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研究李白的學(xué)術(shù)文章。作為李白詩歌的愛好者,讀他的詩,想他的人,便生出些許閑話來。這些閑話,只是個人感知的思想空間,也許是荒漠,倘若能從中生發(fā)出幾株青嫩的野草,引領(lǐng)遙望春的姿容,這或許是一種期待吧。
一
帆船唧唧歪歪駛?cè)霗M江水面。只見一道白浪推著一道白浪,迎面撲來。細(xì)碎的浪花,像灑滿長江的詩句,在眼前跳躍,拖著瑯瑯的聲韻,又風(fēng)采四射地向四方散去。
“濤似連山噴雪來”,橫江的雄奇景象令李白贊嘆不已,詩情如江濤從胸口噴礡欲出。
“人道橫江好,儂道橫江惡。一風(fēng)三日吹倒山,白浪高于瓦官閣?!崩畎自隗@奇興奮之中,憑借著長江上的天風(fēng)海浪的神韻,寫下了《橫江詞》六首。
開元十四年(七二七),李白二十六歲。他仗劍出川,東下吳楚,在赴金陵途中一個初夏的某天,年輕的李白意氣風(fēng)發(fā),姿態(tài)飛揚,懷著“濟蒼生”“安社稷”的雄心和理想,自比管仲、晏嬰等歷史名臣,立志要為帝王的事業(yè)“奮其智能,愿為輔弼,使寰區(qū)大定、??h清一” 。這出場的一幕是很隆重的。他仿效前人周游世界的方式,以在野政治家的身份,恓恓惶惶地尋找出仕之路。但誰能預(yù)料到最后的謝幕,竟也在這片山水,這是天意嗎?結(jié)果又是怎樣的情景呢?最浪漫的揭幕,謝幕往往不會更精彩。但愿這不是李白當(dāng)涂之行的讖語。
李白這時是不會想到后來的,更沒有想到他會謝幕于當(dāng)涂青山明月之中。橫江上的狂浪,使單調(diào)的旅途生活變得濃烈而生動。浪的猝然和多變,有如他的身影,在某個需要的時間里,他就要撲上前去,去完成那瞬間必須完成的使命。
橫江的浪是自由的,來去不受約束的形骸,正是李白所崇尚的生存方式,“混跡漁商,隱而不俗”。橫江的浪力量又是巨大的,這種意象,對李白來說,更是一種鼓舞。雄渾壯闊的橫江,正是李白所追求的那種生活情調(diào),它既是陌生的,又是嶄新的。美麗的橫江,與這位年輕的詩人的情趣和心態(tài)血脈相連,一拍即合。
在寫《橫江詞》六首時,李白想起來魯仲連。這個齊國人,是少年李白的偶像:“齊有倜儻生,魯連特高妙;明月出海底,一朝開光曜?!卑阳斨龠B比作海上升起的明月,清輝照耀著宇宙。魯仲連行事風(fēng)格是獨來獨往,落拓不羈,對王侯之上的權(quán)貴,他從不放在眼里,更不愿作其應(yīng)聲蟲。李白任俠縱意,深受其影響,堪稱為“同黨”。
為著這份情愫,李白在少年時代,就行俠鄉(xiāng)里,該出手時就出手,一副大俠風(fēng)范?!叭氚凳叶黄郏瑢倩栊卸蛔?。”怎么說他也是個品行端正的君子,受人敬重。
仗義行俠需要真功夫。李白十五歲開始學(xué)劍術(shù),身懷不錯的技藝。出于義憤,在一次與強人對陣時,一劍出鞘,像切蔥似的連傷數(shù)人。這不是虛妄之言,而是有籍為據(jù)的。只是后來李白詩人的名頭太大,人們只津津樂道他優(yōu)美的詩篇,很少有人談?wù)撍奈涔Γ瑥亩贿z忘在歷史的角落里。
三十四歲那年,李白聽說山東有個劍客叫裴旻,劍術(shù)了得。裴旻在北平任職時,為除虎害,曾一日射虎三十一只,裴旻退職后歸魯?shù)仉[居,李白就想辦法搞到了裴旻的地址,寫信去要拜裴旻為師學(xué)藝。裴旻早聞李白詩名,自然很樂意收這個“詩人弟子”。為此,李白從安陸移家東魯(今山東兗州)。七四一年后,李白的許氏妻已亡,后在山東娶妻某氏。有人說是請為照顧他兩個孩子的朋友的妻子。這前后又在南陵一度與劉姓女子同居,被他稱為“愚婦”,關(guān)系非常不好。
在裴旻的傳授下,李白劍術(shù)精進,“一射兩虎穿……轉(zhuǎn)背落雙鳶”。這是李白自己在詩中對他技藝作如是說,該不是夸張吹牛吧。抑或這是寫詩,與“白發(fā)三千丈”是一個路徑也未可知。但郭沫若卻言之有據(jù)地說:“李白的武藝也達(dá)到了驚人的高度?!闭l還能不信呢?
