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間有句俗語——漢子錯，錯一個，老婆錯，錯一窩。細細琢磨，此言不虛，可謂經(jīng)典之談。男女婚配，就如植物雜交，母本尤為重要，生兒育女必定受其基因影響。簍兒谷村的明雪齋時常替老鄰居陶延信擔憂。是的，陶延信長得五大三粗無可挑剔，老婆就大為遜色了，雖說模樣勉強入流，身材卻又矮又粗，像個杌凳子，背不起一條麻袋來。一雙兒女都隨她，差一點兒就淪為侏儒了。閨女好賴能嫁出去，兒子就不行了，娶媳婦可就難了，弄不好要打一輩子光棍，當真這樣，那可就枉活一場，除干莊稼活外，還開兵工廠，既購買“坐地炮”，又制造炮彈。他兒子名沒錯起，活脫兒一個泥缸，儼然武大郎轉(zhuǎn)世，又如土行孫重生。

陶宏是簍兒谷德高望重的村老，看過好多閑書，人稱老宏爺。他引經(jīng)據(jù)典力排眾議：“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度龂萘x》有張松獻圖的故事，張松是難得的人才，稍有不足是個矬子，曹操看不起他，劉備卻器重他，以客相待，結(jié)果劉備得了四川地圖，為建立蜀國打下了基礎(chǔ)。再說武大郎盡管個頭矮，但為人誠實，講求信譽，頗有人緣，燒餅做得好，是老字號，生意很紅火，所以才娶了個俊俏媳婦潘金蓮，要不是西門慶拈花惹草，用現(xiàn)時的話講叫插足，人家自然會白頭偕老。再如《封神演義》有個土行孫，一身好功夫，尤其擅長土遁，幫助武王伐紂立下不少功勞，后來娶了個如花似玉的鄧嬋玉為妻。這叫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滿天的云彩，誰敢說哪塊下雨，哪塊不下雨?！?/p>

明雪齋說：“老宏爺說得沒錯，也是勸人之方，但是對于陶剛來說，要想跟正常人那樣娶妻生子，實在是太難了?！?/p>

簍兒谷顧名思義是個地形狹窄的山溝旮旯，充其量有三四十戶人家，百兒八十號人丁，通常誰家母雞下個蛋，全村都知道。那些嘲諷之語自然而然傳到陶剛耳朵里，他喟然長嘆，直說能生個窮命別生個窮相，對著鏡子照一照，自己確實像個泥缸，他已是扔下二十往三十歲上數(shù)的大齡青年了，居然沒有一個媒人上門，長此下去，怎么得了！俗話說男人要闖，女人要浪；人挪活，樹挪死；與其苦守簍兒谷，不如出去闖江湖。主意打定，就把這想法向父親和盤托出。陶延信再三斟酌，覺得除此而外別無選擇，死逼梁山闖關(guān)東，置于死地而后生。便兩眼噙淚囑咐道：“你盡管放心走吧，家里的事你就別管了；在外面闖蕩好了就干下去，混不下去再回來，打不來米，袋還在嘛?！?/p>

陶剛聽了父親這番話，更加堅定了信心。

陶剛的表哥在百里外的港城打工，據(jù)說收入較為可觀。他便找出了表哥的聯(lián)系地址，打點停當，辭別了父母，背著鋪蓋捆兒義無返顧地走出了簍兒谷，坐上了通往港城的公共汽車。

一時間，陶剛外出打工成為簍兒谷村的熱門話題。明雪齋心里再清楚不過，現(xiàn)時，大凡村莊的男女青年，都自命不凡，坐立不安，腳不落地，心想上天。不管模樣長的丑俊，也不管本事如何，都趕時髦似的擁到城里。說來真令人不可思議，也不知他們掙了多少錢，都能娶上媳婦，甚至偷雞模狗殺人越貨的不潔分子也混得人五人六的，成天拿著手機，哇哇啦啦的，真不知吃了幾碗有豆的干飯。相比之下，那些安份守己在村務(wù)農(nóng)的青年就不行了，姑娘們說他們沒能耐，家雀不離屋檐，一輩子沒出息，連眼邊子都不喜夾。像陶剛這樣的矬子，要想有閨房之福，門兒沒有！此番他外出打工，最終目的就是為了能娶上媳婦，為自己爭口氣。他跟老宏爺說起這碼事，老宏爺贊同地說：“此乃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陶剛這孩子雖說長得矮，卻很精明，依我之見，十有八九能如愿以償?！泵餮S說：“托您老的吉言，但愿他心想事成?！?/p>

