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樹青

“如果你想知道我為何離開沙夫豪森來到伯爾尼，就來見我吧?！?902年2月，阿爾伯特·愛因斯坦給好友Besso寄出明信片。

此時，23歲的大學畢業(yè)生愛因斯坦到瑞士首都伯爾尼沒幾天，與女友在阿勒河邊的老城區(qū)租了間房住下來。他畢業(yè)后失業(yè)一年半了，正為找工作而發(fā)愁，根本養(yǎng)不起孩子，吃飯都成問題。

雖然蘇黎世聯(lián)邦技術學校的同學馬塞爾·格羅斯曼讓自己的有錢老爸托關系找熟人，努力幫愛因斯坦謀求一份有固定薪水的工作，但當時愛因斯 坦完全不確定自己能否被瑞士聯(lián)邦專利局聘用。他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會在此住到30歲，更猜不到42歲時會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之后更成為人類“天才”的代名詞。

翹課、抄筆記的愛因斯坦

愛因斯坦的父親赫爾曼·愛因斯坦在慕尼黑開著電器工廠，雇傭了150多名工人，經營得一般，直至倒閉。如今，作為愛因斯坦生平展覽的一部分，他的電表等工廠產品模型還在瑞士歷史博物館放著。

阿爾伯特·愛因斯坦，并不是家庭優(yōu)越、外貌出眾或智力超群，他只是小學全班52名同學合影時大衣紐扣沒系齊的不合群少年。他陸續(xù)接觸了袖珍羅盤、小提琴、猶太教教規(guī)、通俗科學讀物、歐幾里德幾何學和康德的著作。

15歲時，生意失敗的父親搬家到意大利米蘭。愛因斯坦高中沒有畢業(yè)，不想在德國服兵役，聽說蘇黎世聯(lián)邦技術學校允許沒有高中文憑的學生入讀，只要滿18歲、通過入學考試就可以。16歲的愛因斯坦自學完微積分后，于1895年10月破格參加入學考試報考工程系，物理和數(shù)學高分，但總分不及格，未被錄取。他接受了校長赫爾佐克以及該校物理學教授韋伯的建議，在瑞士阿勞的州立中學補念中學課程，以取得高中文憑。愛因斯坦在阿勞中學的成績單上， 許多課程得6分（6分制，6分為最高分），化學5分，繪畫4分，地理4分，法語3分。17歲的他于1896年9月復考奪魁，于10月進入蘇黎世聯(lián)邦技術學校讀師范類專業(yè)。

4年大學時光，從1896年到1900年，愛因斯坦邋遢自在地待在蘇黎世。他偏科嚴重，老是翹實驗物理課和數(shù)學課，覺得數(shù)學對他的物理學理想沒有什么作用；他偏愛理論物理，又覺得老師講得太舊，癡迷于找一些新潮物理學家的文章來讀；他基本處在逃課自學狀態(tài)，反倒是歷史教授家里的?？停凰渤１桓窳_斯曼邀去“都會”咖啡廳聊哲學和力學，或玩帆船。一到期末考試，他就需要借格羅斯曼一絲不茍的筆記抄來救急（多年后，若沒有格羅斯曼的數(shù)學再次幫忙，他根本寫不成廣義相對論）。

翹課、借同學筆記抄的愛因斯坦，很不得教授們好感。他的實驗物理課得了1分。但他的愛情有了收獲。他的拍拖對象是他的同班同學，大他4歲的塞爾維亞女孩米列娃。在米列娃離開蘇黎世的短暫幾個月里，他們頻繁通信，討論各種物理學話題。在信中，他像老師，她像學生。

1900年8月，愛因斯坦以平均分的普通成績從大學畢業(yè)；9月19日，愛因斯坦在給米列娃的情書中寫道：“我特別高興能找到跟我一樣有力且自立的人。”他用的詞是“人”而非“女人”。12月，愛因斯坦完成論文《由毛細管現(xiàn)象得到的推論》。1901年3月21日，愛因斯坦取得瑞士國籍。這一年，愛因斯坦根據(jù)親身體會發(fā)明了一個公式，不是震驚世界的那個，而是：A（成功）=X（努力工作）+Y（懂得休息）+Z（少說廢話）。

年薪3500瑞士法郎的愛因斯坦

大學畢業(yè)之后，愛因斯坦面臨著一個大學畢業(yè)生的典型生活狀態(tài)：求職、租房、上班、交友、兼職、戀愛、結婚、生子。

畢業(yè)成績一般，留校當助教是沒可能了，寄到德國和意大利的求職信也無佳音。申請博士學位也沒成，因為他遞交的論文質量平平。國家檔案館還留存了愛因斯坦1901年寫給伯爾尼州工程學院的回函，自薦為該校物理講師，未遂。運氣不好的愛因斯坦靠在蘇黎世附近的溫特圖爾和沙夫豪森學校做學校臨時工和家教賺錢，與女朋友一起挨窮。

