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國際舞臺上載譽累累的舞臺劇演員,新紅樓中賈母的扮演者周采芹吸引了無數(shù)人的目光。雖然已經(jīng)年過七旬,但周采芹依然桀驁而獨立,宛如一只驕傲的白天鵝一般。而這種獨特的個性,正是來自于她的母親——上海灘首席名媛裘麗琳。
裘麗琳生于上海的大戶人家,具有四分之一的英格蘭血統(tǒng),父親裘仰山曾是上海灘家喻戶曉的人物。雖然早年喪父,但因為母親善于精英,裘氏的產(chǎn)業(yè)反而越做越大。上世紀20年代,裘麗琳從教會女校畢業(yè),在兄長裘劍飛的引領(lǐng)下進入了社交場合,一下子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裘麗琳做派新潮,是上海時尚界第一位梳“油條”發(fā)式的小姐,再加上美貌和才情,她很快吸引了許多追求者,成為了不少富家子弟的夢中情人。
裘劍飛是一名“鐵桿票友”,經(jīng)常出入戲院,有時也會帶上妹妹一起看戲。正是這時候,裘麗琳認識了當紅的名角麒麟童,并深深為之著迷。麒麟童本名周信芳,雖然那時候還不到30歲,卻已經(jīng)紅遍了大江南北。很長一段時間里,裘麗琳都茶飯不思,頻繁地出入戲院。她通過關(guān)系打聽到周信芳年少時曾有過一次家庭包辦的婚姻,但因為與妻子感情不和一直分居。但為愛癡狂的少女并不在意這些,她開始悄悄給周信芳寫信,來傾訴自己對他的愛慕之心。
慢慢的,周信芳被信里綿綿的情誼打動了,終于答應(yīng)與裘麗琳私下見面,沒想到兩個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很快就墜入了愛河。于是兩個人開始頻繁約會,為了避人耳目,選擇的約會地點都是偏僻的鄉(xiāng)間,二人各自雇車前往。但他們的行蹤還是被記者拍到了,一時間,上海的小報上都開始刊載“名媛幽會麒麟童”的消息。
聞知消息的裘府炸開了鍋,裘老夫人更是震怒無比,她本人有二分之一的英國血統(tǒng),又出身名門,最看不起身份低賤的戲子,更何況這個戲子還是有妻室的。于是,她將女兒軟禁在家中,開始忙著為她張羅婚事。裘劍飛則買通“青洪幫”的打手去威脅周信芳,讓他和妹妹斷絕關(guān)系,不然就“借他的兩條腿用用”。
但個性倔強的裘麗琳并沒有屈服于母親的管束,她趁著母親不注意的時候,穿著拖鞋和睡袍逃出了家中,然后和周信芳一起坐上了開往蘇州的火車。到達蘇州以后,裘麗琳登報與家人斷絕了關(guān)系,放棄了繼承權(quán),與周信芳生活在了一起。
因為放棄了裘家三小姐的身份,就等于放棄了舒適的生活。裘麗琳開始跟著周信芳到處奔波巡演,為了保護丈夫,她還隨身攜帶了一把小手槍。在此期間,她還頂著沒有身份的尷尬為周信芳生育了三個孩子,直到幾年之后,周信芳正式與老家的妻子離婚,二人才補辦了一場盛大的婚禮,裘麗琳從此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周太太。
在艱辛的生活當中,裘麗琳的才華與能力開始慢慢地展現(xiàn)出來。她看到丈夫的演出場場爆滿,但賺的錢卻少得可憐,就對戲院的財務(wù)制度產(chǎn)生了質(zhì)疑,她同戲院的老板們談判,要求分紅,要提成,沒想到卻惹惱了當時的許多要人,為了打通關(guān)節(jié),裘麗琳不得不出面同各個階級的人打交道,甚至跪下向幾位業(yè)內(nèi)“老大”賠罪,最后終于爭取到了分紅的權(quán)利,將“三七拆賬”的方式引入京劇演出體制,成功變赤字為盈利。直到把一切都打點妥當,她才把事情輕描淡寫地告訴了丈夫。
有了裘麗琳這位出色的助手,周信芳的收入開始倍增,分紅時拿到了整塊的金條。裘麗琳理財有道,在長樂路買下了兩幢洋房供家人居住,她還將女兒送到最好的學校受教育,將家庭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
雖然裘麗琳的出逃讓母家氣惱萬分,但在離世之前,裘母還是選擇原諒了女兒,并將自己的不少首飾留給了她,加上裘麗琳數(shù)年來的積蓄,周家已然具有不菲的家資,裘麗琳又過上了舒逸的生活。許多曾經(jīng)因丑聞與之絕交的舊時親友也紛紛再度上門,裘麗琳不計前嫌地與她們重修舊好,重新交往了起來。
但裘麗琳并沒有沉湎于豐富的物質(zhì)生活,她嫉惡如仇,愛憎分明,凡事講求一個“義”字,朋友們有事,她總是第一個挺身相助,她曾用金條買通警察,將朋友的名字從國民黨的黑名單中劃掉,還從獄中救出了著名的出版家丁景唐先生。
隨著上海的局勢越來越動亂,許多中產(chǎn)家庭都遭到了土匪強盜的騷擾,雖然裘麗琳對此嚴加防范,制定了許多預防性的家規(guī),但由于傭人的大意,還是被強盜鉆了空子,進入了周公館。憑借過人的智慧和膽識,裘麗琳在闔府都被賊人控制的情況下勇敢地擋在了丈夫面前,同強盜們斗智斗勇,最后成功嚇走了他們,使家人免遭劫難。
兒女們長大后,裘麗琳將他們?nèi)妓偷絿饬魧W,她經(jīng)常往返于上海和香港之間,還特地飛往英倫探望自己的小女兒周采芹。有一次周采芹帶母親參加宴會,在場的所有人都為裘麗琳流利的英文和瑞典語所傾倒,當時的著名影星加利·格蘭特還在第二天特地打電話邀請她參加自己的電影首映式。
比起動蕩而輝煌的一生,裘麗琳的晚年尤為不幸。1960年代,周信芳因參演《海瑞罷官》被打成了反動派,裘麗琳也因自己的出身受到了牽連。她被暴動的人群打破了胰臟,又因反革命家屬的身份被醫(yī)院拒收,在急診室外的走廊上走完了跌宕傳奇的一生,讓不少人扼腕嘆息。但她的兒女們都繼承了她的勇氣和能力,在世界各地頑強地活了下來,個個都活得恣意而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