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乃是捉刀人

曹操做了魏王以后，一次，他在接見匈奴使者前，自覺容貌不夠神氣，不足以使外國畏服，于是決定叫崔琰來冒充自己。接見匈奴使者時，崔琰端坐在中央，曹操握刀裝成侍衛(wèi)站在坐榻旁邊。禮儀完畢后，曹操派人暗中去探問:“魏王怎么樣?”匈奴使者回答:“魏王非常儒雅端莊;然坐在榻邊握刀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辈懿俾犃耍团扇俗窔⒘诵倥拐摺?/p>

顏謝文章各有千秋

顏延之與陳郡謝靈運均以辭藻華彩而齊名，然而他們的寫作速度卻相差懸殊。宋文帝曾命他們兩人以《北上篇》為題寫樂府詩，顏延之很快就寫成了，謝靈運則許久才擱筆。顏延之曾讓鮑照評說自己同謝靈運之間的優(yōu)劣，鮑照說:“謝靈運的五言詩如初開的芙蓉，自然可愛;而您的大作則像鋪列開的錦繡，滿眼是精細的雕琢?！碑敃r的人們認為顏、謝兩人是自潘岳、陸機之后的又兩位文壇奇才，為其他文人所不及，于是就有了江右“潘陸”、江左“顏謝”之稱。

此詩已有人道

元和中，長安有個和尚，善于找他人詩文中的瑕疵，更擅長捉住襲前人語意的弊病。詩人張籍被他挑剔了幾次，心里很氣惱。他冥思苦想后，作了兩句詩:“長因送人處，憶得別家時。”他對這兩句詩很滿意，于是去對和尚說:“這兩句肯定不會與前人的詩意相重了吧?！焙蜕形⑿χf:“這已有人說過了?！睆埣f:“到底是誰?”和尚吟哦道:“見他桃李樹，思憶后園春?！睆埣犃耍蛔∨氖执笮?。

風吹春水何干卿

南唐元宗李璟所作《浣溪沙》詞中有一句“小樓吹徹玉笙寒”，宰相馮延巳《謁金門》詞中有“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之句，都是盛傳的名句。元宗曾和馮延巳開玩笑地說:“吹皺一池春水，關(guān)你什么事?”馮延巳說:“當然比不上陛下的‘小樓吹徹玉笙寒’?！痹诼犃朔浅５靡?。

平生無此二句

宋元豐年間，王安石在金陵，蘇軾自黃州北遷，每日與王安石交游，大談古代文章、佛學(xué)禪機。王安石對人贊嘆蘇軾:“不知要經(jīng)幾百年，方有如此人物!”蘇軾渡江到儀真，和了一首《游蔣山》詩，寄給金陵知州王勝之，王勝之取來讀之，讀到“峰多巧障目，江遠欲浮天”兩句時，感嘆地說:“我平生作詩無此二句?！?/p>

世間惟有蟄龍知

宋元豐二年，蘇軾因事下獄。宋神宗本不想追究蘇軾的罪狀，但宰相卻說蘇軾有不尊重皇帝的言行。神宗臉色一變，說:“蘇軾固然有罪，但對我還不至于無禮。你是怎么知道的?”宰相于是舉出蘇軾《檜詩》中“根到九泉無曲處，世間惟有蟄龍知”這一聯(lián)詩，說:“陛下是飛龍在天，他卻認為陛下不是知己。而求知己于地下之蟄龍，這不是蔑視君上嗎?”神宗說:“詩人之間，怎么可以如此深究，他自己詠檜，和朕有何關(guān)系!”宰相聽后，無話可說。

《琵琶記》義在忠孝

明太祖朱元璋曾派人請高明出來當官，卻被高明婉言謝絕，他稱自己有病，心情抑郁，所以不去應(yīng)征。使者將這一情況回稟給太祖后，太祖說:“我知道高明很有名氣，可惜他沒有福氣?！庇谑蔷筒辉購娗笏龉倭恕８呙魉篮?，有人將他的《琵琶記》進獻給太祖朱元璋。太祖看后，說:“《四書》、《五經(jīng)》這樣的書就好比五谷，老百姓家不能少，而《琵琶記》則像山珍海味，富貴人家應(yīng)留心閱讀，此劇旨在忠孝啊?！庇谑?，高明的《琵琶記》被置于明朝百劇之首。

恨詩只及李賀

蔡羽寫文章學(xué)習(xí)先秦、兩漢的風格，他的記洞庭湖的幾篇散文，自認為可以與柳宗元的作品一較高低。蔡羽早年詩作有點崇尚纖柔，后來掃去靡曼之氣而歸于雅馴，到了晚年，他的詩風更為深沉，經(jīng)常有奇詞麗句。曾有讀過他詩的人說:“即使是李賀的詩也不過如此?！辈逃鹇犃诉@樣的評語，竟悔恨地說:“我寫詩追求魏晉以上的風格，可是現(xiàn)在難道只達到了唐代李賀的水平嗎?”