陶剛幾經(jīng)打探，順利地找到了表哥。表哥見了他非常高興，得知來意后當即將他介紹給工頭。工頭是表哥很要好的同學，乍一見到陶剛，心中有些不快，礙于面子，只好收下。

這伙民工正在馬路旁邊挖深溝下水管，那水溝有披肩深，站在溝底往上撩泥是很費力的，陶剛一個矬子更是力不從心，干了不大一會兒，就累得汗流浹背。盡管如此，他仍翹著腳竭盡全力往上撩泥，壓根兒就不會磨磨蹭蹭耍心眼兒。工頭看得清清楚楚，心中頓生憐憫之情，便讓他去干別的活計。他深知工頭的用意，心里十分感激。歇憩時，他見工頭從煙盒里取出一支煙，隨手將煙盒扔掉了，便悄悄離開工地，到附近小賣鋪買回兩盒上檔次的煙，趁人不注意塞給了工頭。甭看區(qū)區(qū)一盒煙，卻是陶剛在知恩報恩，工頭開始喜歡上了這個為人誠實腦瓜靈活的小矬子，時常讓他干些跑跑顛顛的勤雜活兒。

有一次，一位老民工在安水管時，不慎擠破了手，鮮血止不住地流，老民工干活潑辣，用布條纏一纏照干不誤。陶剛見狀拔腿就跑，不大一會兒就買回一盒創(chuàng)可貼，取出一個給老民工敷上。老民工要給他錢，他說啥也不要，并告訴大家，往后誰若遇上這種情況，就跟他要。陶剛尊重老民工，經(jīng)常幫他們干些瑣碎小事，民工們自然對他頗有好感，至于他在工地上干多干少，誰也不計較，都風趣地說，關(guān)愛這個“超齡兒童”，就等于支持了希望工程。不出一個月，陶剛與這伙民工相處得相當和諧。

一日，工頭對陶剛說：“我有個熟人，姓廉叫廉志強，在碼頭上管事兒，權(quán)不小，家境也挺好。他結(jié)婚好多年才生了個兒子，兩口子對其甚是疼愛，如獲至寶般擎在手心里?，F(xiàn)時兒子上小學了，要親自接送沒時間，讓他自己上學，馬路上車水馬龍的太危險了，沒法子，只好雇個心底誠實、責任心強的人專門護送，吃住都在他家，工資肯定不少。我掂量來掂量去，覺得你是最佳人選，我跟你表哥說了，他非常同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陶剛不假思索地說：“這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沒有您的熱情推薦，我做夢也做不到。你放心，我愿以自家性命擔保，倘若不能勝任，我不但不要工錢，而且還要心甘情愿地接受法律制裁。”

適逢大禮拜，工頭表哥帶著陶剛來到廉志強家。陶剛嘴甜，一見面直呼大姨大叔，而且落落大方無拘無束。兩口子見他五官端正目清目秀，尤其長著個“娃娃臉”，疑是剛下學的學生，也就痛痛快快地接納了，當即將兒子介紹給陶剛。

該著陶剛時來運轉(zhuǎn)，廉明居然與他一見如故，稱他哥哥，還拖出一大箱子不同類型的奧特曼和變形金剛，讓他陪著玩。陶剛本來童心未泯，擺弄這些玩具更是駕輕就熟，把廉明逗引得咯咯直笑。在場的人見他倆相處得這么親熱，心里都感到踏實了。