再說橫江,是指和縣東南至牛渚磯之間的一段長江,因受天門山阻遏,長江本來由東西流向在這里改為南北流向,古時把這段長江稱為橫江。還有西江,是南京到江西之間的長江。橫江、西江、楚江,是對長江地段的不同稱謂,李白在當(dāng)涂詩中均出現(xiàn)過??梢娝麑σサ牡胤绞孪染秃芰私狻?/p>
《橫江詞》應(yīng)該是李白在當(dāng)涂最早寫的詩。李白初次來到下江,尤其是橫江風(fēng)物,使他感覺到與上江有很大的不同,下江江流平闊,風(fēng)急浪高,江流滾滾,一飛沖天,更富有詩意。在李白眼中,橫江很壯美的,對橫江的感覺是新鮮的。但這里的人卻說橫江是險惡的,很可怕。險惡可怕到什么程度呢?船上的人對他說:江風(fēng)起時,三天能把天門山推倒,浪頭要高過金陵城江邊瓦棺寺的屋頂?!鞍桌烁哂谕吖匍w”是一種視覺上的判斷,符合近高遠(yuǎn)低的規(guī)律,艄公經(jīng)常往來橫江之間,熟悉橫江的一切。李白是在愕然中認(rèn)識橫江的,并把它寫進詩里,這看似夸張,卻夸張得很合理。這就是寫詩的技巧。
李白在橫江浦渡口下了船,橫江浦到底是在江西邊的和縣還是在江東的牛渚磯?歷來說法不一,那就再讀讀這首詩吧,李白朝設(shè)在渡口附近的橫江館走去,就見有管渡口的員工迎了上來,當(dāng)?shù)弥@位身著錦袍玉帶、神情俊朗的年輕人要過江時,急忙一手拉起李白的衣袖,一手指著東邊江面上怒聳的海云,既是警告也是規(guī)勸,說:你這時要過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你看江東邊黑云翻滾,暴雨就要來了,這時去江東萬萬不可呀!
詩寫得很明確,“向余東指海云生”,牛渚磯在江東,李白要從橫江浦坐船到牛渚磯來,而管渡口的津吏也絕不會把和縣指認(rèn)為江東,這都是不爭的事實,但很多研究者卻忽視了“東指”這個重要方位詞的要義,說橫江浦在牛渚磯,那又何來“東指”呢?也許兩邊都有個橫江浦吧,就像現(xiàn)在大城市火車有東站西站那樣。
接著,詩人在《橫江詞》最后一首中寫道:“驚波一起三山動,公無渡河歸去來”。“公無渡河”借用水手霍里子高因不聽妻勸強渡急流而落水的傳說,來表明他也沒有聽從津吏的勸阻,“歸去來”,“來”作“將而猶未”解,意思是說,雖然自己也有不渡江的想法,但并沒有不渡,最后還是來了。
在時間上,有人說《橫江詞》寫于開元二十七年(七三九),這時李白已是不惑之年,稱他為“郎”是不妥當(dāng)?shù)?,難道那個管渡口的不是老吏而是一個年輕的美女?唐時,女子對其所愛的男性昵稱為郎,但一般也是年輕男人的自稱。如“玄都觀里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后栽”中的郎即是,從中可以看出,這時李白還是個風(fēng)度翩翩的年輕人。無論從方位“東指”上或時間上推斷,我認(rèn)為《橫江詞》是李白最早寫當(dāng)涂的詩。
再有,年輕的李白,富有冒險精神,他在“連峰去天不盈尺”的蜀道中行走慣了,橫江的風(fēng)浪他正好也要“搏一搏”,讓“馳走風(fēng)云,鞭撻海岳”的想像變得豐滿而瑰麗,從而攪動放浪的靈魂,渴望一次“落筆搖五岳,笑傲凌滄州”的激揚綻放。
“牛渚西江夜,青天無片云。登舟望秋月,空憶謝將軍。余亦能高詠,斯人不可聞。明朝掛帆席,楓葉落紛紛?!?/p>
開元二十七年(七三九),李白第二次來當(dāng)涂寫下了《夜泊牛渚懷古》這首詩,第一次激情飛揚的心境在這首詩中不見了,現(xiàn)實世界是堅硬粗礪的,縱橫才氣卻派不上用場,李白恓恓惶惶奔走,尋找政治出路,一晃十三年光陰過去,李白卻沒有得到朝廷的賞識和重用。他除了一柄劍、一卷詩、一襲青衫,其他一無所有。
這時,詩人已是三十九歲,早過了而立之年。自信“天生我材必有用”,不惜散盡千金,周游名山大川,遍訪前賢高士,以求被發(fā)現(xiàn)被借重,然而,卻看不到出路在哪里,只能一次次舞劍而歌,一次次飲酒作嘆。宏大的夢想,如同天上的浮云,轉(zhuǎn)瞬即逝,好比江心的秋月,看起來很美,卻不見邊際,可望而不可即,詩人的靈魂在茫茫紅塵中漂浮,任憑歲月風(fēng)霜的催逼和侵蝕。
