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若來了,打開我的房門,我驚呆了:她臉上的紅胎記像變魔法一樣沒有了,她的美麗像雨后睡蓮一樣嬌艷。
晚上,我對著電腦一遍遍看著已到賬的一百五十萬銀行帳戶,我用容顏和恥辱換來了金錢,可是,我從此將變得一無所有。
1
我第一次見到殷若是在深秋的雨夜,滿地黃葉飄得人間好像世界末日,就像我的心情。
殷若圍著圍巾,露出一雙清澈憂郁的眼睛,站在我面前審視著我。當(dāng)時我潦倒之極,嘔物吐了一地,像條死狗一樣倒在雨中,半天爬不起來。
很有些艷遇的味道,殷若扶起了我,手纖細(xì)溫柔,于是腦子混亂的我,就倒在她懷里大哭起來。
我說:“錢,難道世上錢就是最重要的嗎?我沒有錢,是不是藍(lán)蘭就應(yīng)該嫌棄我?”
殷若拍拍我的后背,很像媽媽。她一邊拍我,一邊把我往電梯里拉,我就像面條一樣跟著她去了,好像流浪狗找到了收留它的主人。
電梯里很熱,殷若拉下了圍巾。就在她拉下圍巾那一刻,我的酒醒了大半——我清楚地看到她臉上那塊大紅胎記,貼在她玉白的臉上尤為扎眼恐怖,我驚叫一聲:現(xiàn)代版的鐘無艷!
我仿佛看到了鬼魅,立刻按下開關(guān),飛也似地逃出了電梯。殷若沒有追我,我只在匆忙一轉(zhuǎn)頭時,看到她無奈憂傷的眼睛。
2
沒想到第三天,我就和殷若又重逢了。她原來在我公司的下屬子公司,現(xiàn)在調(diào)到了總部。這天她換了清新的裙裝,清湯掛面式的長發(fā)披著,但仍遮不住那醒目的紅胎記。
殷若見到我就淡淡地笑,她分明認(rèn)出了我,這時的她已沒那鬼魅似的可怕。我也對她客套地笑,還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我那天太失態(tài)了。
就這樣,我和殷若成了朋友。她挺好接觸,溫柔嫻靜得如一灣水。在丑女面前,我沒有太多壓力,不像以前,我在大美人藍(lán)蘭面前會手足無措。
說實話,殷若要不是臉上有那塊胎記,她應(yīng)該是個美人,真是一丑遮百美啊。我很小心地對殷若說,據(jù)說哪里哪里的美容院什么什么手術(shù)特別成功,價格還公道。
殷若似乎并不自卑,她說:“我的胎記是真心痣,是家族遺傳的,假如遇上真心對我的男人,它就會消失,祖母說的?!?/p>
殷若又不是我女朋友,我沒權(quán)利逼她。我想起了藍(lán)蘭,那個水晶做的美人,渾身上下連顆痣都沒有,可惜這樣的美人我看不住,她跟一個姓陳的大款跑了。陳有著鍋一樣的大肚子,家里有皺紋能夾死蚊子的黃臉婆,但藍(lán)蘭還是跟他跑了,因為他有錢。
我力圖忘掉藍(lán)蘭,但做不到。都說要忘掉舊戀情,最好的辦法是開始一段新戀情,我沒有新戀情,就只能在舊戀情里回味痛苦。
我想這些時,殷若正在給我泡茶,背影的忙碌令人感動,但我不會要她,誰叫她是丑女。
3
初冬第一場雪后,我又遇到了藍(lán)蘭。
那天殷若被兩個混混纏住了,我以“英雄救美”之勢前去解圍,卻被其中一個力大無窮的家伙扭住了胳膊,動彈不得。這時,另外一個小混混驚叫一聲:“媽呀,見了鬼了。”
他們看到了殷若拉下圍巾后的臉,立刻放開我,一路叫罵著跑了。
殷若扶起雪地里的我,神色有些凄然:“從小到大,都沒人敢騷擾我,這樣也好,一個人晚上走夜路也不怕了?!?/p>
我看到殷若眼里的濕潤,真想沖動地說:“以后我來騷擾你?!背顺?,殷若真的什么都好。
我第一次拉住了殷若的手,還沒有拉穩(wěn),就趕緊放開了,我看到了面前的藍(lán)蘭。
藍(lán)蘭穿著時尚的格尼大衣,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我:“你女朋友?”她看殷若眼神怪怪的,分明在說:你怎么找了這么個貨色?
