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麗
(汕頭職業(yè)技術學院人文社科系,廣東汕頭515078)
明清時期,隨著宗教日益世俗化,佛教更加滲透到人們的生活中,婦女信佛者日眾。本文主要利用明清時期各類筆記、散文以及地方文獻等資料,探討這時期婦女生活與佛教信仰,展示婦女信佛的方式,指出佛教信仰在婦女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并進一步揭示其信佛原因。希望本文的探討既能充實佛教史的研究,也能豐富明清婦女生活史的研究。
明清婦女佛教信眾大致可以分為4類:一是皇室、貴族婦女,二是士大夫家庭婦女,三是平民百姓家的婦女,四是處于社會最底層的娼妓、優(yōu)伶等等。她們之中的絕大多數(shù)崇佛虔誠,一心一意地用各種各樣的佛事活動來表達對佛教的虔誠和景仰之情。歸納起來,主要方式有以下幾種:
這些出家婦女只是極少數(shù),她們絕大多數(shù)是因為不堪忍受生活境遇壓迫、前途未卜,逃入寺庵中權且安身的?!冻擦展P談》載:“邑有一女子既受聘矣,以夫家系人奴,誓不嫁,將娶之,截發(fā)投尼庵?!保?]也有一些是通過被其他尼姑收為徒弟,或購買入寺等方式出家的。清代藍鼎元《與友人論浙尼書》中寫道:“天下僧尼,惟浙中最盛,即杭嘉湖三府,已不下數(shù)十萬人。其系本人自愿出家者無十分之一也。皆因少時父母貧寒,為老尼所惑,鬻與為徒。泊乎長大,不能自托。而凡為尼者,又多購致閨女,欲使教門興旺?!保?]她們之中有許多通曉佛理,深得其中三昧。
這類佛事主要出現(xiàn)于皇室和貴族婦女中,因為只有她們才有能力支付建寺造塔的巨資。明清宮廷中太后、太妃們住的地方往往建有許多佛堂、佛樓,太后、太妃們在其間參禪打坐。下層婦女也常常進行“社會募捐”。明代謝肇浙說:“婦女之錢財不用之結親友而用之媚鬼神者多矣?!保?]“京師有婦人李氏者,群呼為李瘋子,……瘋子所至,群兒隨之,市肆爭施以錢,或有為之具飯者。得錢既多,則以之修廟,所修凡七廟,皆延僧主之?!保?]又有湖北徐氏女,年輕守寡,僅有一子,為給婆婆治病,到四大佛山為其延壽。見到四大佛山的建筑物多有毀舊,遂“慨然議修復之”,遠近聽說,都來施舍,“未及一年,而底于成,僧俗瞻禮,無不贊嘆……工既畢,婦請于有司,求給路引,至西藏禮佛”[5]280。
明清時期婦女們在家中吃齋、燒香念經(jīng)非常普遍。一方面那些有學識的婦女可在念經(jīng)打坐中深悟禪理?!笆⑹?,膠東人,號淑娟。修眉方面,性恬靜,好佛。嘗獨坐一室,淪茗誦經(jīng),焚香縷縷?!保?]726又有“葉氏紈紈,……日誦梵莢,精專自課。病亟,抗身危坐,念佛而逝”[7]。另一方面,佛教尼僧為擴大對廣大民眾的影響,常常走門串戶,到一些人戶家里講授佛法,采用人們喜聞樂見的詞曲戲文宣經(jīng),形式十分通俗生動。特別是那些尼姑自身就是女性,懂得婦女的心理,所言所論總是最易打動她們。在尼僧們的引介下,許多婦女或多或少獲得了對佛教教義的認識。
明人筆記《陶庵夢憶》記載紹興元宵觀燈禮佛時的情景說:“庵堂寺觀,以木架作桂燈及門額,……城中婦女多相率步行,行鬧處看燈,否則,大家小戶坐門前,吃瓜子、糖豆,看往來士女,午夜方散?!保?]《清嘉錄》記載女子參加觀音生日佛會:
