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鉆石王老五的外甥,三十大幾了還孤家寡人,勸他降低擇偶標準,他說,他條件不高,只希望找到羞澀沒褪的姑娘。在親朋好友一片“荒唐”的責罵聲中,他依然故我。
我開始留心“羞澀尚未褪去的姑娘”。這才發(fā)現,在濃妝淡抹下,未婚女子的張揚、大方和過度自信,已經沖淡了動人的羞澀。
姑娘的羞澀是女子最天然、最純真的感情現象。它是青春的閃光,是愛情的色彩,是感情的信號,是被撥動了心弦的一種面部感應,是傳遞情感的特殊語言。
古往今來,有多少文人騷客描寫過女子的嬌羞:“猶抱琵琶半遮面”、“千呼萬喚始出來”的賣唱姑娘;“插柳不讓春知道”、“笑不露齒”、“行不動裙”的大家閨秀;幽長的小巷中,撐著油紙傘的丁香般羞怯的姑娘……羞澀猶如披在女子身上的神秘輕紗,增加了迷離朦朧的美。那種含蓄的美,如清池里極淡的漣漪,讓人又愛又憐。
老舍曾幽默地說:“一個女子的臉紅勝過一大片話?!薄都t樓夢》中薛寶釵羞籠紅麝串,那微妙的瞬間,把一個心心念念只惦記著林妹妹的賈寶玉看呆了。姑娘的羞澀,猶如半開的花朵,流溢著詩畫與音樂的神韻,誰能不為之心動?
我曾被一個害羞的姑娘驚艷。那年在新疆喀納斯草地的蒙古包前,看到一個背影窈窕的女子,正往搭得高高的架子上晾曬奶酪,絢麗的陽光給她鑲了一層金色的光暈。這是個約莫十五六歲的維吾爾族少女,濃眉大眼,高鼻小嘴。“小姑娘,讓我給你照張相好嗎?”她的臉騰地涌出兩朵紅云,低下頭,若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羞澀盈面,羞澀如花,我在心中叫絕,這世間,再也不會有一種表情這樣楚楚動人,令人心醉神迷,怦然心動。
“小姑娘,把頭抬起來,就照一張行嗎?”我靠近她,柔聲地懇求道。
她用驚慌羞澀的眼神瞥了我一眼,紅著粉臉,像一只受驚的鳥,敏捷地飛走了。
望著那微揚的衣袂,輕舞的裙裾,我怔住了。那羞怯有一種不可抗拒的魔力,她召喚著你卻不輕許你,謝絕了你卻不惹惱你,她讓你遠距離地欣賞獨特的美麗,又讓你染著她的清香一步一回頭地離開。
記得臺灣詩人余光中說他看那 “艷不可近,純不可瀆”的宮粉羊蹄甲花時,總要看到絕望才肯離去。余先生筆下的“絕望”,讓我在姑娘的羞澀中找到了共鳴。
男人喜歡害羞的姑娘??档戮瓦@樣說過:“羞怯是大自然的某種秘密,永遠同善、德和諧一致?!泵袼堋犊四岬碌陌⒎鹆_狄忒》就是反映女子羞澀美的,可見羞澀的無窮魅力。
如此看來,我的外甥苦苦尋覓著會害羞的姑娘,不是別出心裁,不是另類,而是他最懂女人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