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禎霞
陜西省柞水縣人,中國散文學會會員,陜西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商洛詩歌學會會員。
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個名字,這個名字是在我們出生的時候,我們的父母或者是族中的長輩賜予我們的。
有的取大名,有的取小名,有的先取小名,后取大名,總之,一到這個世界上,都會有一個名字,正是這個名字,讓自己同周圍的人區(qū)別開,成了一個獨立的個體。
可見,名字于我們?nèi)耸呛苤匾摹?/p>
名字在不同的時代會打不同的烙印。
在我小的時候,國家還很貧窮。那時,“文化大革命”還沒結(jié)束,人們吃著大鍋飯,喝著能夠照得見人影的稀糊湯,過著饑寒交迫,貧病交加的生活。
生活是窘澀的,人的心理也是恐懼的。
害怕災難一不小心就會來到自己的身上。
人們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老天爺?shù)纳砩?,希望能夠得到上天的眷顧與佑護,所以個個名字都起得很賤,以使得到老天的垂憐。
村里與我同齡的孩子很多,個個都有一個很賤的小名,有叫動物名的,如:狗娃子,豬娃子,貓娃子……有叫植物名的,如:樹娃子,梅娃子,墩子……有自貶的,丑娃子,黑蛋,疤子……等等,這些名字都反映了當父母的一個心理,越賤的娃越好養(yǎng),越賤的娃越能得天照應。
在上學之前,一貫被人叫的都是小名,小伙伴們叫,父母叫,村人們也叫。
這個名字由不得你選擇,你喜歡會被人叫,不喜歡也一樣會被人叫。
由于我出生的時候長得很胖,父母便給我叫胖女,自此,這個名字便被叫出來了,其實在我的一生中,也就小時候胖了那么一回,但是這個名字一直伴隨著我到高中。
一天,我和同學在街上走,遇上了村里的一個老鄉(xiāng),老鄉(xiāng)見面就直呼:“胖女!”同學很詫異,說:“你怎么會叫胖女,你也不胖啊?!蔽抑缓脤擂蔚匾恍?“現(xiàn)在不胖,小時候胖?!蓖瑢W說,你原來還有這么一個好玩的小名,那以后我也叫你小名啊,我佯裝生氣地說:“你敢!”同學一伸舌頭,調(diào)皮地說:“不叫就不叫,至于跟我翻臉么?”
上學后,家長會給孩子取一個正式的學名,于是,小名只會在熟人間傳喚。
慢慢地,我走出了小名的圈子,有了自己正式的名字。
但這個名字可不是隨便取的,它是經(jīng)過家長和族人們鄭重的商榷得來的,姓氏向來是不可更改的,這是取名的關鍵,排行也是不能亂的,這代表輩分,第三個字根據(jù)男孩女孩來定,但不能與同輩的人重復。
在那個年代,所有的孩子都得跟父親姓,除非男方上女方的門,有一個孩子可以姓母親的姓,其他的孩子仍得姓父親的姓,再者就是沒有孩子的,抱養(yǎng)別人的孩子,或者是親戚之間相互過繼,但是這都是要辦領養(yǎng)手續(xù)的,方才能真正地入到被養(yǎng)人的族下。在那時,姓是不可以亂的。
于是,在走親戚的時候,一說起名字,大伙就知道你是哪一輩的,該怎么稱呼,坐席的時候該怎么排坐,就已經(jīng)很清楚。
在我的幼年,我總覺得規(guī)矩很多,坐席要講規(guī)矩,走路要講規(guī)矩,見人要講規(guī)矩,說話要講規(guī)矩,行禮要講規(guī)矩,無論是紅白喜事,一樣都得嚴格地按照長幼輩分進行。
我們家的輩分很高,在我小的時候,就被人稱作是姑奶,姑婆或者是姨婆,這讓我很不習慣,因為在我兒時的心理中,能作奶或者是婆的,都該是結(jié)了婚的人,我還是一個小孩子,被人那樣叫,總覺得不自在。
可是人們該叫還是一樣的叫,不以我的喜好為轉(zhuǎn)移。
