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波

摘要：政治參與是社會民主的主要內容，網絡開辟了政治參與的新途徑。當代大學生思想活躍、行動積極，他們的網絡政治參與行為不僅構成了當前社會輿論的重要部分，而且影響著未來民主制度的發(fā)展和完善。文章通過實證研究，考察了當代大學生網絡政治參與的特征和影響因素，探討了其現階段面臨的問題，并提出了針對性的發(fā)展建議。

關鍵詞：大學生網絡參政政治參與實證研究

政治參與是社會民主的重要內容。黨的十六大、十七大反復強調動員公民有序政治參與，并將之作為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民主制度的重要內容。互聯網開辟了公民政治參與的新途徑。然而，通過互聯網的政治參與是把“雙刃劍”，如何有效引導公民揚長避短，理性、有序地通過互聯網進行政治參與成為新的議題。

我國有著“學而優(yōu)則仕”的傳統(tǒng)?？v觀歷史，每每民族危亡之際，總有莘莘學子挺身而出，“一二· 九”運動、“五四”運動無不彰顯了青年學生“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社會擔當；然而，面對當前的社會熱點、焦點問題時，我們不得不正視大學生在政治參與中表現出的容易激進、盲目和被利用的特點。近年來，透過若干網絡事件，大學生愛國愛黨的熱情得以彰顯的同時，個別極端、非理性的行為也顯現出來。因此，研究大學生網絡政治參與的特征既是互聯網社會影響研究的題中之義，又是新媒體環(huán)境下完善大學生思想政治工作的迫切要求。

大學生網絡政治參與的經驗分析

政治參與是現代政治學的一個重要概念，但學界尚未形成一致的概念?？灼嬲J為，“政治參與可以解釋為全國或地方、個人或集體支持或反對國家結構、權威和（或）有關公益分配決策的行動”。[1]陳振明將其定義為“公民試圖影響政府決策的非職業(yè)行為”。他還提出了政治參與的四方面問題：參與主體、性質、手段和行為。[2]付建軍認為，網絡政治參與是網絡技術與公民政治參與相結合的產物，是建立在網絡基礎上的一種政治參與方式。[3]

以美國羅伯特·帕特南為代表的一些西方學者認為，大眾媒體，尤其是電視，使人們組織、參與、學習、談論政治和公共事務的熱情下降。[4]而Stromer-Galley 認為，網絡的互動性、匿名性以及社會存在感的削弱等特征重新燃起人們政治參與的熱情。[5]這些特征與大學生的人口統(tǒng)計特征基本相符。但是，關于大學生的網絡政治參與熱情是一個存在爭議的話題。有學者認為大學生的“政治冷漠”在網上延伸，也有學者認為他們是網絡政治參與的活躍分子。沈衛(wèi)認為，大學生網絡政治參與的方式包括發(fā)布政治信息、網上選舉、網上評論和討論、網上民意調查、網上信訪。[6]陳鳳蘭認為，大學生政治參與有助于增強大學生的政治責任感，促進他們的政治社會化，塑造獨立的政治人格等，但也有可能造成非理性和“網絡暴力”。[7]目前，關于大學生網絡政治參與的研究往往停留在經驗分析的層面，本文旨在通過實證研究勾勒出大學生政治參與的特征圖像，從而探討其存在的問題，提出相應建議。

實證研究設計

本文從描述大學生網絡政治參與的特征入手，探索影響其網絡參政行為的因素，并結合上述研究發(fā)現提出引導大學生有序參與網絡政治的建議。

（一）研究框架

本文從大學生網絡政治參與的現狀和個體因素兩個方面進行探討。一方面，從大學生網絡政治參與的現狀出發(fā)，研究其在態(tài)度、動機、行為三個元素的群體特征，并將行為元素細分為參與程度、議題、工具，歸納大學生網絡政治參與的現狀特征；另一方面，從大學生網絡政治參與的個體因素出發(fā)，通過人口統(tǒng)計、網絡使用、個性/價值觀的調查研究，歸納總結影響大學生網絡政治參與的因素。

（二）研究方法

本文以定量研究為基礎，對研究對象進行問卷調查。為了增強結果的解釋力，研究還采用了重點訪談的方法作為補充。

（三）數據來源

本文數據來源于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于2011 年12 月在全國范圍內進行的一項持續(xù)20 天的在線調查，回收有效問卷3，000 份，其中大學生樣本428 份（含大學?？?、大學本科、碩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在讀學生），占總樣本的14.26%。大學生樣本平均年齡為20.40 歲，男女比例為53∶47，六成以上居住在省會城市和直轄市。

