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是木訥的孩童,除了對課外書與甜味著迷外,其他的感覺都一樣的。少年時,既不會打游戲,數學也學得一塌糊涂,不喜歡任何酸辣刺激性的味道,偏執(zhí)喜歡甜味。
我真正開始上小學是七歲的那年,七歲在農村也已經超過了入學年齡。我沒有上過學前班,導致了我在一年級學得很吃力。比如數字數不到100以上,最簡單的加減法也經常出錯。我的母親是語文教師,對我的表現她也無能為力。在承受數學壓力的同時,大約在小學三四年級的時候,我開始迷戀上了課外閱讀。
最初看的是金庸的《天龍八部》和古龍的《小李飛刀》,進入青春期開始讀古典名著《水滸傳》和《三國演義》。初中畢業(yè)之前讀了很多純文學小說,記得最初看完的一批小說便是本縣籍作家路遙的《人生》《平凡的世界》和陳忠實的《白鹿原》。上大學后,由于所學專業(yè)的原因,我開始讀 《中國歷代畫論》和《中西方美術史》,也閱讀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上大學以后開始喜歡上了上世紀80年代中國先鋒派作家,開始尋找閱讀馬原、孫甘露等人的所有著作,直到現在我還在閱讀他們。其間,還喜歡中國第三代詩人的作品,比較喜歡閱讀成都“非非主義”詩人楊黎、何小竹及南京“他們”詩人韓東、于堅的作品。也就在大學時期,我進入詩歌寫作的初期階段,后來與一些同齡人在網上發(fā)起“80后詩歌運動”。大學時,最得意的一首詩《油菜花》,入選了當年“最近大學生詩選”及其他詩歌選本。大學畢業(yè)之后,一直從事文字編輯,遺憾自己讀書太少。從少年時代的朦朧閱讀到現在有意識地閱讀,一路伴我逐漸長大。
除了閱讀,少年時另外一個記憶就是對味道的偏執(zhí)。有一年夏季,父母拎回六斤“降溫糖”,一個暑假,我把六斤“降溫糖”全部消化。那時,吃糖雖不是一件奢侈的事,但生活在鄉(xiāng)村的小孩也不是經常能吃到。那年暑假,我與糖相伴——在稀飯里放糖,在開水里放糖,在饅頭的中間夾糖。從早上起來吃到晚。當有一天,家里來客人,父親準備拿糖招待來人時,發(fā)現糖罐里只剩糖渣了。
小時候,家里人多,物資缺少,父母收入完全靠僅有的固定工資。每到中秋節(jié)的時候,我得到的月餅最多,爸爸媽媽、哥哥姐姐每人只給自己留一個月餅。我小時候總以為他們都不愛吃甜食,不喜歡吃月餅。上了中學,讀到了一篇文章,我才明白父母和哥哥姐姐不是不愛吃月餅,也不是不愛吃甜食。大學剛畢業(yè)我留在了西安工作,中秋節(jié)前,母親讓人捎來一包自家做的月餅和自家樹上摘的蘋果、梨子、紅棗。大學剛畢業(yè),年輕氣盛,覺得父母這樣做是多此一舉。那時,覺得父母跟不上時興了,凡事自己一人拿主意。多年以后,我才讀懂了這份純真的親情。
如今,父母上了年紀,退休在家,身上的各種病都來了。特別是母親,前年大病了一場,我從北京回到了家里,母親說話開始有點吐字不清。母親見我回來了,說外面好好的干嗎跑回來。我剛開始沒聽明白母親的話,后來,我看見母親眼淚在眼睛里打轉,然后母親把頭低下了。我明白了。母親覺得是她拖累了我。回來,我找了一份差事,沒事的時候經常往家跑,給家里帶上各樣的東西,也包括一些甜食,母親說她喜歡吃甜食,只是現在得病不能吃了。由于身體原因,母親只能吃很清淡的口味了?,F在,碰到事總是想和父母商量,征求他們的意見,更多的時候希望和父母聊聊天。在父母跟前,自己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
去年中秋節(jié),表弟表妹們回來拿了好多月餅孝敬父母,母親得了糖尿病,已經不能再食甜的食品。家里已經不做月餅了,離家前,我從一盒包裝精美的月餅盒里,取出了三塊月餅。母親看著我拿走月餅,顯得格外高興?;厝ズ?,月餅放置了幾天,心情總是不能平靜,在兩個不同的夜晚,吃了兩塊不同口味的月餅。第一次感覺到了,月餅除了解饞外,還有平靜心情的功效。
這么多年,我閱讀了很多書籍,卻對父母閱讀甚少。
作家小檔案
秦客,本名王剛,陜北清澗人。陜西省文學院簽約作家,現從事圖書出版工作。小說、詩歌作品散見于《青年文學》《西湖》《黃河文學》《人學與人生》《延河》《佛山文藝》《詩選刊》《詩歌月刊》《草原》《東京文學》等;另有作品入選《中國年度最佳大學生詩歌》《被遺忘的經典詩歌》《中國年度最佳詩歌》《21世紀中國最佳詩歌(2000—2011)》《80后詩歌檔案》《80后小說新勢力》《陜西詩選(2010—2011)》等多種選本。獲2008年“西部散文提名獎”、2009年《上海文學》短篇小說新人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