但是,牛渚磯的秋夜,卻與他第一次來時截然不同,第一次雖黑云壓江,波濤飛涌,他卻氣宇軒昂,雄氣奔放;而現(xiàn)在雖然月光如水,光明洞徹,他卻白首為儒,對月悲懷,在心理上形成巨大的反差。牛渚磯的月夜竟是如此美妙,連天空也是那么干凈,一絲云彩都沒有。江風(fēng)輕輕地吹來,立在船頭,仰望高天明月,一個熟悉的身影忽然站到面前,對李白抱拳作揖道:謫仙啊,你來牛渚,為何不招呼我一聲啊?像你這樣的大才,這世間少見啊!原來是鎮(zhèn)守牛渚的謝尚將軍前來拜見,李白大為感動之時,謝尚的影子卻忽而不見了。
李白忽然想起,今晚停船的地方,正是當(dāng)年晉才子袁宏的行船停泊地。袁宏在此吟誦自己的《詠史》詩時,被牛渚守將謝尚夜巡時聽見,感到詩聲不同凡響,暗自稱奇,遂上前與袁宏交談,視為人才,引回軍中,任命袁宏為參軍,演繹了一段尊重人才的佳話。
李白的心像被一塊巨石壓得喘不過氣來,相比袁宏,詩人覺得自己的才氣和抱負(fù)遠(yuǎn)在其上,至今卻無人待見他,而像謝尚將軍這樣獨具慧眼的人現(xiàn)在已很難見有。想起明天一早又要掛帆席離開,連紛紛飄落的秋葉也在嘲笑他的失意,深深的苦惱再也揮之不去。這是一個多么痛苦的不眠之夜啊。
對謝將軍“空憶”引起了如此巨大的痛苦,一向氣度大開大合的李白,此時“心摧兩無聲”,任憑詩心破碎欲滴了。
二
白酒新熟山中歸,黃雞啄黍秋正肥。呼童烹雞酌白酒,兒女嬉笑牽人衣。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爭光輝。游說萬乘苦不早,著鞭跨馬涉遠(yuǎn)道。會稽愚婦輕買臣,余亦辭家西入秦。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南陵別兒童入京》
又三年后,李白終于等到了“圣上降詔”這一天,謝將軍雖然不再,但是在十六年的訪游中,他結(jié)識了各種各樣的人,當(dāng)然主要是做官的,但道家人士也不少,吳筠便是其中一個。
真是早也盼,晚也盼,這一天不期而至,李白大喜過望,又覺得有些突然,甚至難以相信這是真的:玄宗皇帝下詔他進京致仕,怎能不高興、激動而“仰天大笑”呢?
看來,吳筠這個道友沒有白交,是很夠義氣的一個哥們兒。吳筠是李白在浙江剡溪一起訪道的道友。他倆之間的友誼一直維持到李白臨終前還有交往,這是很不容易的,李白是終生記住了吳筠的這次推薦。
唐代是道教極盛時期,連皇帝也在尋求長生不老之術(shù),所以對道家人士特別重視,李白也是看好這條路徑,并以尋仙訪道的形式彰顯聲望,積蓄入官從政的資本。
吳筠被玄宗召入長安后,沒有忘記他的道友,積極向玄宗推薦李白。李白在開元十八年(七三○),曾有一次長安之行,那年他三十歲,“三十成文章,歷抵卿相”,見到了賀知章等京城一批名流,因詩才出眾被譽為“謫仙人”,但并沒有人要他入朝為官,這說明皇帝身邊的那些近臣并沒有看好李白的從政才能,也不能說完全是出于嫉妒的心理,但李白的這一次闖蕩長安,卻也造成相當(dāng)?shù)挠绊?,玄宗也不可能沒有耳聞。所以,當(dāng)吳筠鄭重推薦李白時,玄宗似乎沒有多少疑問就下詔要李白入京。
這是李白一生中最重大的一件事情,以至晚年還引以為榮。四十二年的積蓄,四十二年的輪回,四十二年的投資,四十二年的奔走,四十二年的辛酸,四十二年的向往,終于在江南的一個秋天里,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回報。詩人的情緒是最容易沖動的,李白似乎更為典型,所以他一口氣唱出了《南陵別兒童入京》詩,恐怕在他一生寫的詩篇中再沒有比這更酣暢淋漓、神采飛揚、激情四射的了。
夢中“不可聞”的謝將軍在白天變成了玄宗皇帝,詩人覺得自己是多么有才華,又是多么受到器重!那么進了皇宮,就不可能像袁宏那樣,當(dāng)一個小小鎮(zhèn)守使的參軍了,他將擔(dān)起“輔弼”朝政的重任,干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yè),揚名千古。
