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

瓷器是我國勞動人民的偉大發(fā)明。溫州制瓷業(yè)歷史悠久，從這一地區(qū)古文化遺址出土的陶器和原始瓷器分析，甌窯創(chuàng)燒之前，在新石器時代晚期，甌越先民就已經(jīng)燒造出印紋陶，到了晚商至西周時期，已掌握了原始瓷器的制作技術(shù)。據(jù)考古調(diào)查材料表明，溫州在東漢晚期就燒造出成熟的青瓷，是浙江最早生產(chǎn)青瓷的少數(shù)地區(qū)之一。六朝時期，溫州地區(qū)制瓷技術(shù)更趨成熟，地方特色明顯，進入繁盛階段。因其古窯址多在甌江之濱，被后人稱之為“甌窯”。清藍浦《景德鎮(zhèn)陶錄》記載：“甌，越也，昔屬閩地，今為浙江溫州府。自晉已陶，其瓷青?！碧莆宕鷷r期，甌窯已使用匣缽裝燒瓷器，而且在器型、紋飾、釉色方面都有創(chuàng)新。北宋時期，甌窯繼續(xù)發(fā)展，以市郊的西山窯規(guī)模最大，窯場蜿蜒數(shù)里，以品種繁多、制作精湛、釉色淡雅晶瑩而負盛名。南宋以后，龍泉窯異軍突起，甌窯逐漸衰落，直至元代結(jié)束。甌窯遺存窯址現(xiàn)已查明多達一百五十余處，紀年墓中出土的甌窯瓷器數(shù)以百計，其中有的器物還刻有銘文，這些都為我們判斷甌窯在各個歷史階段的基本特征與情況提供了可靠的實物資料。

在眾多的甌窯窯址中，西山窯是其重要的代表。它不僅繼承了兩晉甌窯的卓絕成就，又有新發(fā)展的晚唐五代至兩宋瓷窯，胎骨更偏白而堅致細膩，釉層更滋潤豐厚，色澤更淡青純潔等；而且在造型、紋飾上吸取了浙江越窯秘色瓷的許多特點，足可與當時著名的越窯瓷相媲美。西山窯在溫州城西（現(xiàn)鹿城區(qū)）西山，故名，距溫州舊城約五里。光緒《永嘉縣志?敘山》載：“西山，在城西五里，一名甌浦山，又名金丹山?！笨偯娣e3.48平方公里，最高點外營盤山，海拔173米。山下即為古代燒制瓷器的窯場，是一個內(nèi)涵豐富深厚的古窯遺址群。我國著名古陶瓷專家陳萬里曾于1937年夏和1954年11月，兩次專程到西山窯實地調(diào)查，并發(fā)表多篇相關(guān)文章（陳萬里：《瓷器與浙江》，中華書局1946年版；《最近調(diào)查古代窯址所見》，《文物參考資料》1955年8期；《建國以來對于古代窯址的調(diào)查》，《文物》1959年10期），從而使西山窯引起國人注目。自上世紀五十年代以來，經(jīng)省市文物部門多次調(diào)查和重點發(fā)掘查明，南從今灰爐起，北經(jīng)雪山、護國、烏巖頭直至雙橋村，瓷窯林立，連綿三四里地，都遺存著燒制瓷器的窯址和堆積層。可見當時這一帶窯址群分布范圍之廣以及當年燒制瓷器盛況。西山護國寺嶺腳一帶是當時溫州最大的一處瓷窯。1958年發(fā)現(xiàn)，面積約300平方米，瓷片堆積層有兩處，一處自東向西，另一處自東向西北。從取土倒塌的斷面來看，堆積層豐厚，還有殘存窯床一段，窯壁用生坯磚錯縫平砌，內(nèi)壁尚留黑褐色燒結(jié)面，并有結(jié)塊“窯汗”。1986年省市聯(lián)合對烏巖頭廟東側(cè)一處進行考古發(fā)掘，清理出殘長50余米的窯床一條。窯床中間寬、兩端窄，窯頭呈半圓形，徑1.5米，近窯尾處，用匣缽砌成煙火弄，底面用細砂平鋪。窯室左側(cè)設(shè)有窯門，外有人行小道。另外，雙橋村西北蓬垅山北麓一處，范圍約2000平方米，堆積層厚達1.5米，長達50余米。到目前為止，西山窯址群出土和采集的瓷器已數(shù)以千計，各處窯址出土的器物雖略有差異，但基本特征均相同。

