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9年,谷岳和劉暢一路搭車從北京出發(fā),穿越中國、中亞和歐洲,直達(dá)德國柏林,88個陌生司機,1.8萬公里的搭車路途,完成了一次艱辛浪漫的旅程。2010年,谷岳和劉暢再度出發(fā),開始了他們從北極圈出發(fā),以阿根廷最南端為目的地的美洲穿越計劃。
巴羅是美國最北端的小鎮(zhèn),人口只有四五千,大部分是因紐特人。他們祖先生活的地方,現(xiàn)在變成了美國最大的油田。人們什么也不用干,生來就是股東。油田賺了錢,每人每年大概可以分得四五萬美元。過去的因紐特人住在冰屋里,靠捕海豹捕鯨魚為生。他們的民族文化和生存技能都建立在捕捉海洋動物的基礎(chǔ)上?,F(xiàn)在,他們不可能再去捕那么多鯨魚了,因為有捕獵數(shù)量的限制。所以大部分時間他們就閑待著,吃炸雞,喝可樂,看電視。人人變得跟海豹一樣,肥胖扛凍,大冬天的,還穿著拖鞋短褲,露著一身肉。
谷岳和劉暢住的那家旅館,打開窗戶外面就是北冰洋。想象中的北冰洋是平靜的,覆蓋著厚厚的冰層。但是他們看到的卻是巨浪。當(dāng)?shù)厝苏f,這是5年來最大的浪。一般在10月初,北冰洋開始結(jié)冰,現(xiàn)在氣溫上升,11月才會結(jié)冰。報紙總說全球氣候變暖,這里的人體會最直接。
離開北京之前,谷岳曾對劉暢說,小時候最喜歡喝的一種飲料就叫“北冰洋”。夏天常去天壇,花三四角錢買一瓶喝,沒有比這更爽的了。這次真有機會去北冰洋了,沉歸沉點兒,可必須得背上兩瓶——在北冰洋喝“北冰洋”,那是什么感覺?
劉暢也覺得這事有意思。于是他們滿北京找“北冰洋”,終于在鑼鼓巷找到了。
谷岳說:這沒有任何商業(yè)目的,要說有目的的話,也是公益的。小時候覺得“北冰洋”就是一種汽水,沒以為它是別的東西,長大了才知道,還真有一個北冰洋。我們想在北冰洋邊喝完“北冰洋”,再灌兩瓶子北冰洋的水——回來以后,在網(wǎng)上做個活動,把它們拍賣了,捐給公益組織,種樹。
北冰洋的沙灘上,有些鯨魚骨頭。谷岳和劉暢把喝完的兩個“北冰洋”空瓶,擺在鯨魚骨頭上,然后開始脫衣服——劉暢說:喝完“北冰洋”,再游北冰洋,里里外外全是北冰洋啊。
他們?nèi)ケ北?,還有一個重要的想法,就是要跳進(jìn)去,體驗一下是什么感覺。那天上午一直下著雪,刮著刺骨的風(fēng)。海水因為含鹽,冰點很低,當(dāng)?shù)厝苏f3分鐘就能把人凍僵凍死;浪也很大,齊胸高的大浪,很容易把人卷進(jìn)去。他們等到太陽出來,希望能暖和一點兒,可是沒有用,還是冷——感覺太陽就是一個銀盤,跟月亮沒啥區(qū)別。他們沿著海灘走了很遠(yuǎn),找了一個風(fēng)最小、浪最小的地方,開始脫衣服。谷岳穿了六七層衣服,脫的時間很長很痛苦,衣服跟凍在了身上似的——可能也是打心眼兒里不舍得脫吧。
劉暢穿著泳褲往海里奔。那水寒徹骨髓,走了幾步,腳就沒知覺了,一萬根針扎著的感覺。平??蠢项^們在后海冬泳,那水冒著熱氣,感覺還行。可海水不是湖水啊,海水要是結(jié)冰,一般是零下2度。海浪沒過頭頂?shù)臅r候,就覺得掉冰窟窿里了,如果不抓緊上來,人馬上能變成一條被速凍過的魚。谷岳比劉暢瘦很多,扛不住,大喊大叫,涮一下就上來了;劉暢要胖一點兒,經(jīng)凍,只好假模假式地擺姿勢、拍照片,硬說不冷,臨了還返回去灌了兩瓶海水。
帶他們?nèi)ズ_叺乃緳C,在駕駛室里坐著,看這倆人脫衣服下水,一分鐘就上來了,一副落花流水的狼狽相,那司機哈哈大笑,意思是說:你們這是干什么呢?沒有鯨魚的脂肪,還敢在北冰洋里混呢?
谷岳也說:如果是我自己的話,真可能不下水了。這不兩個人嘛,不能顯得膽小啊。那時候腦子一片空白,連準(zhǔn)備活動都沒做,直接扎海里去了——心想趕快做完完了。也許等我年紀(jì)大了的時候,會跟孫子們吹,當(dāng)年爺爺我挺牛的,去北冰洋游過泳呢!
(摘自中信出版社《一路向南》 作者:孫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