打那，陶剛就在廉志強家住下了。每天早晨陪廉明上學，傍晌天再把他接回來；吃過午飯依舊護送，傍晚提前到學校大門口等候。從家到學校要橫穿三條馬路，還要走一段農(nóng)貿(mào)市場，大約有3里遠。陶剛深知，這樁活計雖說無比輕松，但是責任重大，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容不得半點敷衍，一路上總是心存戒備，如影隨行。他是個高中生，當年僅兩分之差沒能考上大學，懷揣委屈回鄉(xiāng)務(wù)農(nóng)，現(xiàn)在輔導小學生綽綽有余，于是，到晚上，自愿擔負起輔導廉明學習的任務(wù)。廉志強夫婦成天忙于業(yè)務(wù)，無暇顧及孩子，見陶剛輔導得甚是專業(yè)，就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心里非常高興。陶剛是農(nóng)家子弟，一向手腳勤快，每日里除接送、輔導廉明外，還幫主人拖地板、刷廁所、擦門窗、抹桌椅、洗拖鞋，幾天下來，家里拾掇得有條不紊，分外潔凈，較之往日，大為改觀。有時他還為主人出去買米買菜，總是如實報賬，將剩余的錢如數(shù)返還。日久見人心。他這等誠實勤快，主人非常滿意，有時索性給他一筆錢，讓他斟情購買魚肉蔬菜油鹽醬醋等生活必需品。主人如此信任，更要潔身自好，他將所買之物一一記賬，日清月結(jié)，一目了然，儼然一個稱職的小管家。

單說這一天傍晚，陶剛提前來到學校大門口，等了一會兒，見廉明出來了，便與他沿著農(nóng)貿(mào)市場往家走。有人牽著京巴狗在散步，那寵物十分漂亮，長毛潔白，像個棉團，走起來蹀蹀躞躞的。廉明喜歡狗，便笑瞇瞇地朝它招手，京巴狗不知好歹，誤以為這個男孩要打它，竟朝他狂吠起來。這當兒，從旁邊躥出一條渾身黢黑的藏獒，猛地撲到廉明面前，張嘴欲咬，廉明猝不及防，一時不知所措。陶剛反應(yīng)靈敏，急忙挺身而出，將廉明擋在身后，結(jié)果被藏獒撲倒，等藏獒的主人搶上前來拉住藏獒，陶剛腿上已被咬了兩口，創(chuàng)口挺深，鮮血淋漓。陶剛抱腿呻吟，疼痛難忍。藏獒的主人是個大款，趕忙開車將陶剛和廉明送到醫(yī)院治療。廉志強夫婦聞訊后，火速趕到醫(yī)院，廉明將事故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地跟爸爸媽媽說了，夫妻倆對陶剛感激不盡。

藏獒的主人通情達理，直向廉志強陪不是，表示無論花多少錢他都承擔。陶剛不愿借故刁難藏獒的主人，只住了兩天院就回去了。藏獒的主人過意不去，除付清住院費用以外，還給了陶剛5000元，作為誤工補貼和精神補償費。陶剛將這筆錢毫無保留地給了廉志強，說：“我住在您家吃在您家，每月你還給我那么多工資，我已知足了。再說，廉明也受了驚嚇，受了刺激，這筆錢理應(yīng)有他一份兒?！?/p>

廉志強說：“你在我家呆了這么長時間，對我家的情況是了解的。說實話，我家不缺錢，這筆錢就該著給你，你要是再不收下，往后就別進我家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陶剛只好收下。他很會辦事，從中拿出700元，買了兩輛自行車，與廉明騎著上學。

通過這碼事，廉志強夫婦對陶剛愈發(fā)信任，把他當作自家親戚對待。

陶剛一直把廉明送到四年級。

這一天，廉志強對陶剛說：“廉明已經(jīng)長大了，不需要來回接送了。我已經(jīng)在碼頭上給你安排了工作，是專門管著驗收出口石材的。這些石材主要是路沿石、臺階石、還有大理石板材，合格的就收下，否則就卡住，讓發(fā)貨人拉回去重新加工。我沒拿你當外人，雖說去碼頭工作，但是可以隨時回來?！?/p>

