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 言
酒神和日神是希臘神話中兩個重要的角色。與之相關的酒神精神和日神精神在整個西方文化中具有重要作用。其中酒神精神是尼采思想發(fā)展的第一個階段(1870—1876)所提出的一個核心概念。在第一階段,他深受亞瑟·叔本華哲學思想的影響。叔本華通常被視為悲觀主義者。他以著作《意志與表象的世界》而聞名。他明確地闡述了一種雙面理論來理解我們的現(xiàn)實世界,即世界由意志與表象組成,它們同時存在又相互區(qū)別。叔本華贊成悲觀的哲學主義,把生命視為不幸的,無意義的,充滿痛苦的。但是,通過更進一步審視,他的哲學和東方的思想相呼應。他將對人生痛苦的拯救寄托于對美的沉思,對人的同情,對欲望的控制。他的思想廣泛地影響了哲學、心理學、音樂和文學等領域。“生命意志”是叔本華哲學思想的重要基石。
尼采酒神精神的提出是對叔本華“生命意志”的一種借用與發(fā)展。他的第一部著作《悲劇的誕生》便是酒神精神的誕生地。這是尼采的第一本著作,也是他整個哲學的誕生地。在這部著作里,他把悲劇的起源歸納為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的交替作用。日神阿波羅是光明之神,在其光輝中,萬物顯示出美的外觀;酒神則象征情欲的放縱,是一種痛苦與狂歡交織著的癲狂狀態(tài)。尼采以日神和酒神象征說明古希臘藝術的起源和發(fā)展,及人生的意義。由日神產生了造型藝術;由酒神沖動產生了音樂藝術。人生處于痛苦與悲慘的狀態(tài)中,日神藝術將這種狀態(tài)遮掩起,使其呈現(xiàn)出美的外觀,使人能活得下去。酒神沖動則把人生悲慘的現(xiàn)實真實地揭示出來,揭示出日神藝術的根基,使個體在痛苦與消亡中回歸世界的本體。尼采認為,最重要意義的心境和情緒狀態(tài)便是醉,也就是酒神狀態(tài)。日神和酒神這兩個概念是尼采為解釋藝術的本質而提出來的。但是,灑神概念的意義遠遠超出了美學范圍。尼采是賦予灑神概念以行而上學意義的第一個人,并且自命為酒神哲學家。醉,酒神狀態(tài),不僅是一種審美的基本情緒,更是人生的極境,是使人得以和存在相溝通的一種本體論情緒。
二、酒神精神在《了不起的蓋茨比》中的體現(xiàn)
鑒于酒神精神在西方文化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本文通過對美國作家弗·司各特·菲茨杰拉德的代表作《了不起的蓋茨比》的分析,來解讀這部作品當中的酒神精神的體現(xiàn)。
《了不起的蓋茨比》是菲茨杰拉德1925年所寫的一部以20世紀20年代的紐約市及長島為背景的短篇小說。小說的背景被設定在現(xiàn)代化的美國社會中上階層的白人圈內,通過卡拉韋的敘述展開。《了不起的蓋茨比》奠定了菲茨杰拉德在現(xiàn)代美國文學史上的地位,使他成為“爵士樂時代”的發(fā)言人和“迷惘的一代”的代表作家之一。“爵士樂時代”是美國歷史上較為特殊的一個時代。一戰(zhàn)以后,享樂主義開始大行其道。年輕一代人的理想和感情都被隱藏在金錢下的虛榮和浮華中,被驅散和毀滅,他們只能在紙醉金迷中尋找和揮霍。菲茨杰拉德生于這樣一個時代,他的思想、生活、作品便是“爵士樂時代”最生動和形象的教科書。因此,《了不起的蓋茨比》也被認為是一部半自傳體小說。雖然有很多學者都為蓋茨比辯解,稱他是個捍衛(wèi)自己愛情的“了不起”的英雄,但是其命運的悲劇性是無法否認的。這樣的時代便是菲茨杰拉德小說中悲劇精神的根源。
在《悲劇的誕生》中,尼采運用日神和酒神解釋了古希臘文明發(fā)展的獨特性?!叭丈窬瘛敝v求實事求是、理性和秩序;“酒神精神”則與狂熱、過度和不穩(wěn)定聯(lián)系在一起。尼采將“酒神精神”中的迷醉狀態(tài)闡釋為一種神秘的自棄狀態(tài),個人在情感的放縱和自我的解體中與原始存在合為一體?!熬粕窬瘛奔词且环N“悲劇精神” 。具體來說,悲劇精神是一種打不垮的“硬漢子精神”,是一種面對痛苦甚至死亡仍然能大笑的英雄主義精神,是在對人生悲劇深刻體認基礎上對人生悲劇的超越。從廣義上講,希臘的悲劇藝術誕生于音樂精神;從內容上講,酒神精神暗含著悲劇精神,悲劇精神是酒神精神的一部分;從邏輯上講,悲劇精神是酒神精神的必然,因為當悲劇甩掉頹廢的外衣之后,就必然要用強力、“超人”的意志來充實自己,這樣悲劇精神便走向了酒神精神。
《了不起的蓋茨比》中,讀者處處可見那個年代人們窮奢極欲的生活。正常的道德與理性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難以生存。年輕的黛西為了金錢躋身豪門,選擇一個并不會對自己忠誠的紈绔子弟湯姆。蓋茨比曾經因為拮據(jù)的家庭背景遭到夢中情人和社會的拋棄,他為了追回自己的愛情為了成名不擇手段。他們的一生都在背叛中度過——背叛自己的愛情,背叛自己的人生。對錢、安逸、奢華的畸形追求當然不會讓他們擁有真正的快樂。黛西對自己丈夫的背叛并不感到難以接受和吃驚,或許她明白,極大的物欲滿足是需要付出代價的——精神的空虛。漸漸地,她變成了一個眼里只有金錢的怪物。她沒有被蓋茨比多年的努力和真情有半點感動,吸引她的只是蓋茨比豪華的宅邸和炫目的聚會。曾經少女純真的感情早已灰飛煙滅,只剩下一具被物欲熏干的骷髏。