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大仁
(江西師范大學 文學院,江西 南昌 330022)
當代文論嬗變:知識生產(chǎn)與理論重建
賴大仁
(江西師范大學 文學院,江西 南昌 330022)
近期西方理論界有一種看法,認為20世紀末以來,隨著一批著名理論家如拉康、列維—斯特勞斯、阿爾都塞、巴特、???、威廉斯、布爾迪厄等人相繼去世或退場,文化理論的黃金時代已經(jīng)一去不復返,其影響也日漸式微,這就標志著開始進入“后理論”時代。又隨著拉曼·塞爾登《后理論》、伊格爾頓《理論之后》等一批以“后理論”命名的著作逐漸流行,所謂“后理論”的影響也不斷擴展開來。在一些人看來,就像“后現(xiàn)代”一樣,“后理論”也并不僅僅是一個時段劃分的標志,同時也意味著某種理論上的根本轉向。比如,以那些理論大師為代表的現(xiàn)代性理論范式進一步解體走向終結;過去那種宏觀性的“大理論”逐漸消退,轉換成為眾多的、小寫的“小理論”;過去那種專門化的“純理論”(如文學理論)日益退化,轉換成為跨學科交叉的“雜理論”(如各種“文化研究”),等等。
在這種背景之下,傳統(tǒng)的理論形態(tài)也悄然轉型,更多呈現(xiàn)為一種“話語—知識”形態(tài)。有學者認為,后現(xiàn)代轉折的特點之一,便是從“理論”到“話語”。“后現(xiàn)代以前,理論只有用理論一詞才具有理論性,到后現(xiàn)代,理論一詞反而沒有了理論的本質性和普遍性,要在‘理論’一詞的后面加上‘話語’,成為‘理論話語’才能獲得理論的本質性和普遍性。因而不是理論概念,而是話語概念成為后現(xiàn)代時代的理論形態(tài)的基礎?!盵1](P.29)那么“理論”與“話語”的區(qū)別何在呢?“不妨說,概念、邏輯、體系意味著超越話語的理論,談論、言說、隨感就是非理論的話語?!盵1](P.35)而“理論”一旦轉換成為“話語”,它也就隨之變身成為一種“知識”,通常意義上的理論研究就轉換成為一種“話語言說”或“知識生產(chǎn)”。于是我們看到,關于“知識生產(chǎn)”之類的概念也就日益流行起來。
受西方后現(xiàn)代文化以及這種“后理論”轉向的影響,近一時期我國文論界也隨之發(fā)生一些變化:一是有些學者對西方“后理論”轉向給予很大關注并加以介紹和研究;*參見周憲《文學理論、理論與后理論》,《文學評論》2008年第5期;李西建、賀衛(wèi)東《理論之后:文學理論的知識圖景與知識生產(chǎn)》,《陜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2期。二是在當今的理論研究中,也有不少人自覺或不自覺地追隨這種“后理論”趨向,越來越習慣或熱中于使用諸如“知識生產(chǎn)”、“知識范式”、“知識譜系”、“知識圖景”之類的概念術語,這似乎意味著一種新時尚。當然,使用什么樣的名詞概念并不是多大的問題,更值得注意的是其背后的那種實質性的變化,在某些不知不覺的轉換中,作為理論研究的一些內在特質實際上也在悄然改變,這對于當代文論顯然會帶來一定的影響和挑戰(zhàn)。那么,對于這種轉向是怎樣發(fā)生的,它究竟會帶來一些什么,我們應當如何認識這種現(xiàn)象,以及當代文論究竟何往與何為等等,這些問題也許都值得我們關注和探討。
首先從西方學界的情況來看,所謂“后理論”轉向也只是一種文化表征,從根本上來說,還是根源于西方社會整體上的后現(xiàn)代文化轉型,其中尤其是解構主義思想觀念帶來的普遍性影響,這對于文學理論的影響尤為明顯。