陶剛深知遲早會有這么一天，但是萬萬沒有料到主人會對他如此厚愛，給他安排了這么一個好差事，心中充滿了感激之情。

陶剛又踏入一個嶄新的天地，但見海港吊車林立，巨輪往來，好不繁忙。出口的石材大多是花崗巖，全是石匠們一錘一鏨镩出來的，凡是運到碼頭上的，幾乎都合乎標準，他都簽字收下，稍有差池的，粗心的人是看不出來的，足可魚目混珠蒙混過關(guān)，然而，他心兒細，眼睛好使，搭上眼就能看出來。發(fā)貨人要拉回去返工吧，運費太貴，就懇求陶剛收下，背地里給他點好處。陶剛沒忘自己是莊稼人，在家鄉(xiāng)也見過那些加工石料的人，一錘一鏨嘣嘎嘣嘎的，镩塊石料委實不易，別扔下要飯棍打要飯的。俗話說十個和尚能夾一個禿子，興許洋人看不出來，干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行吧。這么弄了幾次，居然順利出口，發(fā)貨人自然沒虧待陶剛。

陶剛越干越會干，越干越得要領(lǐng)，與一些加工場的發(fā)貨人關(guān)系特鐵，時常與他們進出賓館酒店，兩年下來，他有了不少進項。他知恩報恩，時常買些好東西到廉志強家看望，這愈發(fā)討廉志強全家人的喜歡。

陶剛再回簍兒谷探家時，就不用乘坐公共汽車了，小轎車一直送到家門口，從車上取下好多精致的紙盒紙袋，讓村里人眼熱得慌。

明雪齋對老街久鄰講：“我與陶延信素有交情，這次陶剛回來，帶了不少好東西，陶延信特地送給我一條大鲅魚，說來你們不相信，這條大鲅魚足有化肥袋子那么長。”

眾人都說從未見過這么大的鲅魚，玄啦！

有人緊接話茬：“今天中午，我看見他家的貓銜出一個蟹子蓋，好家伙，足有砂碗口那么大?！?/p>

眾人皆驚愕。

此番陶剛可謂衣錦還鄉(xiāng)，整個簍兒谷為之轟動，真?zhèn)€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誰也想不到這個被人戲稱為“泥缸”的矬子竟然發(fā)了！

老宏爺說：“不瞞你們，陶剛還惦記著我，送了我一盒海參，值好多錢哩。我早就說過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這叫露水珠引河水，好光景還在后頭呢，不信等著瞧?！?/p>

陶剛多次到各個石材加工點視察，對石材的情況了如指掌。他相中了一座小石山，那小石山全是花崗巖，而且石質(zhì)特好。他先與當?shù)氐拇逦魅卫?，一回生二回熟，這趟送他一箱海米，下趟送他一套西服，久而久之，關(guān)系特鐵，親如拜把子兄弟。當他提出要買下這座小石山時，村委主任也不傻，提出要入干股，這樣價格自然相當便宜，二人當即拍板成交。陶剛回去跟廉志強如實匯報，廉志強對此大加贊賞，表示大力扶持，很快幫他購置了所需的機械設(shè)備。

村委主任在當?shù)毓陀昧艘恍┦常墒瘡S很快開張。機械化作業(yè)加快了采石進度。推土機推去表土。鑿巖機鉆出炮眼，裝上炸藥后遙控引爆。石炮響過后，石匠們揮錘擊鏨在巖體上鑿出一排扎窩，然后在扎窩里一一塞上扎子或者鏨子，大錘依次敲擊，將所需石材割豆腐般從巖體上劈了下來。大吊車將一坨坨巖石吊出石廠，讓切割機按所需標準加以切割，爾后裝上大卡車，分送到各個村莊，讓石匠們加工，等加工好了，再統(tǒng)一運到碼頭。陶剛集采石、加工、運輸、出口于一身，大大地拓寬了掙錢門路，腰包很快鼓起來了。

有一次，采石場一個石匠不慎讓鋼絲繩勒斷了兩根手指，陶剛恰好在場，立刻派車將其送到市醫(yī)院，因搶救及時，使之斷指再植。陶剛沒有冬過忘雪，也如藏獒主人那樣慷慨解囊，送給那個石匠一筆錢，讓他安心養(yǎng)傷，等傷愈好可再回采石場。那個石匠感激涕零，直說遇上了好人。那個石匠有個獨生女兒，正值豆蔻年華，長得相當標致。她見陶剛這等仁義，又得知他至今孑然一身，便愛慕不已以身相許。陶剛喜淚潑天，表示與她終生相愛絕無二心。

