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多超級外援的加盟猶如高樓大廈光鮮無比的城市表面,但留洋球員在高水平聯(lián)賽的生存空間從被壓縮到直至完全枯竭,足球人口稀少,以及中超賽場上讓人無奈的中國球員整體水平低劣依舊的現實,才是中國足球江湖不為人見的脆弱下水道系統(tǒng),經不得絲毫風雨。
偉大的北京城遭遇“六十一年來最大暴雨”的那一天下午,我在寬敞明亮的首都國際機場里等待一架沒有時間表的飛往南方的客機。人的一生,總會經歷一些奇遇,那一天我便遭遇到了可以和春運期間的火車站媲美的候機大廳。更值得一提的奇遇是在等候了近四個小時之后,我忽然聽到了通知登機的廣播,那聲音如此親切,讓我一度以為是幻覺,因為比我早五個小時的航班依舊還永無休止地趴在停機坪上,如一只安靜的甲蟲。
但是,瘦弱的空客320真的便在電閃雷鳴中起飛了,三個小時之后,當飛機在深圳平安著陸的時候,我方才知道就在我幸運地向南飛去之后,首都國際機場一共取消了八百多趟航班,而我乘坐的那班飛機竟然是當日十點半之后惟一成功起飛的飛往南方的班機。
當然,相比在那場大雨中失去生命的37位市民,我所經歷的超級規(guī)模的航班延誤,只是無限悲情片段中最無關痛癢的一幕。
過去十年,無數城市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瘋狂膨脹,我們仿佛生活在一個穿越的時代,忽然之間,太多被定義為國際化大都市的城就出現在我們身邊。然而悲劇的是,只是一場豪雨,便會暴露一座人格分裂的城市。
近年來,每當暴雨襲城,雨果的名言“下水道是一座城市的良心”便會被反復提起,那一夜的京城,據說只有二環(huán)內建于明代的下水道通過了良心的考驗。
以前我知道北京的的士司機都是評論員,但這一回,我了解到他們也是預言家。暴雨來臨前一天的下午,我打車路過工體,剛剛和我探討過從中非合作會議到黃巖島爭端解決前景等一系列重大國際政治話題的北京的哥,看了一眼車窗外正喧囂的國安球迷,很淡定地預言“起什么哄,明天等著看水球吧”。
北京國安的水性顯然不如來自南方的綠城,他們在主場很干脆地輸掉了一場中超比賽。只是在那樣一個令首都人民糾結的夜,足球真的無關生死??v然有忠實無限的球迷會在比賽結束的剎那感覺失落,但我相信那種失落不會持續(xù)很久,因為一走出體育場,他們便要直面無法順利回家之困境的真實人生。
這樣的一個暴雨兇猛的周末,是北京城無法忘記的時刻,但亦是中國足球劃時代的節(jié)點。因為,在千里之外的廣州,德羅巴開啟了他的中超首秀。
這位中超史上最大牌的球星顯示了他無敵的氣場,同樣大牌的雅庫布主動上前寒暄以表敬意,里皮和特魯西埃親臨現場觀戰(zhàn),“非洲劉德華”在中超初次亮相所奉獻的高水準表演,自然還得到了歐洲體育媒體的關注與報道。
自去年以來,和中國的富裕階層在歐美奢侈品商店里掃貨一樣,中國足球俱樂部在轉會市場以令人乍舌的燒錢速度收攬著來自各大聯(lián)賽的當打外援。在德羅巴身后,是阿內爾卡、巴里奧斯、凱塔、雅庫布、孔卡、卡努特等一眾昂貴而知名的外援。
除了外援,中國足球如今動輒與西班牙和巴西熱身,歐洲足球強國紛紛來華周游,甚至將杯賽移師東方。中國足球與世界的距離,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似乎已近在咫尺。但在自我滿足的同時,我們幾乎已習慣性忘記了十強賽激戰(zhàn)正酣,我們與世界的距離越來越近,離亞洲出線的目標卻越來越遠。
就在球迷為大牌外援接踵而來歡呼的同時,我不得不注意到一個尷尬的事實。即在孫繼海、李鐵、邵佳一、鄭智、李瑋峰、孫祥、蒿俊閔等留洋球員紛紛回歸之后,曾被寄予厚望的留洋運動于中國足球而言,基本已是名存實亡。
這個夏天,廣州恒大以200萬美元的轉會費和700萬人民幣的年薪將國足主力黃博文從韓國收回國內,目前據說山東魯能也盯上了在葡超效力的張呈棟,一旦交易完成,在海外的中國球員可能真的只剩下幾位剛剛與葡萄牙球隊簽約的來自“中國希望隊”的少年球員。在香川真司成功躋身曼聯(lián),長友佑都早坐穩(wěn)國米主力,日韓年輕球員批量登陸歐洲的背景下,幾個中國少年簽約的消息真的扛不起中國足球希望的大旗。
如今的中超,與飛速膨脹的中國城市異常相似。眾多超級外援的加盟猶如高樓大廈光鮮無比的城市表面,但留洋球員在高水平聯(lián)賽的生存空間從被壓縮到直至完全枯竭,足球人口稀少,以及中超賽場上讓人無奈的中國球員整體水平低劣依舊的現實,才是中國足球江湖不為人見的脆弱下水道系統(tǒng),經不得絲毫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