比如,解構主義瓦解了形式中心主義、文本中心主義乃至整個文學觀念,從而瓦解了文學理論的前提和基礎,導致文學研究向文化研究轉向。如果說西方文論的現(xiàn)代轉型開啟了專門化的文學研究,進入20世紀以來更是聚焦到了對于“文學性”的研究,從俄國形式主義、英美新批評到結構主義等等,建構了各自的理論體系,形成了以“形式”、“文本”為中心的研究范式;那么隨著后結構主義轉型,則直接指向了對這種理論體系和研究范式的解構,從語言能指符號的不確定性、文本的“互文性”到任何閱讀都是“誤讀”等問題的提出,徹底打破了封閉性的文本觀念,使形式中心主義、文本中心主義的研究范式走向解體。與此同時,隨著電信時代圖像文化興起,后現(xiàn)代大眾消費文化勃興,文學自身不斷泛化并融入后現(xiàn)代文化潮流之中,由此也就帶來關于“文學”觀念的進一步消解,傳統(tǒng)文學研究也隨之向文化研究轉向,文學理論的學科邊界被打破,匯入到跨學科交叉互通的眾聲合唱之中。在這種背景下,文學理論便失去了作為獨立自足的理論系統(tǒng)的前提基礎,成為一種多元混雜中的理論話語或知識形態(tài),文學問題雖然仍是人們經(jīng)常談論的話題之一,但系統(tǒng)性的理論建構已不多見。
再如,作為后現(xiàn)代思想基礎的解構主義思想觀念,基本傾向是反中心主義、反總體性、反體系性。這在德里達那里,是要徹底消解“邏各斯中心主義”,打破一切理論體系的深度結構模式及其封閉性,而更為重視一切存在的差異性、替補性、播散性等等。在利奧塔那里,則是要徹底解構一切“宏大敘事”,還原為平面化、日?;男⑹?。在德勒茲和瓜塔里那里,他們的目標是要解構思想理論的“樹狀模型”,而重新建立“塊莖模型”。在他們看來,前者是有結構、有等級、一元論和封閉性的;后者則是無結構、無等級、開放性和散漫性的,是并列和纏繞性的。對于存在不要試圖去進行理性化的追根問底,而只遵循動力和欲望的非決定性的律令,讓思想自由游牧從而成為一種“游牧學”。在??履抢?,他的“知識考古學”和“知識譜系學”意在引向對知識的歷史考察,但他反對理想意義和無限目的論的元歷史敘事,反對進行形而上學的起源論或知識的本源性研究,而是把知識歸結為對于物(事實)的“陳述”,這種陳述行為實際上是一種“話語”,認為包括歷史在內的各種陳述都往往是非連續(xù)性的、斷裂的,由此還原為對散落性細節(jié)知識的考據(jù)式研究。如此等等,這一切集中到一點,就是力圖消解理論的體系性和深度模式,還原為知識的無結構、無等級、平面性、開放性狀態(tài),從而解構形而上學的思維慣性,達致對事物的重新認識理解。這種思想觀念無疑對文學理論研究也產(chǎn)生了直接影響,與以往形式主義文論那種嚴整的體系性理論建構不同,后現(xiàn)代文論已解體成為多元無中心的“話語—知識”形態(tài)。
又如,與上述反中心主義、反體系性相聯(lián)系,在對具體問題的研究中則是主張反本質主義、反普遍主義、反規(guī)律性。如果說現(xiàn)代性思維還是承認事物的本體性存在及其內在的規(guī)律性,相信事物的現(xiàn)象與本質、表層結構與深層結構之間的必然聯(lián)系,只是因為我們尋找的方法不對,所以還沒有很好地發(fā)現(xiàn)和認識它;而后現(xiàn)代性思維則認為,找不出來不是因為方法不對,而是因為這些所謂本質、規(guī)律和普遍性的東西根本就不存在,過去人們的那種尋找都不過是一種觀念迷誤。他們更相信事物是一種偶然性而非必然性的存在,要說事物或現(xiàn)象之間有某種聯(lián)系,那也只是一種當下性、暫時性的聯(lián)系。在這種思想觀念的支配下,后現(xiàn)代主義者顯然無意于去追問文學存在的本質規(guī)律性,也不打算對所謂元理論、元問題進行追根尋源式的學理性探討,而是更多走向對某些文學現(xiàn)象的描述和闡釋,或者談談如何對作品進行閱讀理解,文學理論便也更多成為一種導讀性的文學知識。