二月十九日,為觀音誕辰。士女駢集殿庭炷香,或施佛前長明燈油,以保安康。或供長幡,云求子得子。既生小兒,則于觀音座下皈依寄名,可保長壽。僧尼建觀音會,莊嚴道場,香花供養(yǎng)。婦女自二月朔持齋,至是日止,俗呼觀音素。六月九月朔至十九日,皆如之。[9]
“方氏孟式,繪大士像,得慈悲三昧……劇談佛理,以為文章現(xiàn)世之佛法,能文之人,即觀世之佛人,善文之心,亦觀世之佛心?!保?]755桐城姚夫人“酷精禪藻,其自描大士尤工,所著清芬閣集文章恢宏瞻亞于曹大家矣”[10]10。又有“臨邑邢慈子愿先生之妹善畫觀音大士,莊嚴妙麗,用筆如玉臺膩發(fā)春日游絲”[10]51。像這樣書談講佛理、描繪佛像顯然需要某種程度上的文化修養(yǎng),因而相比之下,繡佛更為普遍,許多婦女為了表達其虔誠,甚至用自己的秀發(fā)繡佛,稱“發(fā)繡”。清代有文獻載,文殊院“正殿樓上有某孝女發(fā)繡觀音一幀,系為母祈禱,自拔其發(fā)以繡者。又有血書心經(jīng)一副,亦孝女自刺舌血所書”[11]。
這在當時也是一種十分普遍的情況,只要經(jīng)濟條件允許,就可以蓄養(yǎng)僧尼?!秶[亭雜錄》載:“康熙中,兩江總督噶禮,滿洲人……嘗造金絲帳以眠其母,以其母素奉佛,家蓄女尼數(shù)百?!保?2]
一些婦女通過披枷戴瑣、割肉舍身等形式為自己家人贖罪積福?!抖古镩e話》記:“世人……求福利者,今生如不遂意,欲來生受用,乃因朝山進香舍身,投之于千丈崖下,跌碎骨體。”[13]這里面有很多都是女性。前引孝女刺舌血書心經(jīng)、發(fā)繡觀音等也可歸于此類。
明清婦女豐富的佛教信仰方式構成了多彩的佛教生活圖景,這些佛事往往與婦女的日常生活密切相關,她們借做佛事以求人事美滿。
傳統(tǒng)的社會講究“夫貴妻榮”,嫁給什么樣的男子,幾乎決定了女子一生的福禍榮辱。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使女子無法為自己的幸福做主,于是求助于佛。廣東東莞有一首竹枝詞這樣說:“女兒香選好頭黃,結伴龍沙禮法王。蓮座花開祈并蒂,鑒祈蓮子滿蓮房。”[14]看來她們首先要祈禱的便是婚姻美滿。傳統(tǒng)社會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妻妾之間爭風吃醋是許多家庭的常情。于是婦女常常在“上元節(jié)”觀燈禮佛之時“迎紫姑以戲”。相傳紫姑是在夜里被大姑趕出家門而死的,婦女們“憫而祀之,亦相戒以不妒也”[14]。她們希望通過做佛事來求得妻妾相互友愛、相處融洽的婚姻生活。男子的移情別戀,也是古代女子的苦痛之一。江南女子在平日里少不了的一件工作就是繡佛——據(jù)說女子繡佛后,對著佛像許愿,男子就會時時刻刻思念著她?!都滓沂Q浴份d新安人王長卿的妻子精于繡佛,又很會吃丈夫的醋,每逢長卿外出,就擔心他有外私,想方設法讓他在那繡佛像前受邪戒才放行[15]。
傳統(tǒng)社會“不生子”乃是婦女“七出”之一,婦女在生育問題上所遭受的精神壓力異常沉重。她們常常不惜傾家蕩產(chǎn),拜佛許愿,以求子息?!睹罘ㄉ徎ń?jīng)》說:“若有女人欲求男,禮拜供養(yǎng)觀世音菩薩,便生福德智慧之果;設欲求女,便生端正有相之女。”[16]故觀音之拜祀最盛。粵俗每年觀音誕日,婦人們舉國若狂地前往廟堂拜祭求子?!锻砬迳鐣L俗百圖》第18圖《生菜會》展示了廣東南海正月二十六白衣觀音神誕日婦女紛紛進入寺院食生菜、購生菜的情景[17]。清唐宜之的《己求書》載:明朝楊璜戰(zhàn)死,妻陸氏“斷葷奉大士像于家,旦夕念佛聲”。希望妾張氏遺腹生男,誰知張氏偏偏生女。陸氏在其夫周年做佛事,散齋之日,“女啼益甚,陸急呼,張始覺,抱女,則已變男身矣”[18]。這種變女為男的現(xiàn)象自然不現(xiàn)實,但它反映出婦女們在生子的巨大壓力下,迫切希望神佛能帶來福音的心理狀態(tài)。