南陵的小山村里飄散著熟酒的香氣,肥大的黃雞在草場上得意地覓食。酒仙李白這時酒興高漲起來,忙著招呼家童殺雞置酒,他要好好地慶祝一番。一對兒女看到父親今天如此高興,也一改平日的疏怯,嬉笑著,牽起父親的衣襟撒嬌。李白端起滿滿的一杯酒,一飲而盡,三杯通大道,今日的酒飲起來好濃好香,暢快無比!他時而吟詩豪飲,時而仗劍起舞,這樣一直喝到傍晚,那舞動的閃閃劍光比落日的余暉還要明亮多彩。
劍嘯中庭,酒酣耳熱。興奮之中,徒然又有隱隱的惆悵襲來,李白不免長嘆一聲,撫劍喃喃自語道:皇帝的詔書來的也是太晚了啊,我要是能早些時到皇帝身邊供職,為圣上出主意,造福社稷該多好。想到這里,他恨不得立即騎馬揚鞭,日夜兼程趕到長安。
酒也許喝的多了些,李白忽然又憤憤不平起來,過去總有一些人瞧不起他,甚至還說些不入耳的話:就看他那樣兒,還要做謝安?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東西?喝起酒來,東西南北也分不清,還天天想著入朝做官?嘻嘻,浮云去吧。
說這種話的人都是一群愚婦,還有自己身邊的那個女人!他們怎么能懂得朱買臣的價值?呵呵,李白不是浮云,李白要做比朱買臣更大的官,小瞧了不是?哈哈,今天我就要離開這茅草屋,到帝京金殿上與皇上在一起辦公了。哇塞!
李白躊躇滿志,讓那些譏笑我像蓬蒿一樣沒有用處的人去哀嘆吧,看我是怎樣成為大唐朝廷的一棵參天大樹。李白放聲大笑著,手握著劍,口吟著詩,翻身跨馬,把恣縱的身影融入西天的一片晚霞之中。
晚霞的美麗,只在瞬間。
李白這次入帝都長安,確實熱鬧了一番,接待規(guī)格之高,李白不僅沒有想到,甚至到了晚年回憶起來,還覺得非常榮幸。得知李白到了,連玄宗都降低了身份,忙從他的龍輦里下來迎接,李白后來在詩中說,玄宗見到他就像見到古代大賢商山四皓一樣,非常開心地笑著,一剎間,普天之下都像沐浴在春光里。滿朝文武朝玄宗山呼萬歲,祝賀圣皇得到輔佐朝政的能人。朝見后,玄宗讓李白一起坐在七寶龍床上,親自為李白調(diào)和羹湯,共進晚餐。玄宗對李白說,我聽說你寫的《大鵬賦》,京城里家家都有收藏哩,人才難得,人才難得啊。
李白卻在心里想著,皇上封我個什么官職呢?沒待李白開口,玄宗就說了,你是從布衣中走來的人,沒有官場歷練,不好封官(用現(xiàn)在的話說,還要進行鍛煉和考察一番。對新干部不放心,這也是古代官場的道理)。那就這樣吧,朕剛剛組建了翰林院,張垍在那里掌管,你就去翰林院供奉,平時為朕起草一些機要文書,陪朕參加朝廷里的文學(xué)活動,寫寫詩,供樂工譜曲,唱唱樂樂,添些雅興。誰知,翰林供奉是個閑差,不是一官半職,既然玄宗已經(jīng)說了,就難以改變,李白心里雖然有點兒惆悵,好在來日方長,希望還是有的。
李白在玄宗身邊,為玄宗起草過重要文書,如“和蕃書”;創(chuàng)作了不少應(yīng)制詩詞,最著名的有《清平調(diào)詞》(三首)等,但在言行舉止上,太過于放縱、張揚,一不小心得罪了皇帝身邊的權(quán)貴,以致被玄宗疏遠(yuǎn),這前后只有一年多的時間(七四二秋至七四四春),就被淡出長安政壇。
個中最直接的原因:一是常常醉酒,某次,玄宗要他寫詩,他正大醉在酒肆,好不容易被帶到朝殿之上,當(dāng)著一班人眾,要高力士脫靴,要楊貴妃捧硯。二是《清平調(diào)詞》中把楊貴妃比作趙飛燕,被認(rèn)為是詆毀楊貴妃,還有,被張垍讒毀。等等。
有人言,脫靴捧硯是后人編造的故事,不可信,大謬!豈不說這些事在當(dāng)時史料中就有記載,并廣為流傳。僅從性情而言,李白做出類似出格的事也是可信的。
一個人的成敗,都是自己在當(dāng)時歷史背景下的投影。李白以詩人的天真、布衣的品相、游俠的氣質(zhì)入朝,根本不了解官場的規(guī)則,他的從政經(jīng)驗等于零。以為與楊貴妃、高力士、張垍這些人打交道,也等同于與吳筠那樣的方士相處的方式,縱酒吟詩、憤世嫉俗,放言浪行,就能贏得理解和支持,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不要說在唐代的封建社會,就是在當(dāng)下,能有幾個鮮活的例子可供成功的支撐呢?