對溫州西山窯的年代的調(diào)查，到現(xiàn)在已基本確定了西山窯的燒造年代：從晚唐開始，歷經(jīng)五代、北宋，至南宋結(jié)束，其鼎盛期在五代北宋。最可靠的證據(jù)是1964年5月，市區(qū)西廓大橋頭河床下數(shù)米深處出土一塊西山窯燒制的瓷碑銘（徐定水：《溫州西郭出土北宋瓷質(zhì)碑銘》，《考古》1965年第3期），上刻“開寶三年太歲庚午（970年）”等銘文，“開寶三年”是北宋初年，在浙江則還是五代吳越錢弘俶二十四年，可見這件器物既屬北宋也屬五代。

西山窯主要生產(chǎn)青瓷實用器皿，有碗、盤、壺、瓶、罐、碟、杯、盒、茶盞、盞托和唾盂等日常生活用器。碗有葵口碗，折唇直壁矮壁碗，外壁劃蓮瓣碗，平底、瘦底小碗，敞口斜壁大碗和刻花大碗。盤有方形內(nèi)底壁劃荷葉盤。執(zhí)壺形式多樣，有短嘴扁圓腹執(zhí)壺、直口直頸寶塔蓋壺、竹節(jié)頸云紋球腹執(zhí)壺、喇叭口橢圓腹六棱壺、杯口荷花紋六棱壺、雙耳刻花六棱壺、喇叭口粗頸六棱壺、喇叭口橢圓腹飾牡丹花六棱壺、蓮瓣小壺和六棱小壺等，流多長而彎曲，高出壺口，把柄常以泥條捺成弓形。罐的造型有大口短頸雙系罐，斂口球形蓮瓣罐、腰鼓形罐等。瓶有漏斗口扁圓腹瓶（似軍持）、小盤口雙系瓶。茶盞有壁劃蓮瓣內(nèi)底劃蓮蓬盞、內(nèi)外壁作六棱內(nèi)底劃蓮蓬盞、斂口直壁刻十字花高圈足盞、醬褐釉盞等。盞托有托口中空托沿飾蓮瓣紋盞托，托沿飾條紋喇叭形高圈足盞托，托沿飾篦紋高圈足盞托，托沿平坦的盤式盞托等。器蓋有蓮瓣紋蓋、寶塔形蓋等。另外還有斂口蓮瓣水注、外壁劃雙重蓮瓣粉盒、外壁劃重瓣蓮花器座、敞口弧壁素面平底碟、唾盂狀中間有隔層作五小孔的過濾器等等。

西山窯器形一般精致玲瓏，造型別致，富于變化，僅口沿造型就有撇口、斂口、葵口、坦口、喇叭口；壺、罐、瓶的腹形有球形腹、瓜棱腹、腰鼓形腹等；底足有挖足、臥足、假圈足、平凹底、環(huán)形底。器底的圈足有圈足、矮圈足、圈足外撇、高圈足略外撇以及喇叭形高圈足之分。其中以平底、環(huán)形底、平底內(nèi)凹、假圈足等器年代為較早；以圈足底器數(shù)量為最多。其他還有竹節(jié)頸、寶塔蓋、如意形耳等造型。

西山窯與一般甌窯比較，胎骨顏色更偏于白色，幾乎是一種淺白色，堅硬細致，胎壁較薄，瓷土淘練得十分純凈，雜質(zhì)、氣泡極少。釉色以淡青色薄釉及淡青泛黃釉為主，還有青綠、灰綠、黃綠玻璃釉，多有細碎開片，或是因為火候掌握不穩(wěn)定的緣故。另外還有一種醬褐色釉產(chǎn)品，是當時浙南的一種特殊產(chǎn)品，且與青釉瓷共存于一個窯床中。1970年，曾在西山護國嶺腳一堆積層中，發(fā)現(xiàn)一只醬褐釉盞與青釉因疊燒而相互粘結(jié)在一起，釉層比越瓷薄，內(nèi)外施釉，釉層勻凈細潤，胎釉結(jié)合牢固，釉不到底，有露胎現(xiàn)象，露胎部分呈朱紅色。此外，在西山還出土有3件北宋黑釉小碗，因其不是窯址出土物，故西山窯有否黑釉瓷，尚需日后考古調(diào)查定論。