明清民間認為婦女臨產(chǎn)生孩子時要念《血盆經(jīng)》以贖罪,因為生孩子有血污,造業(yè)深重,務必要在婦女投胎前、人活著時,大念《血盆經(jīng)》,才能贖罪,否則死后將在血湖中永不超升?!都t樓夢》里有多處描述大戶人家在生完孩子后,要請僧尼念《血盆經(jīng)》以贖罪辟邪的[19]。又有蘇州吳縣地藏王誕,“婦女燒香開元寺,脫紅裙以懺產(chǎn),點食肉燈以報母恩”[20]。婦女還通過各種形式替自己和家人積福祈愿。明代人寫女子為其郎君祈禱科舉中魁:“結丁香庵,供事神女?!饎傋幽钪??;ㄏ槿鸲\郎中甲?!保?1]又有“(襄七)孀母太夫人,積資三十年,以十指作佛事,……而襄遂登第”[22]。皆是為求中舉的。人類重生懼死,增壽便也成了婦女信佛的一個重要出發(fā)點?!独钯椢募分休d“王洽見余,每為余道其祖母田淑人之壽‘見今九十歲,其修齋誦經(jīng),念佛作福,勤儉好施,聰明快便,猶五六十歲時也?!焙髞砝钯椧娖渥婺笗r,又祝曰:“作福則坐天,壽雖千億,尚有量也;念佛則皈依西方佛,而以蓮花為父母,其壽不可量也?!保?3]
婦女在生活中會遇到各種困苦如疾病、貧窮、災患等,她們希望佛能幫助她們解決這些常見而突出的問題。明代《亡室沈安人傳》載沈氏在“甲戌春病起”時,“為尼德安書西方庵碑文”來治病[24]。沈復自傳性質的《浮生六記》記載其妻蕓繡經(jīng)治病:“蕓誓不醫(yī)藥,偶能起床,適余有友人周春熙自??ね跄恢袣w,倩人繡《心經(jīng)》一部。蕓念可以消災降福,且利其繡價之豐,竟繡焉?!保?5]遇到災害,婦女也求助于佛。民間婦女祈雨是常景,山東一帶保存有以婦女、寡婦求雨的民俗資料,鄆城求雨時由寡婦和老漢進行掃佛,掃佛時一邊掃一邊祈禱[26]。又有《陽江縣志》載:“夏秋時遇大旱,鄉(xiāng)民禱雨?!瓍悄信嫌?,皆持齋戒,長官亦禁屠禱告。雨乃降復常?!保?7]
婦女們懷著報恩的心態(tài)持齋修戒也是常見之事。《板橋雜記》載:“卞賽,……后歸吳,依良醫(yī)鄭保御,筑別館以居,長齋繡佛,持戒律甚嚴,刺舌血,書法華經(jīng)以報保御?!保?8]還有一些婦女在丈夫去世之后,為避免別人口舌,顯示自身清白,維護自身的尊嚴與人格,常常選擇持齋修佛為精神寄托。據(jù)有論者對云南節(jié)婦的保節(jié)方式進行研究顯示,444名婦女中有26名在丈夫死后采取了去簪撤環(huán)、縞衣終身、吃齋禮佛的方式,以求得心靈的平靜,保守貞潔[29]。不僅出嫁女要守寡,就連未出嫁的女子,若與之有婚約的男子死了,也被認為應該守寡?!吧綎|藩司管庫之吏某甲,生女甚美,自幼許嫁其從母之弟,未嫁而婿死,問名者踵相接,而女誓不他適,父母勸諭之,不從,遂別筑一靜室居之,長齋事佛者數(shù)年,心如古井矣?!保?]57
明清婦女在社會中的角色絕大多數(shù)是家庭婦女,她們在家中的生活職責可以概括為“相夫教子”、主廚、女工等,家庭生活十分單調。而且按照傳統(tǒng)的道德觀念,婦女不得隨意離開閨房,因而她們較少有與社會交往的機會,更不用說外出娛樂了。不過我們在她們進行佛事活動的過程中卻看到:她們或者在精神上得以寄托,改善了家庭生活的單調;或者得到了某種社交和娛樂休閑的機會。