李白報國的熱情是有的,歷代知識分子對他的大才未得到重用深感遺憾和抱怨,這只知其一,也可理解。須知,李白以一顆燃燒詩人激情的靈魂,欲在宮墻深幾許、宦海大沉浮的封建政壇恣意起舞,想要博得滿堂喝彩,平步青云,這無異于天方夜譚。
我不是在苛責(zé)李白,實事求是地講,以李白放浪形骸的詩人性情是不適合做官的,就像今天有才的文人,寫小說,寫詩歌,可以名滿天下,可以逍遙自在,如果讓他當(dāng)官問政,肯定是一塌糊涂。官有官道,詩有詩道,二者既有區(qū)別,也有同性,只有在適度的把握下,才能兼容。
大詩人陸游曾多次被罷官,但他對李白奉召入京時的忘乎所以就很不以為然,他認(rèn)為李白過于趨炎附勢,又無自知之明,批評說:“以布衣得翰林供奉,何足道哉!”雖不十分公允,但也有一定的道理,官場的水是很深的,稍有懈怠就有可能被淹死,喝幾口水更是常事。再說說李白“得罪”的那幾個人的背景,或者說那幾個人為何要“讒逐”李白?
李白讓高力士脫靴,雖然場面上過去了,高力士給足了李白面子,可見高力士官場功夫是很深的,但在內(nèi)心,他對李白會恨得咬牙切齒,不啻在他胸口扎了一刀。他是玄宗的生活總管,比現(xiàn)在的辦公室主任還要貼緊,你說整天形影不離玄宗的他,不在玄宗面前“放水”李白那才是怪事一樁了。
楊玉環(huán)更不用說了,玄宗的寵妃,更容易吹“枕頭風(fēng)”。趙飛燕是出了名的“排骨”美人,又有與人私通的緋聞,楊貴妃應(yīng)是知道的,即使不知道,她也會問高力士,趙飛燕是何方人士,為何把她倆放在一起作比?由此可知,在“以肥為美”的唐代,把楊玉環(huán)比作趙飛燕,豈不是沒事找事?“枕頭風(fēng)”吹起來,李白能不死定了嗎?
還有那個張垍,則是李白的政敵。論才學(xué),張垍肯定不如李白,但張垍是玄宗的女婿,是做過朝廷宰相的張說的次子,在翰林院,張垍還是“首居”,坐第一把交椅的,這樣一個有政治背景、有靠山的“太子黨”,能容忍一個布衣只憑幾首詩就在朝政上說三道四、張狂自大,還把他不放在眼里?!張垍更是一個心術(shù)不正、后來投降安祿山的變節(jié)者。李白曾稱他“賤臣”。與狼共舞,李白能有好果子吃嗎?可想而知,李白的豪放和激烈,正直和忠誠,都絕不為“賤臣”所容。這就像岳飛和秦檜,怎么可能走到一起呢。不要說幕后進讒,就是當(dāng)面張垍也敢對李白下刀子,有玄宗撐著,張垍還有什么“莫須有”的套不敢下在李白頭上?
李白與這樣一個“實力強大”的聯(lián)合體過招,他再怎么有正氣,有抱負(fù),有報國理想,也是打不贏的。就是與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單挑,李白也不是對手。一百個李白也不行。這是那個政體決定的。所以,我們必須明白李白為什么不能做官,也做不成官。
這既有李白個人因素,也有政體的缺陷;在這里,陰謀與政治是分不開的。
李白入朝時,玄宗還比較開明,也曾想給李白一官半職,最后不僅沒有給,而且要“逐”李白離開長安,回到他原先的江湖上去。
李白似乎也明白了一半,他后來在詩中寫道,“讒惑英主心,恩疏佞臣計”?!白嫽蟆彼摹柏肌睙o疑是指高力士、張垍一伙。
公元七四四年,李白四十四歲。三月里的一天,詩人被“詔許還山”,獨自黯然離開長安,這與前年秋天奉召入京的情形形成了巨大反差。傷痛,永遠(yuǎn)刻在這位千古詩人的心中。
三年后,詩人又一次來到當(dāng)涂,在橫望山中隱居了很長時間,并先后寫下《贈丹陽橫山周處士惟長》《望夫石》《尋雍尊師隱居》《自金陵溯流過白璧山玩月達(dá)天門,寄句容王主簿》等詩。
橫望山的優(yōu)美風(fēng)光和清新的空氣撫慰著詩人一顆受傷的心。他非常羨慕隱士周惟長在橫望山的閑適安逸的生活,“閑云隨舒卷,安適身有無”,這種山中歲月不知年的幸福生活,又勾起了李白在長安遭“饞逐”的痛苦,覺得那是他遭受的一次莫大的恥辱,就像卞和向楚王獻和氏璧而不被認(rèn)知,又一次萌生出世的思想,“羽化如可作,相攜上清都”,幻想著成為世外的快活神仙。
三
李白這一生,主要干了四件大事:作詩、喝酒、求官、訪道。
作詩,成就最大,呼為詩仙?!扒Ч乓辉娙恕?,杜甫評價說李白詩“筆落驚風(fēng)雨,詩成泣鬼神”,最為中肯。
喝酒,不落俗套,呼為酒仙?!疤熳雍魜聿簧铣?,自稱臣是酒中仙”,狂客瀟灑之態(tài),躍然紙上,自古誰能一比呢?
