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山東省長島縣204家養(yǎng)殖戶委托律師,擬“直接向康菲公司索賠”6.06億元,這是自2011年6月渤海蓬萊19-3油田“溢油事故”發(fā)生以來,受污染區(qū)域公民發(fā)起的第二起集團索賠。2011年底,河北省樂亭縣29名養(yǎng)殖戶向天津市海事法院遞交訴狀,向康菲公司索賠2.347億元。有消息稱,這一艱難立案的“康菲索賠第一案”至今無任何進展。
在此之前,2012年1月25日,康菲公司、農業(yè)部、中海油三家同時發(fā)布消息,稱:康菲公司將出資10億元,用于解決河北省、遼寧省部分區(qū)縣養(yǎng)殖生物和渤海天然漁業(yè)資源損害賠償和補償問題。相較于此前一直對事故責任以及賠償問題極盡躲閃之能事的曖昧,康菲公司此舉已算得上大改進,但這個徑自開出的賠償數字卻依然存在諸多致命缺陷。首當其沖的一點便是受償對象的“不在場”,其次便是所謂10億元賠償的計算過程和標準,公眾無從獲知。
按照“10億元賠償方案”給出的區(qū)域,包括此次提出直接索賠的山東省長島縣養(yǎng)殖戶在內,整個山東省受污染地區(qū)均未被列入,而即便是已然在列的河北、遼寧兩地,養(yǎng)殖戶也至今仍對賠償方案一無所知,賠給誰、賠多少等關鍵問題依舊云遮霧罩。極有必要進行倒推追問的是,這一采取行政調解形式完成的賠償方案如何劃定的受償區(qū)域?在受損養(yǎng)殖戶無代表在場的情況下,這種缺席的賠償決定何以覆蓋所有受損權益?涉嫌籠統框定的10億元賠償數字,是否足以支付所有的損失?……更不要說,方案從認賠到落實,從落實到分發(fā),還有相當長的時間以供各方拖延。
需要看到,目前呈現的公民環(huán)境維權訴訟形態(tài),依然屬于一般民事訴訟的范疇,而非真正意義上的環(huán)境公益訴訟。公益訴訟缺位,使得公民對環(huán)境公共利益長期處于無能為力的狀態(tài)。盡管正在修訂的《民訴法》草案中,已寫入公益訴訟條款,規(guī)定“對環(huán)境污染、侵害眾多消費者合法權益等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行為,有關機關、社會團體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而從“康菲事件”不難看出,“有關機關”不僅莽撞代行公民求償權利,且“對天然漁業(yè)資源修復和養(yǎng)護”等問題,在所謂“10億元賠償方案”中與康菲公司達成數額更少的合意。而公民這一最有可能說“不”的主體,又擬被“公益訴訟條款”排除在適格主體之外。公益訴訟在中國的長久困境,可從“康菲事件”中窺見一二,且遠非在法8Oc7ZjYKL0t/9atuCUocVQ==案中新增一個條款足以解圍。
按照以往同類案件所遭遇的種種,公民通過法律渠道求償努力,顯然不僅一個“艱難立案”那么輕松。從訴訟過程來看,盡管依照《民訴法》相關規(guī)定,因環(huán)境污染引起的損害賠償訴訟施行有別于“誰主張誰舉證”的舉證責任倒置,但此類案件仍舊存在受損方對諸如受損數額的厘定等舉證困難,加之被告方所擁有的信息、資金和技術絕對優(yōu)勢,使得原告處于相對劣勢的地位,不便于證據收集。
更何況,此前諸如“毒奶粉”等侵害群體廣泛的案件,還屢屢經受地方司法以及遠超出司法范疇的種種非難,導致案件長時間得不到應有解決,公民不得不中途放棄。甚至更多的情況還有,由于訴諸法律的不順暢,人們被迫將法律問題社會化、政治化,而不少地方政府也樂見和習慣于這種非法治化的糾紛解決,罔顧隱患與矛盾的堆積。由此觀之,現在看到的兩樁公民集團求償,具有難能可貴的范本意義,公民權益受到侵害,選擇通過法律途徑伸張與維護,而非自力救濟的渠道,應當而且必須得到國家司法用一場高效、優(yōu)質的訴訟予以積極回應與評價。
公民選擇信奉法律,這是對國家權威裁判的信賴,而反觀司法實踐不難發(fā)現,國人幾乎沒有眼見任何一樁公共環(huán)境求償,借由法律渠道收獲正義。這個在《憲法》中明文確立法治為其治國理想的國度,亟待具有標桿意義的訴訟,來重鑄公民依法維權的起碼信心。這個節(jié)點,何妨就從“向康菲索賠”開始?
(摘自《南方都市報》社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