只有這樣的一具骷髏才會把一個對自己一往情深的人當成替罪羔羊。小說以黛西和湯姆表面的平和結束,但是作者和讀者都很清楚黛西一生都只會在她追求的物質的空殼里空虛彷徨,不可終日。她殺死了唯一能夠照亮她生命的一道曙光,從此她的生命只會日趨暗淡。菲茨杰拉德對蓋茨比是殘忍的,也是寬厚的。之所以殘忍,是他把蓋茨比的一生安排成了一個徹底的悲劇。因為曾經愛情的失敗,他離開了軍隊開始以截然不同的生活。他的一生都在追尋著一個不存在的幻影。在小說里,菲茨杰拉德運用象征主義的手法,創(chuàng)造了一盞綠燈。這盞綠燈是黛西住所前的,小說中共有三次提到這盞綠燈。它見證了蓋茨比殘夢的破滅。他為追回愛情不擇手段得到的財富連同他對愛情抱有的幻想隨著那聲槍聲全部破滅,冷清得只剩尼克和他匆匆趕來的父親參加的葬禮為他的悲劇草草收尾,就是尼采所說的神秘的“自棄狀態(tài)”。通過對自我的解體,來實現(xiàn)命運的過渡。之所以寬厚,是因為蓋茨比整個人物存在的真諦是凌駕于表面的悲劇之上的。為了心中曾經的真情,他為之不惜一切代價。顯然,他的這種“感情至上”是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蛟S,有讀者讀完小說也不會明白作者在書名——“了不起的蓋茨比”中“了不起”三字所暗藏的玄機。蓋茨比的轉變——從一個軍官到一個投機的商人,并不是一帆風順順其自然的。他自身也肯定意識到了他所做的一切真正意味著什么。因為任何的改變和成長都是以痛苦為代價的。在意識到自身的悲劇之后,他并未止步,也并未滿足于金錢和地位帶來的慰藉,而是繼續(xù),帶著自己的一切靠近那個看似遙遠的愛情的幻夢——在黛西家附近購買豪宅。一個人為了一點純粹的精神,而不是內心的欲望和虛榮,全力以赴甚至與這個世界是背道而馳肯定是偉大的。蓋茨比走向毀滅的過程也讓自身的命運超脫了悲劇這一狹隘的定義,開始上升為一種喚醒世界的光芒。他在拿生命奏一曲響亮的悲歌。在看透了世界之后,他以一種面對痛苦甚至死亡仍然能大笑的英雄主義精神繼續(xù)曾經的夢想。他的人生也變成了在對人生悲劇深刻體認基礎上對人生悲劇的超越。這也是酒神精神最淋漓盡致地體現(xiàn)。通過對酒神精神和蓋茨比的結合,蓋茨比生命的偉大之處才得以凸顯。
三、結 語
“酒神精神”成就了希臘文化,是希臘人精神的支柱。它是一種在悲劇面前無畏的精神,是在失意的低谷能夠笑對悲劇超越悲劇的氣概,是在頹廢的外衣下隱藏的超人的意志,它更賦予很多西方文學的文化精髓,使其變得富有深度并且值得推敲和揣摩。從以上對《了不起的蓋茨比》作品中的悲劇精神,即酒神精神的分析,可看出《了不起的蓋茨比》是一部以酒神受苦為題材的悲劇作品。作品中的主人公,大多都是在為自己的意志沖動贖罪。它包括了蓋茨比愛與恨的一生悲苦;因為心愛之人的背叛,蓋茨比放棄了自己原本簡單的生活,不擇手段牟取暴利發(fā)家致富;為了黛西傾盡所有最終包括自己的生命卻無法換回昔日戀人的愛,甚至連一點悲憫都沒有;他死后凄涼的葬禮為他的一生以及整個故事奠定了令人扼腕嘆息的基調。欲望帶來的痛苦是酒神精神的寫照,也是整部《了不起的蓋茨比》所要表現(xiàn)的內容。盡管在書的最后,作者沒有對蓋茨比和黛西的命運展開大肆的評論,但卻顯示了埋藏在人物命運當中自始至終的酒神酒神。但是作者筆下安靜的故事收尾無法隱藏這個結局在讀者心中掀起的驚濤駭浪。全書的悲劇意味也在蓋茨比僅有兩人參加的葬禮中走向高潮。它還會讓我們有更多的去回味去投入前文巨大的震撼當中去,用酒神的毀滅來完成自己生命的升華。
[參考文獻]
[1] F Scott Fitzgerald. The Great Gatsby [M].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5.
[2] Nietzsche Friedrich.The Birth of Tragedy[M].Britain: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8.
[3] 董學文.西方文學理論史[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4] 李超杰.現(xiàn)代西方哲學的精神[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
[5] 趙敦華.現(xiàn)代西方哲學新編[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1.
[6] [德]尼采.悲劇的誕生[M].北京:作家出版社,1986.
[7] [德]叔本華.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
[作者簡介]
周宙(1977— ),女,陜西西安人,碩士,西安電子科技大學人文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外國語言學和應用語言學;郭蒲麗(1980— ),女,陜西蒲城人,碩士,西安電子科技大學人文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大學英語教學和英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