陶剛的婚禮定在父親六十大壽這天，為了隆重慶賀，特地請港城京劇團去簍兒谷演出。消息傳出，附近村莊的人們?nèi)缤s山會一樣擁進了簍兒谷。簍兒谷自安下村子以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熱鬧。與此同時，廉志強一家三口，還有陶剛的表哥和那個當工頭的同學也都前來捧場。

戲臺扎在村子東面，對聯(lián)懸掛舞臺兩側(cè)，紅布金字分外耀眼，右面是慶賀延信六十大壽，左面是：亦賀陶剛新婚誌喜；橫幅特長：改革盛世佳話多，笑聲傳出簍兒谷。

演出之前，陶剛西服革履神采奕奕地登臺致詞，未出村時，他在人多廣眾的場合下連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眼下竟然文質(zhì)彬彬侃侃而談：“大樹再高不忘根，河流再長不忘源。簍兒谷養(yǎng)育了我，我始終把它放在心坎上。家鄉(xiāng)父老眼瞅著我長大成人，我永遠忘不了您們。這次回來，一是為老爸祝壽，二是為自己完婚，同時請劇團前來演出，讓父老鄉(xiāng)親分享這份喜悅。我還要回報家鄉(xiāng)，投資將出山的路加以硬化，還要捐款給學校，改善辦學條件，今后讓更多的孩子走出簍兒谷，出去施展才華，報效家鄉(xiāng)，報效祖國！”

陶剛的致詞言簡意賅情深意長，臺下報以熱烈的掌聲。

接下來，陶剛攜新娘拜見父老鄉(xiāng)親，爾后請出父母。陶延信夫婦身著唐裝，端坐太師椅上，樂不可支地接受兒子兒媳的參拜大禮。一時間，喜樂奏響，煙花綻放，彩屑飛揚，整個簍兒谷笑聲蕩漾。

婚慶儀式結(jié)束后，演員們開始登臺表演。

中午，陶剛大擺宴席，招待親戚朋友及全村長輩。

入夜，燃放煙花爆竹，放了足足一個小時，那煙火把簍兒谷的夜空裝點得五彩繽紛燦爛奪目。放完煙火，劇團上演歌舞。

老宏爺坐在前排，對明雪齋說：“我早就說過，滿天都是云彩，誰敢說哪塊下雨哪塊不下雨。你看，咱簍兒谷村這么多人，卻讓陶剛帶來了一場久盼的透地喜雨。”

明雪齋不由得點頭贊同。

大山作證

我生于農(nóng)家，長在農(nóng)家，雖說參加工作遠離故鄉(xiāng)，但是對“三農(nóng)”有著深深的情結(jié)。鑒于這個緣故，我時?；毓枢l(xiāng)探望，常與老街舊鄰促膝談心。有一次，我與叔弟談起他的經(jīng)濟收入情況。叔弟頓來精神，面蕩笑意，推心置腹地拉起了他的發(fā)家史。他開宗明義，沒有黨的富民政策，就沒有他的今天。

叔弟原在棲霞一家企業(yè)工作，后來因企業(yè)倒閉而失業(yè)。他腦瓜靈活，另起爐灶，干起了管道安裝，因技術(shù)不錯，誠實勤懇，深受用戶好評。但是城里下崗職工多，有些人見這個行當掙錢，也干起了這一行，為了攬活計，居然相互壓價。這叫山上有兔都開槍，水中有魚都結(jié)網(wǎng)。打不著鹿，也不讓鹿吃草。如此這般，叔弟無奈之下，只好重返故土，按照時令，春種秋收，忙活一年，收入寥寥無幾。他在外面闖蕩了幾年，開闊了眼界，增長了見識，深知“人無外財不富”這個理兒，就琢磨著如何創(chuàng)收。恰逢前些年鄉(xiāng)政府處理一個閑置多年的荒坡，那個荒坡原是鄉(xiāng)林場開墾的水平階，結(jié)果樹沒長起來，卻長成了草場。這個草場位于故鄉(xiāng)東北面，兩地相距足有五里遠，距其他村莊更遠，作價高了沒人要，叔弟便撿了個便宜，將其承包了下來。當時好多村民都說他做事莽撞，這事若論給別人，白給也不要，這純粹是拾了個虱子頭上撓。叔弟不以為然，也不駁犟，決計用事實來說話。