同學格羅斯曼看不過眼了，說服自己的富爸爸找瑞士聯(lián)邦專利局局長哈勒，安排愛因斯坦當公務員，當負責發(fā)明專利審批的鑒定技術員？它要求是工程學學位，可愛因斯坦的大學文憑只能教高中。工作的事未敲定，他急匆匆地辭掉沙夫豪森市的私人老師臨時工作，搬到伯爾尼等候音訊。期間，他在伯爾尼報紙上登了一條小廣告，說自己擁有師范類學位，可教數(shù)學或物理。

給朋友Besso寄出明信片4個月后，愛因斯坦通過對哈勒的私訪和附加的面試，終于在1902年6月16日被瑞士聯(lián)邦專利局聘用為試用 工（1904年9月才轉為正式三級技術員）。他贏得了年薪3500瑞士法郎的工作，內心快樂，雖然學院職位之夢未圓，但養(yǎng)家糊口總算不成問題了。

此時愛因斯坦搬到伯爾尼大街49號三樓，40平方米的1室1廳，在這租住了兩年半。從拱形走廊的入口，順著半米多寬的木梯拾級而上，走直梯19級，到二樓，再走扇形梯16級，就到了三樓，愛因斯坦住在兩間房的第一間。當時，整棟樓4層共用一個廁所和廚房。

從住處步行1分鐘即到伯爾尼鐘樓，步行10分鐘即到專利局辦公室。愛因斯坦每天早8時上班，每周工作48小時。累嗎？愛因斯坦跟朋友說： “很好啊，還有每天自由支配的8小時和周日呢。”他業(yè)余時間研究物理，沒有專業(yè)壓力，盡情發(fā)揮自己的想法。他與同學、家教對象共同組成一個物理愛好者圈子，起名“Olympia Academy”。下班后他先跟朋友去附近喝點東西，聊研究，然后再回家，有時也聊天到深夜。此外，他還與朋友排練室內音樂放松放松，畢竟6歲就學拉小提琴。此時的他，抽煙愛用煙斗，穿皮鞋不穿襪子。1903年，愛因斯坦與女友米列娃結婚了。1904年，兒子漢斯出生。米列娃忙于懷孕和育子，睡袍的件數(shù)多過外套，壁紙和家飾充滿田園風情，愛因斯坦不再與她探討學術了。

1905年，26歲的愛因斯坦迎來奇跡年：3月，完成《關于光的產生和轉化的一個推測性觀點》；4月，完成《分子大小的新測定法》；5月，完成《熱的分子運動論所要求的靜液體中懸浮粒子的運動》；6月，完成《論運動物體的電動力學》，提出狹義相對論和著名方程式：E=mc；9月，完成《物體的慣性同它所含的能量有關嗎？》。他寫出了光、熱、電3個不同領域的5篇論文，在德國《物理學年鑒》發(fā)表。

一次，愛因斯坦對密友得意地揚言：“我是伯爾尼專利局的小公仆，卻給物理界帶來了革命?！?/p>

論文并沒有幫助愛因斯坦迅速跳槽成功。德國物理學權威普朗克認為愛因斯坦的工作可以與哥白尼相媲美，但愛因斯坦申請大學講師和中學教師職位的嘗試相繼失敗，他只能繼續(xù)當小公仆，并構思廣義相對論。1906年4月，他晉升為二級鑒定技術員。1908年，他總算申請到了伯爾尼大學的兼職教職。1909年夏天，校方取消了他的課程，因為沒有學生來聽了。不過，這一年 9月他被請去薩爾茨堡演講，第一次在國際學術界亮相。10月，他任蘇黎世大學理論物理學副教授，再也沒有回到伯爾尼——他寫出了32篇論文、自稱“一生中最幸福和多產”的地方。

1912年8月，在完成學業(yè)近12年后，33歲的愛因斯坦回到母校教授理論物理，母校已改名為蘇黎世聯(lián)邦理工大學。他與從前的老師們和已升任數(shù)學教授的同學格羅斯曼共事，像馬一樣共同埋首工作。高興時他們也一起用化學量杯喝酒。

來自德國的邀請充滿誘惑，包括“全世界懂相對論的12個人中有8個就在柏林”的說法。1913年，愛因斯坦執(zhí)意去柏林，不顧妻子米列娃反對。

1914年4月，愛因斯坦遷居柏林。妻子黯然留在瑞士。1915年11月，愛因斯坦提出廣義相對論引力方程式的完整形式。1916年，他與格羅斯曼合作的論文《廣義相對論綱要和引力理論》正式發(fā)表，舉世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