此外,后現(xiàn)代主義在解構“中心”之后,在價值論上便走向相對主義、多元主義。在這種價值觀念中,既沒有所謂絕對真理,也不存在所謂終極價值,一切言說都自有其理由和根據(jù)。將其應用于文學研究之中,那么就可以說,文學無所謂好壞優(yōu)劣,文學經(jīng)典既可以建構也可以解構;理論也無所謂是非對錯,問題只在于是否有人相信和接受。既然如此,那么各種“話語”都可以自由言說和參與對話,一切“知識”都可以擺放在同一個平臺上供人選擇,于是理論判斷便悄然隱退,而過濾了價值判斷的“話語—知識”形態(tài)便被推上前臺。
總的來看,正如人們通常所認為的那樣,后現(xiàn)代美學風格的特點就是:斷裂、碎片、平面、拼貼、挪用、仿真、擬象等等,這可以說既是后現(xiàn)代文化的普遍現(xiàn)象,也是包括文學理論在內的許多西方理論話語的基本特征。如前所說,在西方整體性的后現(xiàn)代轉型以及“后理論”轉向中,從形式主義文論到結構主義文論那種體系性的理論建構已不多見,乃至西方文論那種獨立自足的理論傳統(tǒng)也已解體,后現(xiàn)代文論已成為一種多元混雜中的“話語—知識”形態(tài)。如今我們所看到的一些以文學理論名義流行的論著,往往以“話語”或“知識”命名,似乎要極力與“理論”區(qū)別開來;不少論著實際上更注重各種理論知識的拼貼與匯編,在“理論”的名義下其實已經(jīng)“知識化”。英國著名理論家拉曼·塞爾登接連編著了《當代文學理論導讀》《文學批評理論:從柏拉圖到現(xiàn)在》等影響甚大的著作,他敏感地注意到了西方文論界那種“反理論”、“反歷史”的傾向,指出:“解構主義和拉康派理論的許多支持者都把1968年以前所有的文學理論看做天真的‘邏各斯中心主義’,因而要用后結構主義的新觀點完全取代它(這顯然是非歷史的)?!边@種后現(xiàn)代理論“堅持一種完全與歷史切斷聯(lián)系的立場。這種情形非常顯著地表現(xiàn)在‘后現(xiàn)代主義’的論述中,后現(xiàn)代主義常常強調自身與以往的文化存在深刻的斷裂,甚至不承認自己與剛剛過去的‘現(xiàn)代主義’階段的聯(lián)系”。他本人試圖克服這種弊端,努力建立起歷史知識的連續(xù)性,將古今文論納入到一個對話的理解框架中,成為一種具有歷史連續(xù)性的可以古今對話的“知識體系”。[2]即便如此,在這里,“理論”很大程度上也已經(jīng)“知識化”了。
有學者形象地將當代西方文學理論和批評的面貌稱之為“馬賽克主義”,并具體闡釋說:“當今西方的各種文學理論和批評不僅呈現(xiàn)出碎片化、雜糅、拼貼的特征,而且都極力表明自身與眾不同的特色,力圖成為‘馬賽克’中的一種色彩,既不愿吸納他者,也不愿被他者吸納。這種各自為政的‘馬賽克’局面,正是極力追求‘多元化’的后現(xiàn)代的典型特征,也是當今西方思想和文化的基本面貌。在外表上,后現(xiàn)代的‘馬賽克主義’一方面以‘多元化’來對抗主流意識形態(tài)控制或操縱的‘中心化’;另一方面又以‘碎片化’來表明自身不以建構宏大的理論體系為目的,往往只從一個特殊的角度,或者闡發(fā)一種觀點,或者對傳統(tǒng)理論進行拆解,甚至打破傳統(tǒng)學科的邊界,在跨學科、跨領域的層面上來探討某個‘專業(yè)’問題(例如‘性別’問題),結果往往使文學問題溢出自身而滲透到其他領域之中。換句話說,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難找到‘純粹的’文學理論或批評問題了?!盵3](PP.1-2)這種所謂“馬賽克”狀態(tài),正是當代西方文論“話語—知識”形態(tài)的具體表征。