自打承包了這個荒坡后，叔弟將村里的糧田和果園交給妻子管理，他一心撲在荒坡上，先是雇用挖掘機，將荒坡那邊谷底的泉水用管子接了過來，又找了一個親戚常年幫忙，將梯田重新開墾，栽上了大櫻桃，又建了一處養(yǎng)豬場，肥水流向自家田，培養(yǎng)地力長果樹。此外還養(yǎng)了雞和羊，多種經(jīng)營，全面發(fā)展。就這樣，收入逐年增多，還清了債務(wù)還有剩余。這二年，存款越來越多，往后呢，那可是小老鼠拉木锨——大頭在后邊。

叔弟如數(shù)家珍地講起他在深山里的種植業(yè)和養(yǎng)殖業(yè)，我聽得津津有味，一顆心早已飛向了深山。

翌日上午，叔弟邀我去參觀他的“領(lǐng)地”，我欣然前往。翻過東口子，再爬一個較為陡峭的山坡，登上山巔北行不遠就到了。叔弟成年累月走這條山路，練就了一副好腳力，翻山越谷，上塂下崖如履平川，我卻力不從心，氣喘吁吁，試想，這些年他付出里多少艱辛！站在山巔，向下一看，嗬，好大一片向陽山坡，大櫻桃開始掛果了。豬場建在山坡半腰，糞便可流向下面的梯田，圈內(nèi)有大大小小數(shù)十頭肥豬，還有幾窩小豬崽兒。幾只羊被拴在那兒吃草。一群雞在草坡上覓食。傍近谷底的一塊地塆子開成了菜園，那韭菜長得如馬蓮一樣，甚是鮮嫩，葳蕤生光。旁有一個泉水眼，終年汩汩噴涌，叔弟就勢挖了一個水塘，養(yǎng)了一些紅鯉魚和大白蝦，勞作之余，坐在塘邊，端詳魚蝦，甚覺愜意。這兒地多，叔弟在這兒種幾壟西瓜，在那兒種幾壟甜瓜，五谷雜糧應(yīng)有盡有，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叔弟告訴我，去年收入了十幾萬元，扣去花銷，至少也剩十萬元，往后僅大櫻桃一項，每年也能收入十余萬元，糧食和花生自產(chǎn)自銷。去年我裝修房子，專買好材料，絲毫不痛錢。說句心里話，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莊稼人最好過的就數(shù)這個時代，什么稅也不用繳，而且種糧和養(yǎng)母豬上級還給補貼，困難戶還吃低保，又推行“醫(yī)?！?，又修“村村通”，可說是黨中央就差沒扛著農(nóng)民上天摸“谷星”啦。就拿我來說吧，養(yǎng)一只公雞，到春節(jié)能買一百多元錢，養(yǎng)一只羊，能賣一千多元錢。如今，雞蛋我吃夠了，雞肉羊肉豬肉也不愛吃了，往上數(shù)幾輩子先人的福都叫我享受了。你看我現(xiàn)在住在深山里，空氣新鮮，山景也美，比在城里強多了，現(xiàn)在即便給我個縣官我也不干。我說的都是實話。我的勞作，我的收獲，我的快樂，別人不知，大山可以作證！

叔弟的話讓我感觸頗深，從他身上可以看出黨中央關(guān)注“三農(nóng)”所取得的可喜成果，確實令人鼓舞。今年是建黨90周年。我們黨在奪取政權(quán)以后，僅用半個多世紀的時間，就把偉大的祖國建設(shè)的這等富強，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跡。華夏兒女定會在黨的領(lǐng)導下，一如既往、信心百倍地去迎接共和國朝霞磅礴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