求官,“慷慨”如故,呼為癡仙。即使被讒逐、長流夜郎,仍然“一朝復(fù)一朝,發(fā)白心不改”,其癡心可見一斑。
訪道,辭親遠(yuǎn)游,席不暇暖,呼為散仙。時而“人生在世不得意,明朝散發(fā)弄扁舟”,時而“古來萬事東流水,且放白鹿青崖間”。呵呵,不得意而為之,未必真能如此。
公元七六一年,李白六十一歲。當(dāng)他得知太尉河南兵馬副元帥李光弼奉命起兵征討“安史之亂”的殘余勢力時,竟躍然鵲起,要到李光弼軍中從軍,可見他報國之心是多么熱切。他說,“愿雪會稽恥,將期報恩榮?!边@時還念念不忘那次被“詔京”的皇恩和光榮,不忘“長安宮闕九天上,此地曾經(jīng)為近臣”的人生時刻,他要以新的表現(xiàn)和功業(yè)洗去被“讒逐”“長流夜郎”兩次失敗之恥。“會稽恥”是以謝安自比,會稽是謝安隱居地,后來做了大官,“莫說東山臥,參差老謝安”。李白時時以謝安作為自己的參照系,現(xiàn)在這樣的機會終于來了,他要去搏一搏。六十一歲該是老人了吧?現(xiàn)在六十一歲的軍人也大多離職了。不知他想過沒有,這個年紀(jì)的人還能去打仗嗎?長期縱酒和漂泊,生活沒有規(guī)律,那時他的身體已經(jīng)出了問題,胸部時時疼痛,好像也沒有引起特別重視。不過這也說明了詩人的率性和純真,不像有人對生死想得那么多。
李白不曾料到,這次投軍是他仕途的又一次宿命,他行到金陵半途便病倒了,而且很嚴(yán)重,不得不在金陵滯留下來,時間約在七六一年的秋天。
在金陵養(yǎng)病的日子很不好過,最大的問題是缺錢。金陵雖然是李白經(jīng)常去的游覽地,在那里結(jié)識了一些朋友,但真到需要的時候,有能力幫忙的朋友并不多,有的也給了他一些力所能及的接濟。對此,李白很感動,很珍惜。喝酒要錢(生病也照樣喝酒),吃飯住宿都要錢。朋友的接濟是很有限的、暫時的、杯水車薪,不能解燃眉之急,像一斗水養(yǎng)不了巨鯨。在金陵那段日子的光景,就像夜晚舞劍的閃閃寒光,冬天從門縫里吹進來的冷風(fēng),令人戰(zhàn)栗。總之,日子太艱難了。不得已,李白乘船又回到當(dāng)涂,欲投寄李陽冰,那是在一個月落霜滿天的早晨,舉目無親的李白,在牛渚磯的船上,草寫了《獻從叔當(dāng)涂宰陽冰》。這是李白在當(dāng)涂寫的很重要的一首詩,分四段,二十八韻、五十六句。在前三段,李白竭力歌頌了李陽冰的才華和政績,稱道李陽冰的才氣,“吐辭又炳煥,五色羅華星,秀句滿江國,高才掞天庭”;贊頌李陽冰治理當(dāng)涂受到人民的擁護和愛戴,“農(nóng)夫盡歸耕”“長流玉琴聲”等等。李白雖不斷表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權(quán)貴,使我不得開心顏”,但現(xiàn)在窮病潦倒,迫于生計,不得不這么寫,也可能李陽冰就是這樣的一個好干部,李陽冰看了當(dāng)然會高興,就像現(xiàn)在的作家,創(chuàng)作要強調(diào)主旋律,要服務(wù)大局的道理一樣。
最后一段,寫的就是前面講的那種情景,不妨摘錄如下:
“小子別金陵,來時白下亭。群鳳憐客鳥,差池相哀鳴。各拔五色毛,意重泰山輕。贈微所費廣,斗水澆長鯨。彈劍歌《苦寒》,嚴(yán)風(fēng)起前楹。月銜天門曉,霜落牛渚清。長嘆即歸路,臨川空屏營?!?/p>
寫完這首詩,月落霜天,李白臨江眺望,心中充滿了空寂和彷徨。李陽冰看到李白送來的詩,知道這是求他收留,雖然自己離職的時間快到了,但他還是答應(yīng)李白在這里治病和療養(yǎng)。
李白為何稱李陽冰為“從叔”?有人把從叔理解為“族叔”,是不準(zhǔn)確的。李陽冰是河南人,與李白的家族沾不上邊,即使同宗,也相距甚遠(yuǎn),稱不上“族叔”?!皬氖濉笔抢畎讓铌柋木捶Q,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輩分,李白詩中自稱“小子”也能說明這點。從廣義講,凡姓李的李白都認(rèn)之為同宗,或為祖孫、叔侄、兄弟等,李白說他是涼武昭王李暠九世孫,也只是傳說,并無譜牒可證,所以連他本身的輩分也很難確定,即使按此來排輩,徐王李延年是李暠十一世孫,李白應(yīng)長他兩輩,可在《感時留別從兄徐王延年、從弟延陵》詩中,卻稱延年為“從兄”,稱延陵為從弟。又如《餞校書叔云》中李云是李淵的兒子李元慶的曾孫,與李延年、李延陵同輩,李白又稱之為叔,把自己降了三輩。類似的狀況在詩中多處可見。這種世俗的隨意完全符合李白的性格,他不會為此而去查祖宗十代八代后再來寫詩的?,F(xiàn)代人贈書簽名“某某兄”不也是這樣的嗎?