那些性喜佛經(jīng)、懂得禪理的婦女往往因為研習佛經(jīng)而得到了精神上、理性上的滿足和消閑?!锻鍪疑虬踩藗鳌酚?“君(沈氏)是益棄詩,究心內典,竺乾秘函,無不披覿。楞伽維摩,郎晰大旨,雖未直印密義,固已不至河漢。戊午之后,兒女累多,禪誦之功,或偶輟也?!矔r作詩呈泐師云:‘一靈若向三生石,無葉堂中愿永隨?!嗫芍^恬然就去之間,脫然生死之際矣?!保?4]又有沈宜修《季女瓊章傳》載:“女名小鸞,字瓊章,……性高曠,厭繁華,愛煙霞,通禪理?!R終略無昏迷之色,會欲起坐,余恐久病無力,不禁勞動,扶枕余臂間,星眸炯炯,念佛之聲,朗朗清徹,須臾而逝?!保?4]這類婦女是忠實信仰者,她們幾乎將研習佛經(jīng)作為每日必修課,參禪打坐,誦經(jīng)悟道,如癡如醉,廢寢忘食,也有的心領神會,深得三昧,這無疑給她們增添了精神上的愉悅。研經(jīng)需要較高的文化修養(yǎng),而明清時期社會上提倡“女子無才便是德”[30]202,許多婦女被取消了受教育的資格,就連士族女子也多有不識字的,因此婦女研讀佛經(jīng)受到了限制。不過,佛教中的宣經(jīng)活動稍微彌補了這一缺憾,大批婦女通過聽佛曲、宣經(jīng)也在某種程度上得到了精神的享受。
相形之下,另一類佛事活動顯然有更為普遍的意義。宋歐陽修在《生查子》詞中曾描述了這樣的情景:“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說的是女子借著觀燈禮佛的機會與異性交往,這種借佛事活動進行社交的情況在明清時期非常多。明清時婦女參加佛會常常是要由男性陪伴前往的,就是以婦女為主的活動,也要求有男子隨行。淮陽地區(qū)有“齋公會”,“會員雖全為婦女,而會首則由男子充任,蓋助彼等管理會務,乃伴送至數(shù)里外之某廟燒香也”[31]。在這種活動中,男女可以同時參加,而且男子顯然是處于附屬地位,不過是行使相當于婦女的“保鏢”的職能,這就暫時打破了“男尊女卑”的格局,使得男子女子可以相互平等交流。《陶庵夢憶》之《西湖七月半》(即中元節(jié))說:“西湖七月半,一無可看,止可看七月半之人……好友佳人,邀月同坐,或隱匿樹下,或逃囂里湖,看月而人不見其看月之態(tài)?!保?]“浙之古俗鄉(xiāng)間婦,每屆四月八日群赴蘭若進香手捻念珠,口誦南無,喃喃不休,名為祈福,即問答間亦不稍輟,然所言率皆公苛姑嚴女長媳短之詞……”[32]這又是婦女同性之間的交流了。這些婦女雖名為做佛事,而實則既做了佛事,又進行了社交。封建禮教強調男女有別,“男女授受不親”,女子嚴守閨閣乃是家風端正的重要方面,使得婦女們不僅失去了與男子進行社交活動的權利,就是與同性之間的交流也受到限制,但是她們在佛事集會中尋找到了機會,可以名正言順地與其他婦女聚會、交流,甚至與愛人相會,一吐平日的憂悶、煩惱。這對于被傳統(tǒng)觀念束縛,不得隨意離開閨房,長期處于心理壓抑之下的婦女來說,未始不是一種精神上的慰藉。