再從我國文論界的情況來看。如前所說,受西方后現(xiàn)代文化以及這種“后理論”轉向的影響,近一時期也隨之發(fā)生一些值得注意的變化。一是隨著對西方后現(xiàn)代理論以及近期“后理論”的不斷引介和借鑒,諸如“知識生產(chǎn)”、“知識范式”、“知識譜系”、“知識圖景”以及“理論話語”之類的概念術語已被不少人普遍接受,并作為一種新潮學術標識在文學理論研究中頻繁使用,通常意義上的理論研究概念似已成為過時的東西而被逐漸淡忘;二是某些比較新潮的理論研究,也有意無意地模仿西方的“后理論”形態(tài),在一些看似理論化的研究論題之下,其實并未研究多少實質性的理論問題(這在有些人看來似有“本質主義”之嫌),也并不注重理論的系統(tǒng)性和邏輯性,不追求多少研究的學理深度,而是熱中于引述各家各派的西方理論,借以顯示知識的豐富與廣博,成為一種“知識生產(chǎn)”或“再生產(chǎn)”的新范式;三是一些新編的文學理論教材,或類似于教科書之類的讀物,并不注重自身的理論建構,而是在某些理論框架之下,羅列介紹各種中外文論知識,成為一種平面化理論知識的集束式堆集,差不多就是一個文論知識的雜燴“大拼盤”。實際上如今的文學理論課程教學,理論性也已大為減弱,而知識性則更為凸顯,文學理論作為一門人文性理論學科,越來越蛻變成為一門人文精神日益弱化的知識性學科。
從歷史的觀點看,上述變化也并非沒有一定的歷史合理性。比如,相對于過去把文學理論批評僅僅當作“思想斗爭工具”的極端化做法,適當讓其回歸“話語—知識”形態(tài),也許是某種意義上的一種糾偏。正如拉曼·塞爾登所言,將各種不同的文論知識整合到一定的“知識體系”中,有利于形成一種比較和對話,從而克服單一話語的獨斷性,這未嘗不是一種進步。再如,相對于過去那種“大理論”的宏大敘事,過于形而上、過于空泛而不切實際,那么適當轉換成為某種“小理論”,或某些具體的知識點進行比較探討,也許會更有意義。還有,相對于過去那種純文本論、純形式論、純審美論等“純理論”研究而言,適當引入跨學科性的文化研究,似乎也有利于拓寬視野和豐富知識,這些也都不言而喻。
然而問題也許在于,從整體上來看,隨著這種“后理論”轉向,以及文學理論研究隨之進一步向“知識生產(chǎn)”轉型,那么就有可能走向另一個極端,從而帶來一些新的問題。
首先,如果文學理論研究過于“跨學科化”、過于“越界”,就可能帶來研究對象的過于泛化與迷失,導致文學理論基本問題的模糊與遮蔽。如果我們的文學理論不再以文學為研究對象,而是轉而去追逐研究流行文化;不是著力于研究文學理論本身的問題,而是轉而去研究各種大眾文化問題,那么它就僅有文學理論之名而并無其實,甚至可以說是文學理論本身的自我消解。在這種情況下,所謂文學理論的規(guī)范化與科學性更無從談起。
其次,如果文學理論越來越成為一種“知識生產(chǎn)”,有可能導致理論的進一步萎縮和蛻化。在有些人那里,理論研究一旦變成簡單的“知識生產(chǎn)”,實際上就成為一種“來料加工”式的機械制作,只要采集各種學科知識,引入形形色色的后現(xiàn)代文化理論,再糅合某些文學理論元素加以拼裝組合,便可以生產(chǎn)出適合各種口味需求的知識拼盤,擺下一場話語盛宴。這種知識拼盤看上去內容豐富多姿多彩,實際上只是一些零散化、平面化的知識堆集,在這里,作為理論研究所應有的“問題意識”和學理深度不見了,作為理論學科的有機系統(tǒng)性和邏輯性可能也沒有了,這又還有什么理論性和科學性可言?