大學生網絡政治參與特征及個體因素

研究發(fā)現，大學生對網絡政治參與持有保守的態(tài)度，其參與動機和行為既有與其他網民相似之處，也存在自身群體特征。

通過對樣本數據的描述性統(tǒng)計、方法分析以及相關性分析得出以下結論：

（一）大學生網絡政治參與特征：態(tài)度、動機和行為

1.態(tài)度—玻璃罩效果

調查顯示，大學生對于網絡政治參與的現實效果持“冷靜”和保守的態(tài)度。問卷列舉了“即時通訊平臺討論、網上調查或投票、個人主頁或博客發(fā)表觀點、微博轉載或評論、轉載”等10 種常見的網絡參政行為，并提供五級量表（1= 毫無效果，2= 效果有限，3= 效果一般，4= 有效，5= 非常有效）供網民對其效果進行評估。結果顯示，大學生得分均值僅為3.06，而非大學生網民得分均值為3.25（α=0.878）。另一項對網絡工具社會輿論影響程度的調查得出類似的結果。大學生對新聞網站、微博、社交網站、即時聊天工具等社會輿論影響力得分均值為3.606，而其他非大學生網民的得分均值為3.747（α=0.803）。 為此，我們采訪了兩位在校大學生，他們的觀點是：

小T（男）：“起初，經常在網上發(fā)表言論，后來發(fā)現沒有意義，很少能改變什么，如我們參與（討論）的7.23 動車事故……反而浪費時間?！?/p>

小L（男）：“網絡參政要看是什么樣的議題，如果是政府主導的，我們的意見有可能被采納，但如果是自發(fā)的，單獨網民很少能成氣候，除非有人跟著炒作。網絡維權太難了，不能成為有效的途徑。”

由此看來，大學生對網絡政治參與的效果認識并不樂觀，認為表面上看“前途無量”，事實上作用很有限，猶如被套上玻璃罩。

2.動機——非理性和“泛輿論化”

網民政治參與的原因可分為兩大類：一是理性原因或者功利性原因，即通過網絡政治參與達成一定的功利性目標，包括伸張正義、解決問題、改善社交或表達支持等；二是感性原因或者情緒化原因，即通過網絡政治參與滿足某種情緒的需要，如發(fā)泄情緒、打發(fā)時間、湊熱鬧等。大學生出于情緒化原因參與網絡政治的比例高于非大學生網民。在理性原因的參與中，大學生傾向于利用輿論解決問題。通常這種“輿論”與群體極端化密切相關。美國學者凱斯·桑斯坦認為，網絡是極端主義產生的溫床，志同道合者容易溝通，但聽不到不同的意見，持續(xù)暴露在這種環(huán)境中最終會走向極端。當這種“極端”被貼上“道德”或“正義”的標簽后，就成了強大的輿論壓力，而這種行為存在著諸多的社會隱患。

這種“泛輿論化”的特征還表現在網民對網絡參政行為效果的分析上。調查問卷提供了網絡政治參與的12 種方式，并提供五級量表衡量網民對這些陳述的認可程度，通過主成分分析，提取了3 個因子，分別命名為 “監(jiān)督政府”“官民溝通”和“影響決策”。[8]調查顯示，網民對監(jiān)督政府的得分均值更高。

3.參與度—“政治冷漠”的網絡延伸

20世紀90年代之后，大學生對政治的冷漠態(tài)度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但隨著網絡時代的到來，大學生在網絡上的“喧鬧”形成了“熱衷政治”的假象。事實上，網絡政治參與的層次和方法都很豐富，其中“關注”是參與的起點。但目前來看，大學生對于政治新聞和政治社區(qū)的參與性不及一般網民。調查顯示，只有39%的大學生關注政治新聞（非大學生網民的比例為52%），而對政治類網絡社區(qū)的參與值僅為1.96（非大學生網民為2.2。四級量表：1=不關注、2=關注但不參與、3=關注并參與、4=主動發(fā)起）。就網絡討論而言，大學生的參與比例為87.1%，其中扮演過意見領袖的僅為3%，均低于非大學生網民88.5%和3.5%。

根據調查數據顯示，大學生網民與非大學生網民參與各類網絡政治活動的比例，除了“監(jiān)督公權力”一項以外，其他無論是純粹的網絡活動還是與現實的互動活動，大學生網民的參與比例都低于一般網民。

