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幾個月，街坊鄰里的議論著，上菜市場買菜真叫貴。幾十年前說菜市場青黃不接，正是指這個季節(jié)大白菜長芽不能吃，其他青菜又極難找。青黃不接怎么辦呢？晾干菜唄。趕在頭一年秋天把好多鮮菜晾干，留著冬天和來年春起青黃不接的時候吃。

憶當年牛筋白薯

老北京人的家里，幾乎沒有沒晾過干菜的，而且沒有什么不能晾的。秋天是最忙活的季節(jié)。我上中學時是半天課，作業(yè)幾乎等于沒有，不上學的半天，拍四角，克房子，逮螞蚱。秋天里還有一件最好玩的事兒，上生產(chǎn)隊的地里撿白薯。生產(chǎn)隊的農(nóng)民把地收過了，但總有落在地里的，我就是撿這些落下的。撿回來的白薯大大小小，還有好多手指頭樣粗細的，叫白薯須子。把稍好的直接切成片在通風的地方晾干，須子要蒸熟后晾，然后收起來。它們可是冬天里很好的零食。但吃的時候特別費勁，要在嘴里含一會兒，再咬住須子，用手攥住另一頭，擰斷了。牙口稍差一點的，根本別想咬動，這就叫吃牛筋白薯。吃牛筋白薯是小孩的特權。由于它經(jīng)過蒸煮風干，所以特別甜。如果當時有葡萄干和牛筋白薯，我相信許多小孩會選牛筋白薯。

當年在所謂的菜市場里，一排貨架上，西紅柿擺成幾個方陣，中間用綠色的黃瓜隔開，挺好看，就是不賣。一句話，裝門面的。有零星賣的，我記得是0.99元/斤，那也吃不起。當時還有句流行語叫“市場繁榮物價穩(wěn)定”。

那時菜市場里冬天的當家菜是大白菜和白蘿卜。自己家里可以直接把白蘿卜切成段晾；或者把炒過的花椒、桂皮、辣椒等調(diào)料做成面狀，把切好的蘿卜條放里攪拌，這個過程叫搓。搓好了以后晾，晾干后直接食用，味道也很好。

在晾的干菜里，茄子皮是比較特別的一種。茄子切片晾干可不好吃，但茄子皮卻是一道美味。許多人家夏天吃茄子削皮，整個茄子轉(zhuǎn)著圈兒削，不能斷，長長的掛在通風的地方。吃一回茄子晾一串茄子皮，全干了以后收起來。茄子皮吃葷，逢年過節(jié)每家都要燉肉，在肉六七分熟的時候，把干茄子皮放在里邊一起燉，肉里滲進極淡的茄子香味，茄子皮又借了肉味，真好吃。這都是老百姓家里的菜，正可謂窮有窮的過法兒。

現(xiàn)如今晾菜不易

晾干菜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有太陽曬，有風吹，到時候一收得了。但是這些年卻不行了。因為人們的生活和居住環(huán)境發(fā)生了變化，晾干菜也變成了一件難事。首先得肯定，現(xiàn)在無論春夏秋冬，鮮菜花樣太多，就怕你吃不過來，干菜的地位自然要向后退。其二，樓房沒有合適地方晾菜干。一個陽臺，要放多少雜物？而且通風條件差，再就是空氣污染嚴重，致使晾干菜大不易。舉例說，前幾年我家總是把茄子皮掛在陽臺通風的地方，但沒過幾天，就開始長白毛，起黑點。很顯然，是通風不好。不單是茄子皮，蘋果、梨、海棠、山里紅等我也會切成片，放在陽光下晾曬。按說北京的秋天還是比較干燥的，但都以慘敗收場。

有一年春起去紅螺寺玩，在寺外的攤上，見一老人家正在賣葫蘆條，白中略微泛黃，用手一試，干干爽爽。買了一些，回家做成羊肉葫蘆條餃子，真是好吃！后來又去過幾次紅螺寺，尋找著葫蘆條，但都極黃，而且軟乎乎的含水量太大，聞一聞還有霉味。

去年，我在京郊農(nóng)村租了一處小房，院里種了些白菜、豆角。村里的鄉(xiāng)親還送給我很多果子。一時吃不了，晾成干吧。我便把小白菜晾在院中曬衣服的鐵絲上；豆角用線穿好掛在外面；山里紅、柿子等切成干，擺在院子里。但我只能到周末才來一次，如果中間變天下雨，這些晾的東西就全完了。鄉(xiāng)親們告訴我：沒事，晾著的東西根本不怕水。

這中間確實下過雨，也確實沒有影響晾曬的干菜鮮果。我還種了兩壟白薯，收白薯的時候，我撿了點兒白薯須子，晾了一小堆白薯牛筋。拿到城里的家，送給親朋好友一些，自己留一些，真是美哉。

至于城里家中晾的那些蘋果干、梨干，沒幾天就長毛了。城里的條件貌似比農(nóng)村好了，但是卻連干菜也晾不成。這不得不讓我聯(lián)想到城里質(zhì)量二級的天空都灰蒙蒙的，幾十公里外的農(nóng)村卻是陽光明媚，空氣清新，夜里，還有不知名的小鳥在院中的樹上啾啾地叫。

編輯/馮 嵐 icarusfeng@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