我很想負(fù)氣地說:“是啊,是我女朋友?!笨赊D(zhuǎn)頭看看殷若那張流氓都不愿打主意的臉,欲言又止,負(fù)氣的話都沒勇氣說了。
三個人僵住了。殷若吞吞吐吐地說:“我,我不是?!彼{(lán)蘭嘲笑地歪歪嘴,拍屁股走了。
不知我哪根筋錯了,我一把拉住了殷若:“走,到我宿舍去?!?/p>
4
有殷若陪著的感覺真好,溫馨妥帖,只要不看她那張臉。我把眼睛放到窗外,然后和殷若聊天,然后和殷若喝酒。
黑夜來臨,我有意不開燈,并不是想制造曖昧氣氛,而是不想看到殷若的臉。
也許是酒精作用,我對殷若脫口而出:“你干嘛不去做手術(shù),你要做了手術(shù),我就要你?!?/p>
殷若沉默,空氣似乎凝固了,半天她才開口:“原來你也嫌棄我,不過我都習(xí)慣了,我祖母說,我要想找到真正的愛,只能靠這塊胎記。你在乎它,說明你并不是真正愛我?!?/p>
黑暗中殷若的眼睛亮晶晶的,我看不清她臉上那丑陋的胎記。我狠狠給自己灌了一杯烈性酒,然后向殷若撲去,我在她身上摸索、親吻。殷若一動不動,沒有反抗,也沒有迎合,我只感覺到她急促的呼吸,還有臉上冰涼的淚水。
我趁著酒興要了殷若,她痛苦地在我身下呻吟,她還是處女,這個世上恐怕只有我這個傻冒才對她有興趣。
恍惚中,我看到燈亮了,我看到殷若從我身邊爬起,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殷若臉上沒有了那恐怖的紅胎記,她好美,超過了藍(lán)蘭。
這一切原來不過是夢,等我夢醒時,天光已大亮,殷若不見了。桌上假如沒有空酒瓶,床上假如沒有她昨晚留下的血跡,我以為她根本沒來過。
5
我再也不敢抬頭看殷若了,我占有了她,卻不能娶她,我不能成為笑柄,娶個丑女回家。
可我占有了殷若的處女之身,怎么辦呢?作為男人,我應(yīng)當(dāng)負(fù)責(zé),我頭痛了。好在殷若根本不糾纏我,她在我面前更沉默了,這樣的安靜讓我又有些抓狂。我搞不清她是怎么了,我有些怕她了,我感覺她的內(nèi)心是要爆炸的。
藍(lán)蘭回來了,她找到我,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傾訴姓陳的罪行。那家伙根本沒打算離婚,他一直拖著藍(lán)蘭,她為他流了兩次產(chǎn),卻得不到任何結(jié)果。
藍(lán)蘭把我當(dāng)成了傾訴垃圾桶,我很不是滋味,不知應(yīng)該是同情她,還是興災(zāi)樂禍。
最后,藍(lán)蘭梨花帶雨地對我說:“我們重新開始吧,你還愿意要我嗎?”看我冰冷著臉,她拿出殺手锏:“姓陳的雖然無情無義,但從他那里我也得到了幾百萬,你不是一直想自己自立門戶嗎?我來支持你?!?/p>
錢真是好東西,難怪藍(lán)蘭會為了它拋棄我。看在錢的面子上,看在藍(lán)蘭的美麗依舊上,我的心軟了。
藍(lán)蘭向來做事不管不顧,她毫無顧忌地在公司門口接我下班,挽著我的手親熱地從同事和殷若面前經(jīng)過。我更不敢去看殷若了,她的臉一定像冰吧,心更應(yīng)該是凍透了。
我突然感覺對不起殷若,可我已不能不接受藍(lán)蘭了,她看好了一百平米的房子,她要一次性付清,并做最好的裝修。我窮夠了,我不得不屈服于藍(lán)蘭。
6