西山窯瓷器大多素面無紋，紋飾器物僅占一小部分，花紋亦較為簡單，以刻畫蓮瓣紋為主，常見紋飾有蓮瓣、蓮蓬、葵花、荷花、菊花、牡丹、海棠、卷草、云朵、蕉葉、十字花、以及雙蝶、鸚鵡等，腹多飾仰蓮紋，也有加褐彩。采用劃花、刻花和印花等技法，線條多粗獷遒勁。唯有一件刻花大碗，刻著一對展翅鸚鵡，周飾纏枝花，頗為繁縟富麗。

窯具有瓷質(zhì)缽形匣缽、墊圈、墊餅等。匣缽有直壁圓形缽、缸形缽、碗形缽，墊座有直筒形、喇叭形等，別有墊餅、墊圈等。以上匣缽和墊餅、墊圈均為瓷土所制，呈灰白色。墊座為粘土和砂混合燒制，呈紫褐色。

現(xiàn)擇其較典型的、多從窯址出土采集的西山窯器做一介紹：

1.北宋青瓷碑銘殘件（圖1）

殘高15厘米，殘寬14厘米，厚1.1厘米。1964年5月19日溫州市郊西廓大橋頭河床中出土。出土時斷裂處為舊痕，又未找到其他碎片，無法復原。碑銘胎骨白中稍泛灰，細膩堅硬。施淡青色薄釉，釉色青中泛黃，均勻潤澤，有細碎開片。文字刻劃凹處與邊線凹處釉液凝聚稍厚，呈青綠色。正面刻楷書銘文：“開寶三年太歲庚午……□道僧徒……”銘文，背面刻“南無……蘇嚕跋羅……盧遮那心乳海真言……那謨?nèi)摺x跡金剛說神通大滿……水得清凈口奄口佛口舌……微吉微么那棲嗚……”銘文?！伴_寶三年”為宋太祖趙匡胤開寶三年（970年）。此碑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為研究北宋甌窯制瓷工藝和溫州佛教凈土宗史提供了重要資料。

2.北宋青瓷瓜棱執(zhí)壺（圖2）

高25厘米，口徑9.8厘米，足徑8.1厘米。1964年5月19日溫州市郊西廓大橋頭河床中與青瓷碑銘殘件同時出土。喇叭口，長頸，頸肩連接處有一圈凸棱，豐肩，瓜棱腹，圈足，器底部呈雞心狀凸起。肩部置細長弧形流，對稱一側(cè)置扁曲寬柄。灰白色胎，通體施青黃色釉，溫潤勻亮，有細碎開片。

3.五代青瓷蓮瓣紋水盂（圖3）

高5.8厘米，口徑4厘米，底徑4.7厘米。溫州市郊西山護國嶺腳窯址采集。直口，短頸，扁圓腹，圈足。肩部刻劃覆蓮紋一周，二層重瓣大小相間，隨意自然。鼓腹處飾弦紋兩周。胎質(zhì)細膩，通體施淡青綠釉，略泛黃，溫潤透亮，有細碎開片。

4.五代青瓷杯口執(zhí)壺（圖4）

通高21.8厘米，口徑5.8厘米，底徑7.8厘米。1974年9月27日溫州市郊錦山出土。壺蓋子口，柱狀圓鈕，弧面。壺為杯口，細頸，球形腹，平底。肩部置弧形長流，對稱一側(cè)置扁曲寬柄，柄面模印草葉紋。肩部和下腹部劃飾弦紋。壺口沿連接壺柄上方及蓋口沿，各有兩孔供穿繩之用。胎呈灰白色，質(zhì)細膩堅硬，通體施淡青黃釉，釉層勻潤，有細碎開片，胎釉結(jié)合緊密。

5.五代青瓷曲流執(zhí)壺（圖5）

通高11.6厘米，口徑2.7厘米，底徑6.2厘米。1974年9月27日溫州市郊錦山出土。壺蓋為傘狀，中設(shè)圓珠形鈕，蓋口直壁有孔。壺直口圓唇，八瓣瓜棱球形腹，喇叭形高圈足。腹部流管柔長，自下彎曲過壺底，與底足接近，然后向上繞成S形，流口高過蓋頂，腹部以一個雙葉捧住的圓環(huán)固定流頸。與流管成直角處的腹部設(shè)扁條形環(huán)把，把面貼塑一蟬。胎質(zhì)細膩堅硬，通體施青中泛黃釉。此壺構(gòu)思新穎，造型奇特，流管設(shè)計別出心裁，堪稱五代瓷藝佳作。

