以代表中國音樂。這首曾經(jīng)由春秋時代著名琴家伯牙的彈奏而與鐘子期結(jié)為知音好友的古曲,如今又帶著探尋地球以外天體“人類”的使命,到茫茫宇宙尋求新的“知音”。
古琴本來是一種與瑟、箏等同樣普通的樂器,為什么士人們唯獨從眾樂器中選中了它?它有什么與眾不同的魅力? 一、古琴有一種區(qū)別于其他樂器的獨特的取聲手法———走手音。二、古琴的音域。低沉的音總給人一種深、厚、蘊藉、豐富的感覺,耐人尋味,發(fā)人深省。三、古琴的音量和音色。音量小,會給人一種抑制、收斂的感覺,也符合士人們在自家靜謐幽雅的書齋或庭院自娛自樂、修身養(yǎng)性的實際需要。聲音渾厚則形成古琴聲音的恬淡、溫靜,獲得了不張揚、不喧囂的音響品格,也順應(yīng)了古代士人講求節(jié)制、分寸,以達到“和”的審美標準。四、古琴出音的回還。古琴聲音有一種內(nèi)含旋繞的效果,聽起來既不亮也不圓潤,有時松散,有時又朦朧,大有消解人世間種種煩憂、遁入虛空的感覺,恰好符合士人們追求虛幻、縹緲的意境美。
古琴不只是一種樂器,在樂教教化的理念下,它是修身養(yǎng)性,甚至是作為政治、社會與倫理教化的理想寄托。故君子習琴之目的絕不單單是掌握琴曲的指法,熟記琴曲的曲譜,能夠嫻熟地操練。更重要的是對琴曲內(nèi)容的理解以及對其中所包含的先賢精神的體認。進一步由每首琴曲所營造出的深厚意境,達到自我品味的提升與德行的錘煉。
在彈琴的場地、時間、衣著、和沐浴、焚香等都有特殊的要求。明代著名琴家楊表正在《彈琴雜說》:凡鼓琴,必擇靜室高堂,或升層樓之上,或于林石之間,或登山巔,或游水湄,或觀宇中,值二氣高明之時,清風明月之夜,焚香,靜室,坐定,心不外馳,氣血和平,心與神合,靈與道合……如要鼓琴,要先需衣冠整齊,或鶴氅,或深衣,要知古人的象表,方可稱圣人之器;然后與水焚香,方可就榻,以琴近案。
士人對其演奏當然也有諸多要求。首先是演奏姿態(tài),除了基本的坐姿———“對琴而坐,身體離琴半尺左右,右手在琴頭處彈弦,左手在琴腰琴尾處按弦”外,士人還講究“頭、胸要挺,肩要平,背要直,兩膝分開,足跟相向”;“左右手乃至全身氣力要貫通,揮臂運腕要靈活自如,手臂要舒展,手腕要懸空”等。這些講究不全是為了音樂的效果,在很大程度上還是為了形體的優(yōu)美,展示出生命的灑脫,意態(tài)的從容,風度的大氣,使得演奏姿態(tài)的本身也具有很高的審美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