在牛渚磯那個“月落烏啼霜滿天”的寒秋,李白可能不會想到,他這次重返當(dāng)涂,就再也沒能走出去,當(dāng)涂成為他永久的歸宿地,文壇從此留下了千秋不絕的話題。
在當(dāng)涂經(jīng)過一個冬春的治療和休養(yǎng),李白的病情似乎有了好轉(zhuǎn),到七六二年的春天,他已經(jīng)能在當(dāng)涂小范圍內(nèi)進行游覽了。暮春的一天,李白又上了橫望山,拜訪隱居在這里的吳筠,寫了《下途歸石門舊居》詩與吳筠告別,李白對吳筠當(dāng)年引薦他入長安一直心存感激和敬意,在詩中稱他為“國士”,暢述彼此之間的交往和結(jié)下的情誼,在橫望山重逢的喜悅和快樂,對過去費去很多時間與權(quán)貴們縱樂和訪道尋仙表示了悔意?;蛟S他已感到來日無多,或成永訣,當(dāng)看到暮春的楊柳在枯萎地老去,心情格外沉重和痛苦。
從橫望山回來后,他著手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草草收集自己寫的詩文,“草草萬卷,手集未修”,來不及整理修改,還是躺在病床上把詩文集交給李陽冰的,并囑托為之作序。
秋九重陽這天,李白在家人的陪同下,不顧病體,強上龍山登高,并飲酒作詩,企望一掃病氣?!熬湃正埳斤?,黃花笑逐臣。醉看風(fēng)落帽,舞愛月留人?!苯杈栈ㄖ谧I笑他的“逐臣”身份,透露出詩人無限感慨和悲憤心情。直到這時,詩人對長安遭“讒逐”還耿耿于懷,不能釋然。好像是又喝醉了,連帽子也被風(fēng)吹走了,覺得月亮也在挽留他。李白一生,酒和月是他的最愛,寫酒和月的詩也最出彩,最動人,最著名,感情也最真。
九月九日登高飲酒作詩,意猶未盡,第二天接著寫道:“昨日登高罷,今朝又舉觴。菊花何太苦,遭此兩重陽?!本栈ǖ囊庀笤谠娙斯P下,突然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被用來自比,真是用心良苦。
“兩重陽”比較費解,郭沫若說指李白在這里度過了兩個重陽節(jié),似不妥,這兩首詩寫于七六二年重陽節(jié)是認(rèn)定的,李白是七六一年十一月從金陵到當(dāng)涂的,早已過了重陽節(jié),時間上不存“兩重陽”。如果想從菊花兩次呈現(xiàn)的不同意象,就比較好理解了,同為菊花,由于視角不同,才出現(xiàn)兩種截然相反的景象,所以說“兩重陽”,作者是用菊花寓意自己的命運變化莫測。難怪第二天作者在病中急急忙忙續(xù)作這首詩,用意是很明白的。
李白到底得的什么?。科と招菰娬f,“竟遭腐脅疾,醉魄歸八極”,“腐脅疾”應(yīng)為膿胸癥,分急性慢性?,F(xiàn)代治療方法是穿刺或引流,并注射抗生素,治療難度不是很大,但在當(dāng)時,醫(yī)療條件有限,姑熟又是小地方,也不會有醫(yī)術(shù)多么高明的醫(yī)生,想治好這病是不大可能的。
《臨路歌》是李白的絕筆詩,是他死前所作,也可視為“遺囑”。詩曰:
大鵬飛兮振八裔,
中天摧兮力不濟。
余風(fēng)激兮萬世,
游扶桑兮掛石袂。
后人得之傳此,
仲尼亡兮誰為出涕?
