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得像婆羅樹的落葉,平凡得像拘尸那羅小村,平凡得如你我的身軀,佛陀也走過老、病而終進人寂滅。
2010年4月29日沿著西行的行程,我們來到佛陀生命中的最后一站,印度北方邦東北部的邊陲小鎮(zhèn)——拘尸那羅。
平凡的佛陀,2500年前在這里結(jié)束了不平凡的一生!
這座清凈優(yōu)雅的園林,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兩個前后毗連的主要建筑物——臥佛殿和涅槃塔。它們被涂以本色,建立在一個高大的平臺上。前方是低平的一大片古代僧房和塔的殘基,幾株不大的婆羅樹和小花草。今天的園林里顯得異常清幽,除了我們一行,幾乎別無游客。
進內(nèi),道兩旁低矮、修剪整齊的、不高的花草樹木默默地向我們搖曳著,仿佛宣示著神秘、靜穆,和一種淡淡的落寞。
當年法顯來到這里,在《法顯傳》里記載,這里也是一處處古跡廢墟,說道:拘尸那羅城“人民亦稀曠,止有眾僧民戶”。那時的印度佛教尚處在發(fā)達時期,法顯在這里卻隱約看到了荒涼。
在200多年后,唐玄奘又來到這里。他在《大唐西域記》中記載說,這里有磚砌的精舍,精舍中安放著佛陀的涅槃像旁邊有塔,是阿育王修建的,塔前還立有石柱。雖然現(xiàn)在已看不到從前的塔和石柱,但臥佛殿前的許多小塔的殘留基座和排列整齊、連成一片的僧房廢墟,使人們想象得出這里曾經(jīng)有過輝煌的時日,可以證明唐玄奘的記載應當是可靠的。他沒提到那里有僧人,只是說,拘尸那羅城“居人稀曠,閻巷荒蕪”。當時,印度佛教開始走下坡路,唐玄奘在自己一心向往的圣地竟然沒有見到僧人,竟然如此荒蕪,心中怎能不掠過一陣陣的凄涼?
死亡之地,確實使這里無法讓活人親近,不知當年玄奘和我們現(xiàn)在的感覺是否有些相近??磥砣祟悆?nèi)心對于死亡的忌諱,有著共同的抵觸本能吧!
我的腳步也有些沉重,懷著敬仰的心情登上高高的臺階,和前幾個圣地一樣,在供有佛陀的階梯下脫下鞋子,還未進入佛殿內(nèi),清甜的花香、嗆人的蠟煙,混合著誦經(jīng)聲,一下子將我們帶入肅穆的氛圍之中。這里,面積不大,卻安放著一尊巨大的臥佛像,顯得有些局促。這尊臥佛雕像應當就是玄奘當年看到的那尊釋迦牟尼涅槃像。這尊佛像與床座是用一塊完整的巨巖雕刻而成型,長約2.2米佛像臉上的金色,是信徒們后來貼的金箔,身上則被覆蓋以黃色綢緞。
據(jù)說,這尊臥佛像是5世紀時由一名僧人從馬圖拉運到這里的。馬圖拉地處新德里東南約150公里處。公元1世紀和2世紀,那里盛行佛像雕刻藝術,當時,正是笈多王朝國王鴻摩羅·笈多在位時期。這位國王酷愛藝術,使印度的佛像雕刻藝術又得到了長足的發(fā)展,將原犍陀羅風格逐漸改變,創(chuàng)造了純印度風格的佛像藝術,形成了自己的新風格,被稱為“馬圖拉派”風格。這尊臥佛像就體現(xiàn)了那個時期印度佛像雕刻的特點。身上的襲裝紋理流暢,如同水的波紋,佛的面部安詳自然,如同睡去一般。
這尊臥佛在雕刻藝術上最有特點的是頭部的表情,如果駐寺的僧人不是很忙的話,就會帶著你從不同的角度來看這座佛像:看,如果從頭頂往腳部看,佛陀的表情是微微的笑著……如果你站在中間看,就會發(fā)現(xiàn)佛陀的表情轉(zhuǎn)為安靜的沉思……若是從腳部往頭部看,佛陀的面容又變?yōu)榍f嚴肅穆……
大約從13世紀開始,寺廟便屢遭毀壞,這尊臥佛雕像曾不知去向。過了數(shù)百年,直到1876年才被考古學家重新發(fā)掘出來。
釋迦牟尼佛陀靜靜地臥在這里,那姿勢如佛經(jīng)上記載的一樣。當年佛陀在拘尸那羅的兩棵婆羅樹之間,將僧衣疊作枕頭,右肋而臥,兩腳相疊,心境安穩(wěn),如獅子般睡著。他沒有悲哀和恐懼的表情,因為他參透了人生的奧秘,早已超越了生死的境界。
佛經(jīng)記載,釋迦牟尼生前早在毗舍離時,因誤食蘑菇中毒一直無法恢復時,就已經(jīng)知道自己住世的時間不多了,但他仍拖著患病的身軀,繼續(xù)他的傳教活動,度過他一生中最后一個雨季。最后,當他來到拘尸那羅城外的婆羅樹林時,病情惡化,不能繼續(xù)前進了。佛陀對弟子的最后遺教:“諸比丘啊!現(xiàn)在我勸告汝等,諸因緣皆為無常之法,大家應自精勤,不要放逸啊!”
在我的思緒中,一直反復體味佛陀的這句話的份量——生活是無常之法,而對自己的目標要精勤,千萬不要放逸。我不信佛,但這種對理想不放棄的精神,對我們?nèi)祟惖倪M步確實起到了鞭策作用。
后人把拘尸那羅認定為佛教的第四大圣地。
就要離開拘尸那羅了,當我們走到園林門口的時候,一群小孩子圍了上來,大的不到10歲,小的只有二三歲,有的大孩子還抱著個不滿周歲的小孩子。他們齊刷刷地向我們伸出骯臟的小手要錢,嘴里還念念有詞。我們一路走,他們一路追,一直追到車門口。
這情況在印度本屬常見,可是在這里,卻使我本來就有些沉重的心情變得更加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