4.議題—宏觀、遠大

從關注的議題上看，大學生關注的議題宏觀、遠大，而且通常是在短時間內被社會關注的焦點。大學生網民關注的首要議題是“國際局勢”（大學生占50.90%，非大學生占49.50%），而非大學生網民關注的首要議題是“國內重大政策決策的出臺”（大學生占43.00%，非大學生占55.10%）。在其他議題中，大學生網民對“群體事件”（36.90%）、“兩岸關系”（21.00%）和“政治傳聞”（15.20%）的熱情高于非大學生網民（所占比例分別為29.40%、10.00%，13.10%），而在“反腐倡廉”（27.80%）、“法律法規(guī)”（10.70%）、“地方時事政治”（10.70%）和“黨政人事調動”（6.30%）這些議題上不及非大學生網民（所占比例分別為35.10%、15.80%、15.80%、7.90%）。這與大學生的生活狀態(tài)有關。大學生群體尚未獨立地面對社會生活，政策、法規(guī)、人事調動對他們生活的直接影響較小，因此關注的程度也較低。談論國際局勢、臺海問題更迎合“揮斥方遒”的年齡特征；群體事件的發(fā)生具有偶然性、爆發(fā)性，更貼切大學生的好奇心強和易沖動的特點。

5.工具—微博至尊

調查顯示，66.5%的大學生網民通過微博參與網絡政治討論，這個比例在非大學生網民群體中為59.00%。其中，新浪和搜狐微博的使用率在八成左右。42.40%的非大學生網民通過BBS/論壇來參與網絡政治，大學生網民中不到三成的人使用這種方式，與使用QQ群的比例相當。此外，還有兩成多的大學生網民通過博客、個人空間、新聞網站和門戶網站參與網絡政治。

（二）影響大學生網絡政治參與的個體因素：性別

在網絡政治參與方面，大學生個體在年齡、收入、職業(yè)、文化程度等方面差異不顯著，但性別差異顯著。

相關性分析顯示，大學生對網絡的依賴程度與網絡政治參與之間不存在顯著相關關系（sig=0.261>0.05）。學生個性和價值觀對網民政治參與的影響十分有限。對網民個性與價值觀量表進行因子分析，提取特征值大于1 的3 個因子，分別命名為“傳統(tǒng)價值觀”“自由激進型”和“保守自利型?！盵9]相關性分析顯示，3 個因子中只有“傳統(tǒng)價值觀”與網絡政治參與存在較弱的顯著負面相關關系（相關系數為-0.112，雙側顯著性0.021<0.05）。由此可見，大學生在網絡政治參與方面表現出非常穩(wěn)定的群體特征。

男生（92.5%）參與網絡政治的比例高于女生（81.1%），男生中做過意見領袖的比例為4%，而女生僅為2%。從關注的議題來看，男生青睞于國內國際局勢和大事，而女生對公共安全事件和群體事件興趣更濃。從參與網絡政治的原因來看，男生更注重個人利益并在以下項目上高于女生—“事關個人利益才發(fā)言”“擴大人際交往圈”“通過增加關注度賺錢”和“表現自己，引人關注”，而女生的動機更加具有公益性；從參與的活動來看，女生參與網絡調查和網絡選舉的比例高于男生，男生參與監(jiān)督、舉報的比例高于女生；從使用的工具來看，女生使用微博的比例略高，男生使用BBS/ 論壇的比例較高。

大學生網絡政治參與面臨的現實問題與對策建議

（一）大學生網絡政治參與面臨的現實問題

“喧嘩”和“躁動”并不完全意味著大學生“政治冷漠”的冰釋，相反他們對網絡政治參與的實際效果的冷靜反思，參與網絡政治的熱情、動機和方式特征值得深思。

1.“虛擬民主”的現實乏力

網絡參政無外乎三種方式——表達訴求、實施監(jiān)督和實現溝通。從形式上看，網民的這三種權利得到了一定的實現，然而“權利”不等于“權力”。有權表達訴求，但訴求未必有所滿足；有權實施監(jiān)督，但未必有條件執(zhí)行監(jiān)督結果；有權實現官民溝通，但未必引起決策改變。尤其是大學生群體，他們的現實權利有限，因此政治參與帶給他們的虛擬體驗感遠遠超過了現實擁有的幸福感。

2.政治參與的娛樂化

政治參與原本是一件嚴肅的活動，但隨著網絡政治參與門檻的降低，以及參與方式的多元化，大學生對于政治參與表現出從眾、跟風和娛樂化的傾向。“發(fā)泄情緒、打發(fā)時間，湊熱鬧”竟然成為三成大學生參與網絡政治的原因。

3.共識與主流的分化

微博和聊天工具、社交媒體成為網民政治參與的主要工具，而新聞網站、門戶網站的使用率不及前者。這意味著政府、社會主導的意識形態(tài)和價值觀越來越難以被普遍地接受，而以“個體”為核心的“自媒體”導致個體之間信息獲取存在顯著差異。長此以往，社會共識將被瓦解，主流意識形態(tài)地位難以形成，而“利益”和“知趣”可能突破地緣，實現虛擬聚集并產生現實沖擊力。