6.五代青瓷刻花方盤（圖6）

高2.8厘米，口徑13.8厘米，足徑6.6厘米。溫州市郊西山護國嶺腳窯址出土。方形委角，侈口，折沿，坦淺腹，矮圈足。內(nèi)底近圓形，刻劃盛開牡丹花一朵，花瓣層次分明，舒卷自如；四委角各刻一花瓣，線條纖細流暢?；野咨ィw施淡青釉，勻凈溫潤。

7.五代褐釉瓷多角瓶（圖7）

高31.2厘米，口徑6.2厘米，底徑10.9厘米。1986年溫州市郊西山出土。此類器皿又名“多嘴罌”。直口，直頸，五層塔式深腹，假圈足。腹部每層鼓腹處各置五個中空錐形角。最下層鼓腹下貼塑凸棱一周?；姨?，胎質(zhì)疏松，器表施黃褐色釉，惜大部分脫落，施釉不及底。

8.北宋青瓷劃花杯口執(zhí)壺（圖8）

高22.5厘米，口徑6.5厘米，底徑7.8厘米。1970年10月溫州市郊西山出土。杯口，束頸，斜肩，橢圓腹，挖足。肩部置長曲弧形流，對稱處柄缺失，或有蓋，亦已失。肩部飾弦紋三周；腹部滿飾海棠花葉紋，葉葉相聯(lián)，綿連多姿，線條流暢。腹下部近底足處刻劃波浪紋一周。淺灰色胎，器表施青黃色釉，勻凈潤澤，有細小開片。

9.北宋青瓷蓮瓣座（圖9）

高4.5厘米。1986年溫州市郊西山護國嶺腳采集。座為圓形，面平，底心中空。座面為五瓣，有連珠紋一周，周身浮雕二層六瓣覆蓮，瓣體肥厚?；野咨ィ裰貓杂?。通體施淡青白釉，均勻潤澤。此座或為菩薩像底座。

10.北宋青瓷劃花瓶（圖10）

高14.7厘米，口徑4.8厘米，底徑7厘米。溫州市郊西山窯址出土。漏斗形口，束頸，頸下部有凸棱兩周，扁鼓腹，圈足。肩部劃飾花瓣紋一周?；野咨?，厚重堅硬。通體施淡青釉，薄而均勻。

11.五代青瓷刻花器蓋（圖11）

口徑10.9厘米。溫州市鹿城區(qū)西山護國嶺窯址出土?；∶妫杏锈o，子口。蓋面飾重瓣覆蓮紋一周，蓮瓣的刻劃為三線在瓣尖交疊?；野咨?，通體施淡青白釉，薄而勻潤?？诙藷o釉處有托泥墊燒痕跡。

12.五代青瓷蓮蓬紋碗（圖12）

高4.5厘米，口徑9.5厘米，底徑4厘米。溫州市郊西山護國嶺窯址出土。直口，弧腹，小圈足外撇。腹部剔刻蓮瓣紋。內(nèi)底設(shè)有二凹圈，內(nèi)刻七個小圈象征蓮蓬?；野咨?，通體施淡青釉，細膩勻潤。

13.北宋青瓷蓮瓣紋燭臺（圖13）

溫州市鹿城區(qū)西山護國嶺窯址出土。平底，中間直筒式燭臺，筒壁一周刻飾重瓣仰蓮紋，外二層仰蓮瓣環(huán)繞?；野滋?，施淡青泛黃釉。此器造型獨特，較少見。

綜上所述，西山窯不同于一般甌窯，是在六朝、唐代甌窯的成就上發(fā)展起來的晚唐五代至兩宋的瓷窯。它與同時代越窯相互影響，吸取各自的許多長處，又保持了自己的獨特風格，同時它也給浙南其他瓷窯以一定的影響。如早期的龍泉瓷，其胎骨、釉色、紋飾和造型基本都與溫州西山瓷相似，這不能不說它是受到了西山窯的影響。（責編：雨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