這類佛事活動的另一個好處是進行消閑娛樂。河南新鄉(xiāng)喪禮中,“女兒送經(jīng),則插花一枝以為別,直取熱鬧而已”[33]。小說《醒世姻緣傳》中薛道婆勸薛素姐朝山時說得更明白:“這燒香,一為積福,一為看景逍遙?!芈范际谴髲R大寺,一路的景致,滿路來往的香客,香車寶馬,士女才郎,看不了的好處,只恨那路不長哩?!保?4]點明了這類佛事活動的娛樂性質。明清婦女長期居守家中,她們不可能隨意外出郊游,也不能時常流連于市肆,但她們參加這一類的佛事活動卻是很少被限制的,這種活動常常有一種愉悅、興奮的氛圍,這就給婦女們造成了娛樂游玩的機會,增加了她們生活的新鮮活力,故而她們樂此不疲,這也正好成為她們沉悶生活中的一種調劑,在她們單調的生活中這種機會顯得尤為可貴。
從上面的敘述可以看到,明清婦女生活中佛教信仰占有重要地位,婦女們俗尚佛事,構成了豐富多彩的婦女佛教生活的圖景。這時期婦女信佛如此普及,原因何在?
首先,是當時的社會風氣使然。宋元明清以來,佛教的某些哲學思想已經(jīng)被理學(新儒學)所吸取,佛教迅速地中國化、世俗化,儒釋共為表里,更加普遍地滲透到人們的生活中。甚至這時期男子在評價女子美的時候,常常還要加上“識頌貝葉經(jīng),低眉做佛事,有檀香味”的標準[35]。描寫女子如何修容及男女生活情趣的《悅容編》也說:“女人識字,便有一種儒風?!沂古沙纸渲椋瑘?zhí)塵尾,作禮其下,或相與參禪唱偈,說仙談俠,真可改觀鬯意,滌除塵俗?!庇终f:“美人有文韻,有詩意,有禪機。非獨捧硯拂箋,足以助致。”[36]看來,女子非得沾上點佛氣才能氣質高雅,不落俗套,才稱得上美。有了這種普遍的社會風氣,就無怪乎婦女們如此迷信佛教了。
其次,佛教自身具有的強大吸引力。佛教對世間百態(tài)、個體生命生、老、病、死的集中關注使得佛教自身有著非比尋常的魅力,且不說佛教教理之中有著園融自洽的理性之美、內心自我凈化之中有著空靈的意境之美,單是佛教眾生平等的觀念、無私的救世精神以及因果輪回的業(yè)報之說就深深吸引著當時受壓抑與痛苦的婦女們。陳東原在《中國婦女生活史》中曾經(jīng)對清代婦女整體生存狀態(tài)作過如下的概括:
清代200余年的婦女生活,也是這樣,取前此兩千余年的婦女生活,倒卷而繅演之,如登刀山,愈登而刀愈尖;如掃落葉,愈掃而堆愈厚;中國婦女的非人生活,到了清代算是“登峰造極”了!“蔑以加矣”了!不能不回頭了![30]221
在這樣深重的壓抑與痛苦之中,婦女們無處可逃,只好在佛教中尋求某種解脫,幻想得到現(xiàn)實世界里不可能得到的一切。
第三,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使然。一方面,明清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使人們有了寬裕的經(jīng)濟實力,能夠為佛教信仰投入更多,各類的佛事活動才能夠得以展開,那些家庭殷實寬裕、生活悠閑的家庭婦女也才有條件來學習一些深層次的佛理知識,并尋找到其中樂趣。另一方面,明清婦女特別是明中期以后的婦女們在經(jīng)濟發(fā)展中起到了更為突出的作用,她們通過從事農(nóng)業(yè)、紡織、蠶桑等勞動獲得一定的經(jīng)濟報酬,她們經(jīng)濟地位的提高有利于改變其從屬地位,也使得她們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從事佛事活動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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