更為值得關注的問題也許還在于,如果將文學理論導向“知識化”而削弱其理論性,容易導致脫離現(xiàn)實和走向價值迷失。一般而言,理論不同于知識之處在于,理論要求從實際問題出發(fā),從理論與實踐的結合上對所面臨的問題進行思考做出回答,起到推動現(xiàn)實變革發(fā)展的作用,同時也實現(xiàn)理論自身的創(chuàng)新發(fā)展。如果理論研究變身為“知識生產(chǎn)”,就很容易導致喪失理論的思考能力和思想含量,它的理論性和科學性也必將大打折扣。西方學者尼爾·路西在《理論之死》一文中,對于“知識化”傾向進行了批判性反思,能給我們一定的啟示。文中引用盧梭的看法說,“盧梭認為知識在本質上是危險的,因為它喚起我們天性上的惡習,并因此敗壞我們在其他方面向善的強烈傾向。此外,沒有理由認為偉大的科學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導致了人類在美德方面的增進。相反,大量的事實(不包括那些沒有意義的)已經(jīng)證明了它們對社會來說是相當無用的”。在盧梭看來,這種偏向由來已久,“在雅典和古羅馬社會的晚期,越來越多的時間被耗費在了對美學知識和科學知識的追求上,損害了社會的和諧,也損害了在倫理學上對于‘同自己交談、在激情的靜默中傾聽自己良心的聲音’的根本關注,對盧梭而言,后者正是‘真正的哲學家’”。[4](PP.229-230)在當今被稱為知識信息“爆炸”的時代,我們所缺少的可能不是各種學科知識,而是應有的價值方向和思想信念,真正的理論研究,包括文學理論在內,正需要在這種理論建構上有所作為。
筆者以為,我國當代文論在經(jīng)歷了前一時期的歷史性變革發(fā)展之后,如今需要走向“正—反—合”的辯證式超越發(fā)展:既有必要克服過去那種過于意識形態(tài)化的“大理論”的弊端,也有必要克服“后理論”轉向所帶來的理論研究蛻變?yōu)椤爸R生產(chǎn)”的偏向,從而回歸到“理論重建”的根本立場上來。而“理論重建”的應有之義,應當是知識、方法、觀念三者的有機統(tǒng)一,這不僅對于文學理論研究是如此,而且對于文學理論教學更有必要加以強調。
從“知識論”的層面看,無疑可以把文學理論視為一種“理論話語”或“知識形態(tài)”,在一定的話語平臺上將各種各樣的文論知識加以呈現(xiàn),使之形成相互比較與對話的場域和機制,作為理論知識的這種基礎性意義不言而喻。不過問題在于,如果只是把文學理論作為一種“知識形態(tài)”來對待,僅僅在“知識論”的范圍內進行重復性的知識生產(chǎn)或再生產(chǎn),顯然又是有問題的。其實作為理論形態(tài)來看,在知識的背后隱含著“方法”,而方法所針對的則是“問題”,是我們發(fā)現(xiàn)和思考問題的方式。任何真正的理論學說背后,往往都有某種獨特的認識與闡釋方法蘊涵其中。對于當代文論的理論重建而言,可能也需要重視這種理論研究方法和思維方式的自覺建構,而不是僅僅在知識論的層面上,熱衷于生產(chǎn)某些新概念、新話語,或者追求各種“話語轉換”,而更應注重在方法論的意義上,即在如何更切實有效地認識闡釋文學的方法與策略上面下功夫。倘若再深入一步來看,作為理論形態(tài)的根本應當說是“觀念”,觀念決定方法、話語及其知識形態(tài)。對于文學理論來說,最重要的是對于文學的根本看法、信念和價值觀。從當今的文學及其理論形態(tài)來看,最值得關注的也許正在于文學信念的缺失和價值觀的迷亂,這既是一個無法回避的現(xiàn)實問題,因而也是當代文論重建中需要著重思考探討的理論問題。在我們看來,文學理論的科學性與人文性,正體現(xiàn)在這種知識、方法、觀念三者的有機統(tǒng)一之中。
[1]張法.走向全球化時代的文藝理論[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5.
[2]拉曼·塞爾登.文學批評理論:從柏拉圖到現(xiàn)在·“原序”[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
[3]閻嘉.文學理論精粹讀本:導論[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
[4]尼爾·路西.理論之死[M]//閻嘉.文學理論精粹讀本.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
2012-10-01
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當代文學理論觀念的嬗變與創(chuàng)新研究”(12AZW004)的階段性成果。
賴大仁(1954-),男,江西吉水人,江西師范大學文學院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文藝學和美學的研究。
(責任編輯:山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