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耕火種”,是泛指古代極其落后的農(nóng)業(yè)耕作方式?,F(xiàn)在。只能在書報上偶爾看到這句老話。卻不知道“它”的廬山真面目。我很幸運,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有機會目睹梁山彝族奴隸社會“刀耕火種”的耕種過程。辭書上不叫“刀耕火種”,而是叫“刀耕火耨”,是說古代多山地區(qū),常常伐去林木,燒去野草,以灰肥地。
涼山過去被稱為“不毛之地”,有點不符合實際。真實的涼山是山高林密,地廣人稀,社會制度落后(奴隸社會)。那里的莊稼地分為常耕地、輪歇地和丟荒地多種,“伐去林木,燒去野草,以灰肥地”,是很普遍而經(jīng)常的事兒。但是。這種“燒荒”種莊稼并不是主要的,主要的還是靠常耕地,經(jīng)過牛耕、鋤挖、施肥、除草等工序種植玉米、洋芋和蕎麥等農(nóng)作物。平壩地區(qū)實行“二牛抬杠”(用兩頭牛拉一架鏵犁,耕得較深,速度較快)耕地的方法,這在農(nóng)耕社會也是比較先進的。至于鐵制的鋤頭、釘耙、鐮刀、鋤頭,幾乎是家家都有。
在積肥、施肥方面,由于社會制度落后,加上“封閉”與“隔絕”,顯得更為原始和簡單。除了上面講過的“燒荒”以灰作肥以外,主要說是擁有有限的牛羊糞,方法古板少變,如把一群羊圈在地里“踩肥”,牛糞和飼料(青草和干草)殘滓混合起來,撒在地里作肥。彝胞種地,普遍不用追肥,因為無肥可“追”。為啥?這得從他們的風俗習慣說起。彝胞養(yǎng)家畜同漢胞基本一樣,雞犬豕、馬牛羊都有。不同的是,彝胞養(yǎng)豬不用豬圈,像牛羊一樣敞放。牲畜沒有糞池,人也沒有廁所。他們認為人的糞便最丑最臟,所以家家戶戶無廁所,男男女女“打野外”(這是彝族翻譯創(chuàng)造的新詞),從古至今都不用人和豬的糞水澆莊稼。而且,看到漢胞的廁所,就要掩鼻、繞道,避得遠遠的,非常厭惡。這種風俗的形成,可能和山區(qū)、天寒,出門就爬坡、下坎有關(guān)系。彝家除用木桶去背水,無論春種秋收,砍柴割草,進進出出,都是用背筐背,山區(qū)沒有“挑”(擔子)的概念。1958年,涼山州的首府昭覺壩子,是產(chǎn)水稻的膏腴之地,當?shù)厝嗽谵r(nóng)業(yè)合作社女社長尼古果果的率領下,到州委、州政府機關(guān)掏廁所、挑人糞,掀起一個講衛(wèi)生、修廁所,使用人畜糞便,移風易俗奪豐收的生產(chǎn)熱潮,成了轟動涼山的新聞。
彝區(qū)沒有廁所,給工作隊的干部特別是女同志帶來不少麻煩。1956年,我們工作隊駐在上普雄,隊部就在由州政府昭覺到普雄縣的唯一通道中間,常常有女同志過路和留宿。當時睡通鋪,有女同志過來了,就在通鋪的一端吊塊油布為“界”,點盞馬燈示“警”。這還好辦,麻煩的是沒有廁所,大小便都要到院子的圍墻以外去解決。彝族婦女穿裙子,
“百褶裙”一撒開,可罩地一兩平方米,大便小便非常方便利索,漢族婦女穿褲子,長褲套短褲,要方便一下必須“寬衣解帶”,麻煩多了。尤其是晚上,荒山野嶺,黑燈瞎火,女同志不敢出去,要找個男同志陪著“站崗”,離得太遠了,女同志害怕。離得近了,雙方又覺得尷尬。于是站崗的男同志只好套用孔夫子的話:唯女同志方便為難陪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刀耕火種”,對于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水土保持、生態(tài)環(huán)境是有破壞性的。在涼山彝區(qū)主要表現(xiàn)在丟荒地和輪歇地上。丟荒地離村寨較遠,多數(shù)在老林邊,也有少數(shù)在溝里的小河灘上。種植時不翻地。不施肥,只是放一把火“燒荒”,待灰燼冷卻后,撒一些燕麥和蕎籽,到收獲季節(jié)收多少算多少。是名副其實的“廣種薄收”。輪歇地就不一樣了。一般是種一年歇一年,除了“火燒雜草,以灰為肥”,還要翻地碎土,開溝排水,挖窩布種。因為“輪歇”能養(yǎng)地,莊稼長得比較好,有收成。民主改革時統(tǒng)計耕地面積,軟歇地算一半,丟荒地不納入統(tǒng)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