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雄
李商隱是唐朝一位頗具才氣的詩人。他的詩辭藻華美,色彩絢麗,但不易讀懂。故有評家說,李商隱的詩“雖好學深思之人讀來也很費力”。特別是他的無題詩,大多有一種朦朧的境界,不易得到確切的解釋。
《錦瑟》一詩,就屬于“朦朧”一類。詩題為“錦瑟”,而從全詩內容看又并非“詠物”,因而只能視為按古詩的慣例以篇首二字為題罷了,所以似應看作一首 “無題”詩。此詩之解讀極為不易。為了讓學生對此詩有一個明確的了解與認知,在教此詩之前,我要求同學們查閱資料,討論交流,形成明確的“自我見解”。
在教學中,我取“一家之言”,給同學們作了中心發(fā)言式的教讀賞析,最后將此詩定位為“追憶往事,感傷身世”之作,結果把課堂搞成了一鍋“煮沸的粥”——
有同學說,他查了很多資料,特別是看了《唐詩鑒賞詞典》中的賞析,很贊同此詩是一首“愛情詩”的觀點。他還引述了周汝昌先生的論述:“玉溪一生經歷,有難言之痛,至苦之情,郁結中懷,發(fā)為詩句,幽傷要眇,往復低徊,感染于人者至深。他的一首送別詩中說:‘庾信生多感,楊朱死有情。弦危中婦瑟,甲冷想夫箏!……’則箏瑟為曲,常系乎生死哀怨之深情苦意……”
這位同學還未講完,有同學立即站起來反駁:“怎么能把這首詩視為愛情詩呢?盡管詩歌講究含蓄,但總有‘直抒胸臆’之句的,從本詩中找不出這種句子;再說,就依你的觀點,那么作者所愛何人?所系何情?……”
有同學說,他看過一份資料,將此詩定為“悼亡詩”。《李義山詩集精評》中引清人朱彝尊語云:“此悼亡詩也。意亡者喜彈此,故睹物思人,因而托物起興也?!边@就可以支持“悼亡詩”這一觀點。
有同學說,以上同學所談的觀點,雖然都持之有據,但其以為解詩還是要“因詩探義”,不能引權威之說壓人。他引入了三份材料,還打電話請教了同學的爸爸(他是一位很有名的老師),最終,他將這首詩的主旨定位為“托物言情,借物抒懷”。且亦有權威的話作證,汪師韓說:“錦瑟乃是以古瑟自況……世所用者,二十五弦之瑟,而此乃五十弦之古制,不為時尚,成此才學,有此文章,即己亦不解其故,故曰‘無端’,猶言無謂也。自顧頭顱老大,一弦一柱,蓋已半百之年矣。”李商隱早負才名,登第入仕,然受牛李黨爭影響,被人排擠,潦倒終生。所以詩人托物以詠,寄寓情懷……
一節(jié)課眼看就要結束了,可同學們一個個仍在各抒己見,有時竟至爭得面紅耳赤。至此,我只得忍痛打住同學們的討論,告訴同學們:“詩無達詁”,李商隱的這首《錦瑟》,古今解說不下于幾十家,眾說紛紜,令人莫衷一是。說它是愛情詩也好,是悼亡詩也罷,亦或是“自傷身世”之作,都持之有據。不過同學們應當記住,詩歌是“濃縮了的藝術品”,品味鑒賞,是一種“再創(chuàng)造”,這需要人生經歷,需要聯(lián)想想象,需要讀者的意會,不可拘泥一說,不可牽強附會。同學們今天的集體品評,令我十分感動,做學問就是要廣泛涉獵、深入思考,望同學們發(fā)揚這種良好的學風!
一堂鑒賞課,成了一堂熱烈的討論課,雖未形成“固定”的結論,但卻讓我得了幾點啟示:
一是“導學”強于“注入”式的灌輸。學生中潛藏著巨大的學習積極性,教師若善于調動,善于激趣、啟思,就能使學生變被動接受為主動求知。這樣,學生學得多,學得活,學得牢。
二是理于辯中明。教師曉以“理”,不如學生在教師的引導下探求而獲“理”,論辯以明“理”。
三是在廣泛閱讀中,學生的審美感受能力能漸漸養(yǎng)成。古典詩詞,畢竟較現(xiàn)代詩文難于理解。捕捉意象,體味意境,領會典故,把握感情,評析風格等等,都是需要功力的。其功力的具備非一日所能成,而我們若善于引導學生在一首首詩的學習中,一點一滴地探討,往往是師生皆得其益。
一堂課的嘗試,可謂獲得了不小的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