4.現實參政能力的弱化

對于網絡的過分依賴分別造成73.4%和57.7%的大學生疏遠了報紙和圖書。過去大學生對博覽群書、通古論今的追求，在搜索引擎和網絡“對罵”中失去動力，網絡和檢索工具成為他們第一位甚至唯一的信息獲取途徑。然而目前網絡信息魚龍混雜，大量極端的、膚淺的、片面的甚至錯誤的信息攙雜其中，觀點辯論中的理性、客觀往往被極端的民族主義、泛道德論綁架。大學生的思辨能力和獨立學品面臨被侵蝕的風險。

（二）改善大學生網絡政治參與現狀的建議

對于認識網絡時代民主政治的發(fā)展規(guī)律，以及引導當代大學生有序參與網絡政治，固然是高校干部、教師的分內任務，但難解其局。網絡政治參與的“根”和“源”在政府和社會，拋開這個層面談大學生網絡政治參與只能是舍本逐末。

1.科學認識網絡社會特征，提高學生免疫力

相比于傳統(tǒng)社會，大學生網絡政治參與表現為以下特征：一是雙向性。傳統(tǒng)社會中，大學生政治參與以單向為主。大學生參與什么，如何參與受到時空制約，學?？梢园l(fā)揮組織、協(xié)調和引導的作用。網絡時代，大學生政治參與中的自發(fā)和主動行為越來越多。學校為學生設置參與議程的難度越來越大。二是分散性。之前，高校對大學生政治參與的管理是統(tǒng)一的，某些行為帶有強制性。但互聯網的“平等”觀念深深地影響到當代大學生，強制性的行為容易激發(fā)學生逆反心理。三是開放性。網絡打開了學生的視野，也增加了他們認識其他政治制度和意識形態(tài)的可能。當前條件下，大學生思想政治工作不能因循守舊，甚至掩耳盜鈴，而應該變強制性為引導性教育，由單面說服變雙面說服，對于敏感問題不能避而不談，而應通過提供信息服務和情感教育，培養(yǎng)學生的思辨能力和對黨對國家的忠誠度。

2.積極反饋，重樹陣地，解開效果“玻璃罩”

無論是黨和國家層面、媒體層面，還是學校層面，都要重視大學生的參政意愿，充分相信當代大學生的愛黨愛國情懷，科學認識他們思想活躍、渴望新事物的特點，悉心呵護他們的政治熱情，讓他們認識到聲音可以被傳達，智慧可能被接受，批評和監(jiān)督會得以認可，他們才會更有信心地維護和建設“陣地”。反之，如果虛擬民主的“玻璃罩”始終籠罩著學生，他們的“政治冷漠”會積聚，甚至反其道而行之。

3.培養(yǎng)公民意識和公民素養(yǎng)

積極培養(yǎng)大學生以公民的姿態(tài)處理政治和公共事務。毋庸置疑，隨著我國民主進程的發(fā)展，全社會范圍內的公民意識和公民素養(yǎng)都有提升，但其水平和層次距高度發(fā)達的民主社會還存在一定距離，尤其在網絡環(huán)境中，網民的自我認知、社會認知、網絡道德存在諸多亟待發(fā)展之處。對大學生公民意識和公民素養(yǎng)的教育和培養(yǎng)對于改善我國網絡環(huán)境有釜底抽薪之功效。公民意識和公民素養(yǎng)教育應該成為高等教育的核心要義之一，應將其條分縷析、循序漸進地貫穿到具體的課程、實踐和生活中。

4.重視高校政工干部和教師的模范作用

言傳不及身教。前文對大學生網絡政治參與的分析，有些問題不僅限于學生群體，而是社會的普遍現象，高校政工干部和教師也在所難免。這些與學生朝夕相處的師長更容易成為其行為的影響者。因此，干部和教師要加強自我約束和自我管理，樹立良好的榜樣。

參考文獻：

[1]（美）帕特里克·J·孔奇著，王勝明、范云萍譯.政治參與概念如何形成定義[J]，國外政治學，19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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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Putnam，R.D. Bowling ：Alone The Collapse and Revival of American Community.，New York：Simon & Schuster，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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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陳鳳蘭.大學生網絡政治參與的正面負面影響及其應對[J]廣西青年干部學院學報，2009，（6）.

[8]KMO 值為0.857，Bartlett 的球形度雙側顯著性為0.000，三個因子的總解釋率達到50.763%.

[9]KMO 值為0.87，Bartlett 的球形度雙側顯著性為0.000，三個因子的總解釋率達到50.68%.

（作者單位：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

[責任編輯：蔡桂蘭 實習編輯：祖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