鐘惺輕慢“兩元”

明文學(xué)家鐘惺去常州探望父親時，當?shù)匾粋€叫陳組綬的人仰慕他的名聲，前去拜訪他，向他請教。鐘惺接待時禮儀比較怠慢，等陳組綬走后，鐘惺說:“秀才應(yīng)該好好地閉門讀書，干嗎要出來鉆營?！焙髞?，鐘惺來到蘇州，因敬仰文震亨的詩名，就去拜訪他。文震亨設(shè)宴招待時，他的兄長文震孟在座相陪。當時文震孟還是舉人，已參加過九次會試了。席間，文震孟拿出自己的文章向鐘惺請教，問他:“這樣的文章是否有希望考中?！辩娦手皇敲銖姷胤笱芩?，退席后還說:“這樣一個老舉人，還會有什么希望，還是以舉人的身份選個官做算了?！笨墒呛髞?，陳組綬于天啟元年考得直隸解元，文震孟在天啟二年考得狀元。鐘惺這時才后悔在江南輕慢了這“兩元”，十分慚愧不安。

若見黃庭堅必遠避

元代方回所作的《瀛奎律髓》一書，極力推崇宋江西詩派。而清初詩人馮班卻對此極力駁斥，把書中所選的黃庭堅、陳師道、陳與夫等人的作品涂抹殆盡。他認為:“江西詩派的體裁就與農(nóng)夫的手掌、腳夫的后跟差不多，既臭且硬，可憎可恨，卻自詡為‘強健’;如老僧及獨身女子的床鋪，穢臭得令人皺眉，卻自推‘孤高’;又好像守節(jié)的老太婆數(shù)說新媳婦、冬烘先生訓(xùn)斥無知孩童，面目可憎，卻自稱‘我正經(jīng)也’。如果黃庭堅再生，我定然逃避得遠遠的，否則就改行尋找其他的生活方式，永遠不涉足詩賦這一行?！?/p>

選文當觀其心

黃宗羲當初在南京會社中的時候，侯方域(字朝宗)的父親正身在獄中，可他每天吃飯時候必定有歌伎相陪伴。黃宗羲對朋友們說:“侯朝宗的父親還在獄中，而他竟然滿不在乎地吃喝玩樂到這樣的地步!我們再不對他進行勸說就成為對侯朝宗有害的朋友了?！庇腥擞终f:“朝宗本性不耐寂寞?！秉S宗羲說:“假使一個人不耐寂寞，那么什么事不會做出來呢?”后來選編明文，有人說侯方域的文章不應(yīng)再入選。黃宗羲說:“姚孝錫曾在金朝做過官，元好問還是把他作為被囚禁者之例，不以為他是金人選他的文章，重要看他的心地。對侯朝宗應(yīng)當也是這樣的。”

為何作詩獨尊鴨

清代文人毛奇齡生平最不喜歡蘇軾的詩，認為他的詩繁冗且缺乏深意，與《詩經(jīng)》和《楚辭》所蘊藉的旨意相去甚遠。一天，毛奇齡與汪懋麟等人聚會，汪懋麟舉蘇軾詩中“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之句質(zhì)難毛奇齡說:“像這樣的詩，難道也能說它不好嗎?”毛奇齡頓感不悅，忿而強辯道:“鵝難道就一定后知嗎?為何獨尊鴨呢?”眾人聽了，都捧腹大笑。

袁枚妙對批評

有人曾當著袁枚的面指責其《馬嵬》一詩道:“你的《馬嵬》詩中有‘石壕村里夫妻別，淚比長生殿上多’兩句，可是，當時楊貴妃明明死在馬嵬坡，并非死在長生殿呀?”袁枚笑著答道:“白居易《長恨歌》中有‘峨嵋山下少人行’之句，但安史亂起，唐玄宗出逃蜀地，又何曾路過峨嵋山呢?”那人一時無言以對。袁枚的另一首詩《錢塘江懷古》中有句云:“勸王妙選三千弩，不射江潮射汴河?！庇腥艘哺鶕?jù)這兩句進行批評說:“北宋建都汴京，而錢塘江與汴京相隔甚遠，是不能射到的。”袁枚笑著反問道:“五代吳越國王錢镠筑堤不成，命水犀軍強弩五百以射潮時，不知宋太祖是否已出世。那時，建都汴京的究竟是誰，你為何不去考證一番呢?”

此真天才當垂不朽

王勃十四歲時就寫出《騰王閣序》。當時南昌閻都督大宴賓客，王勃當時也在座。閻都督暗中囑咐女婿孟學(xué)士隔夜構(gòu)思，準備在宴會上當場寫就。所以席上請在座的人寫序時，都再三辭讓。而王勃卻不加推辭，欣然接受。閻都督大怒退席，專門命人報告王勃的寫作情況。王勃先寫“南昌故郡，洪都新府”，閻都督聽完匯報后說:“只是老生常談。”又報告說:“星分翼軫，地接衡廬。”閻都督沉吟不語。后又報告說:“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遍惗级铰犃T，大驚而起，說道:“這真是天才，文章當垂留后世，聲名不朽?！遍惗级接谑菍ν醪⑶榭畲?，盡歡而散。

忽聽鐘聲傳刻漏

康熙三十五年，長洲人吳廷楨參加順天府鄉(xiāng)試，因文章出眾而中舉，然而由于他冒充北籍，被查實后斥革。三十八年春，康熙皇帝南巡，自浙江回京時，途經(jīng)蘇州，吳廷楨迎駕獻詩?？滴蹩催^這首詩后，很是贊賞，又命他登船當場作詩，限用“江”韻。吳廷楨略一思索，吟出前兩句:“綠波瀲滟照船前，天子歸來自越邦”，一時卻不能作出下面的句子，苦思未得。正在他窘迫之際，忽然聽到舟中的自鳴鐘響，頓時觸景生情，吟出后面兩句:“忽聽鐘聲傳刻漏，計程今已到吳江。”康熙聽后，大為贊賞，讓吳廷楨第二天來行宮，當即命禮部恢復(fù)他的官職。

(選自《文壇掌故全書》/劉志紅 郭海東 主編/海潮出版社/2008年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