藍(lán)蘭兌現(xiàn)了諾言,出資一百萬讓我自己開公司。臨走那天,我收拾東西時,殷若悄無聲息地進(jìn)來了。我一回頭看到是她,嚇得手上的東西咣啷落地。殷若的臉緊繃著:“這是你放到我那兒的東西?!?/p>
這是我和殷若發(fā)生關(guān)系后,我第一次正視她。我突然發(fā)現(xiàn)她臉上的胎記好像有些變化,但依舊可怕,我輕輕地說:“對不起,殷若,畢竟藍(lán)蘭和我早就是戀人。”
殷若的聲音淡得只剩憂傷:“不必說對不起,你不是我要找的真心人,我叫祖母失望了?!?/p>
我搬到了藍(lán)蘭那里,是姓陳的給她買的房子,我討厭里面到處都是姓陳的味道,但沒辦法,誰叫我們的新居還沒落成,有這樣豪華的房子住,我再不愿回到那陰暗窄小的小宿舍,而且,那里我總能聞到殷若的味道。
我一心籌備新公司,一心等著和藍(lán)蘭結(jié)婚,可是,藍(lán)蘭晚上依然神秘兮兮的,我預(yù)感:我的厄運又要來了。
7
我和藍(lán)蘭被幾個打手堵到了房內(nèi),領(lǐng)頭的就是陳某人。他猙獰著臉罵道:“一對不要臉的狗男女!找情人居然敢領(lǐng)到我的房子來,我看你們是想死了!”
后來我才知道,陳某人是當(dāng)?shù)氐仡^蛇,心狠手黑,無惡不作,我們敢招惹他,真是在老虎嘴上拔毛。
藍(lán)蘭被陳某人拖走了,我住豪宅、開公司的夢想也破滅了。最要命的是,陳某人用刀在我臉上劃了深深一道口子,要給我點教訓(xùn),我被毀容了。
傷好后的我,面容恐怖至極,失去了英俊的秋海棠再也不能自立于世,被毀容的我,也等同于被世人唾棄。
我告了陳某人,官司打得異常艱難,因為陳某人勢力很大,最重要的是,藍(lán)蘭不愿為我做證,我注定要一敗涂地,而且要背上誣告的罪名。
8
沒想到,我的官司會驚動各大媒體,幾乎一夜之間,我的故事就被炒成了頭條新聞。一時間,陳某人成了眾矢之的,迫于壓力,他向我妥協(xié),說給我一百萬私了。我要價要到了一百五十萬,直到陳某人威脅要殺了我,我才罷休。
私了就私了吧,一個沒錢的男人,在金錢面前終究是軟弱的。
面目恐怖的我像被人遺棄的狗蜷縮在原來的小窩里,把鏡子都扔了,我不敢再面對自己,此時的我比殷若更加可憐。
我突然非常想念殷若,兩個丑陋的人應(yīng)該可以惺惺相惜吧,我遲疑地拔通了她的電話。
9
殷若來了,打開我的房門,我驚呆了:她臉上的紅胎記像變魔法一樣沒有了,她的美麗像雨后睡蓮一樣嬌艷。
殷若告訴我:她的胎記其實是守宮砂,是她家遺傳的,那夜我們歡愛之后,它就消失了。這么多年來,殷若都不愿去做手術(shù),她就是想用它來找到真正愛她的男人,沒想到我消了她的守宮砂,卻并不是真正愛她的人。
那晚我并沒有做夢,而是守宮砂消散后的殷若,她對我沒有信心,就在臉上抹上了紅顏色,假裝胎記依舊存在。
是殷若通過媒體替我討回了公道,她說,她只能為我做這么多了。
殷若真的只能為我做這么多了嗎?我很想對她說:“請你留下來,我想成為你多年挺著丑女名聲苦苦尋找到的真愛。”
可是,劫難后的我,那些話被頂在喉嚨里,再也說不出來。
晚上,我對著電腦一遍遍看著已到賬的一百五十萬銀行帳戶,我用容顏和恥辱換來了金錢,可是,我從此將變得一無所有。
責(zé)編/彭藝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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