寫得哀婉而壯烈,深沉而悲愴,長歌當(dāng)哭。他以大鵬自比,流露出對理想的追求而未能施展其才的巨大遺憾。
李陽冰在為李白作《草堂集序》中只說“枕上授簡,俾余為序”,沒有提到這首詩,或可能李白寫這首詩時他已卸職離開了姑熟。在最需要的時候,李白失去了李陽冰的支持,這為他后來“自殺”添加了變數(shù)。另一個問題是,很多人認(rèn)為“路”為“終”之誤,初看似有理,經(jīng)反復(fù)揣摩,應(yīng)以“路”為當(dāng)。
因為李白不認(rèn)為這是“終”,而是生命的“涅槃”,是重新上“路”,是新的開始,即使是回歸,他也要施展他的才華和抱負(fù),這才是李白。不能用常規(guī)思維來認(rèn)識李白,李白就是李白,無人可以替代。
李白是怎么死的,一直是疑問。正統(tǒng)說法很簡單,因“腐脅疾”病逝。另外就是坊間說的,一說是醉酒投江捉月,最后騎鯨上青天。如項斯(唐):“夜郎歸未老,醉死在江邊”;文天祥(宋)說:“欲從謫仙捉月去,安得燃犀照神物”等等,這是詩人惜詩人,美好而浪漫。二是說投水而死,此說更接近李白的實況。膿胸病是很痛苦的,以李白的瀟灑一生,他是不會躺在病床上哼哼唧唧窩窩囊囊等死的。另外,現(xiàn)在采石磯李白衣冠冢也是重要的“物證”。投水時,他把衣帽整整齊齊放在江邊,既是告示,也說明早有思想準(zhǔn)備,心情很平靜。投江后,尸體被長江大浪沖進支流青山河,被村人發(fā)現(xiàn),認(rèn)出是李白,才被草葬在附近的龍山田畈里,留在江邊的衣帽則被留在了牛渚建了衣冠冢。這說法比較符合實際情況。
五十五年后,李白當(dāng)年的一個朋友的兒子叫范傳正,做了朝廷大官,任宣、歙、池觀察使(相當(dāng)副省級),來姑熟民間找到李白的后代兩個孫女,“無桑以自蠶”“無田以自力”,均成為窮人,范傳正傷感不已,知曉李白生前曾獨鐘謝家青山,曾遺言作穴,遂協(xié)力將墓從龍山田畈中遷于青山之陽,以慰詩魂(即現(xiàn)在的李白墓)。范傳正在李白墓志銘中披露一個秘密:當(dāng)年未能葬在青山系“頃屬多故”,這突然發(fā)生的“多故”是什么?不難說明李白是非正常死亡才有這樣的草葬。如屬正常病故,他家人也是不會這么草葬的。因為是自殺,對任何一方都是不好交代的事情,因而被遮蔽,那時信息閉塞,“封鎖”死因是很容易的事。
但“頃屬多故”這一重要信息,卻沒有引起研究者的注意。
“自殺”也是一種選擇。伍子胥、屈原式的死,對他的影響是深刻的。他說:“子胥自棄吳江上,屈原終投湘水濱”,對他不能沒有影響。屈原、文天祥、王國維、老舍、傅雷、聞捷、楊朔、顧城……在中國這塊土地上,“自殺”不止是普通人中某些人的“專利”,也是這些民族精英的別無選擇。李白更另類,不會照常規(guī)出牌。他不會在病榻上等著死,而是勇敢地挑戰(zhàn)死,從容、狂放、淡定、高吟、激憤、甚至面帶醉笑……他一生就是這樣走來的,同樣要以這種方式作最后告別,讓歷史刻下記憶,讓后人絮絮仰望……
中國幾千年來才有一個李白。李白是天才,他不是培養(yǎng)出來的,也不是評獎評出來的,李白是歷史的驕傲,中國的驕傲,也是馬鞍山、當(dāng)涂的驕傲。
青山,明月,李白詩魂之所系。
作者檔案
徐子芳: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華詩詞學(xué)會常務(wù)理事、安徽省散文家協(xié)會主席。已出版作品集《陶鑄生命最后43天》《散花集》《周恩來詩傳》《旋轉(zhuǎn)的世界》《歌女#8226;天涯》《徐子芳詩選》以及《徐子芳文選》(報告文學(xué)卷)《徐子芳文選》(散文卷)《徐子芳文選》(小說#8226;文論卷)。編著有《歷史在這里沉思》(與人合作)《中國在這里沉思》《安徽#8226;中國潮》《中國龍》《中國憂思錄》等。詩詞獲北京、上海、寧夏、遼寧、安徽等地詩詞評獎一等獎及二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