在取名的時候,男孩子和女孩子不一樣,男孩多會取一個剛性的名字,比如說:軍呀、華呀什么的,女孩多會取一個陰柔的名字,如:琴呀、鳳呀什么的,讓人一聽就能很清楚地區(qū)分出男女。
當然,還有一些名字本身就帶著有極強的時代烙印,和當時的社會大背景有一定的關系。
記得,當時周圍有很多的人名字讓我記憶深刻,比如說劉前進、趙安全、李建設、王國慶……那些名字,讓人一聽,就知道是新社會的產(chǎn)物。
而在城市,和農(nóng)村又不一樣,當然這是城鄉(xiāng)文化的差異造成的。
城市里的女孩子會叫娟、蘭、麗、芬。農(nóng)村的女孩子則多會叫什么霞、芹、秀、梅什么的。農(nóng)村的名字極顯樸實,城市里的名字就有點小資。
父親給我取名為霞,當然,這中間包含著他對我的期望。
我的名字就這樣伴隨著我走進小學,走進中學,然后走向社會。
隨著我的成長,時代也在發(fā)生著變化。
進入上世紀九十年代,人們?nèi)∶姆绞揭苍诎l(fā)生著變化。
男孩依然會承襲著先輩取名的方式,但女孩取名就不再那么講究了,注重好聽,好叫為宜。
這個時候,時興起單名,多在姓氏后面附一個字。
比如說,劉丹啊,李娜呀,王瑤呀什么的。注入了一些時尚流行的元素在里面。
在這些名字里,他們那一代人就明顯地和我們這一代人區(qū)分開來。
同事結(jié)婚了,同學結(jié)婚了,我也結(jié)婚了,我們相繼都有了自己的孩子。
又該我們給孩子取名字的時候了。
這個時候,已經(jīng)進入獨生子時代。
人們的觀念已經(jīng)在轉(zhuǎn)型。
人們已能接受家家只有一個孩子這個事實,對于傳宗接代已不再強求。
家家都是一個孩子了,姓誰的姓也就無所謂了。
取名的時候,也就不再嚴格地按照輩分來取。
很多人在取名字的時候,會給孩子取一個個性的,好聽的,有意義的名字。
有的會將父母的姓氏合在一起。有一個朋友姓梁,妻子姓陳,他們給孩子取名梁晨,良辰美景,這是一個很詩意的名字,也有著特別的紀念意義。當然,該男士是個文化人。還有一個親戚,男方姓鄭,女方姓徐,他們給他們的女兒取名鄭旭。這樣的名字無疑是獨特的,與眾不同的,父母的血液造就了孩子的生命,父母的姓氏伴隨著孩子的一生,他們賦予孩子的,是人生的全部。
當然,不是所有的名字都可以這樣取,也不是所有的名字都能取得這么詩意,且與眾不同。
也有家長會別出心裁,將父母的姓合起來,造一個復姓,再給孩子取上名,有取三字名的,如王李楠,還有取四字名了,如男方姓付,女方姓潘,生一女孩,取名付潘香雪。
輪到我給孩子取名了,我也思慮了很久,名字是孩子一生的標記,會伴隨著孩子的一生,我該給孩子取一個什么樣的名呢?
我反復地思考。
最終我給孩子取了“沐函”,我希望孩子好好學習,能夠暢游在知識的海洋,將來長大了做一個對國家對社會有用的人,這是我對孩子成長的期望,也是我對孩子人生的期望。
當然,這是希望,現(xiàn)實還得靠他自己努力。
那一天,在與朋友聊天時聊到了名字,感慨良多,遂成此文。
名字,是我們每一個人所必須擁有的,但是名字也是時代的產(chǎn)物,名字帶給我們的變化其實也正是社會發(fā)生變化的一個側(cè)影。
或許在時代的變遷中,名字的取法還會不斷地改變,但是改變的是名字,不變的卻是我們自己,名字是一個標記,名字是一個代號,名字是伴隨我們一生的稱謂,但是隱匿于名字背后的我、你,及他們,才是生活的主體。
名字不代表人生,真實的生活還是要靠自己奮斗。
人不能沒有名字,但也不能將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名字。
名字之以成其為名字,只是一種叫法,一種稱謂,或者說是我們行走于天地間的一種標記。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