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小周同學上課總是愛回頭和后面的小敏說話，不僅自己不聽，還影響了周圍的同學。眼看就要參加畢業(yè)調(diào)研考試了，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得趕快把座位調(diào)換一下，沒人搭理她了，上課自然就會認真聽講了。對，就這么辦，上午第一節(jié)課時我就讓小周和小婉換了座位。

中午，午休剛結束，我在辦公室里整理著下午上課的材料，只見三、四個女生簇擁著眼圈紅紅的小婉進了我的辦公室。還沒開口，小婉的眼淚就下來了，樣子十分委屈。我忙問：怎么了，被誰欺負了？小婉抽抽噎噎地說不出話來，旁邊的小敏幫她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原來，上午我調(diào)換了小周和小婉的座位，小婉不開心，不愿意和小周原來的同桌小昊坐在一起。理由是小昊成績不好，又總是生病，她怕“近墨者黑”。

聽到這樣的理由，我不禁有些生氣了。的確，小昊的成績不太好，但這孩子主觀上還是要求上進的，只是從小體質(zhì)太弱，得了嚴重的哮喘，常要去醫(yī)院或在家休養(yǎng)，落下了不少課。對于這個孩子，我們所有的任課老師都比較同情，平時總要班上的其他孩子幫助照顧他。沒想到，今天小婉卻因為這個原因而不愿意和小昊坐，這多傷小昊的自尊心啊。我平復了一下心情，轉而看了看陪著小婉來辦公室的幾個女生，其中有愛說話的小周和小敏，還有一個是小婉的好朋友小慧，我語氣親切地問她們：

“小婉哭了，不愿意和小昊坐，你們是怎么安慰她的？”

“嗯……我們說，我們說……小昊挺好的，你就和他坐吧……”那幾個孩子支支吾吾地說著，小婉卻哭得更傷心了。看著她們慌亂的眼神，我心里已經(jīng)明白了幾分，她們在撒謊，一定是她們在一旁添油加醋說了些什么。我加重了語氣，問：

“真的嗎？真是這樣說的嗎？”

孩子畢竟是孩子，看到我嚴厲的眼神，紛紛低下了頭，不安地用手絞著衣服。終于，小慧開口了，她說：

“老師，小周說小昊身上總有股藥味，難聞死了?！?/p>

“我沒有說，是小敏說的。”小周連忙辯解。

“我才沒有說呢，就是你說的?！毙∶粢膊怀姓J。

“你說的。”小周的小臉漲得通紅，“我說小昊身上有藥味，你就叫小婉下午裝吐，騙老師說不知道有什么味道，聞著頭昏。你還說，實在不行就讓小婉忍忍，反正小昊有病，也活不長了。好多同學都聽到的！小昊也聽到了，還……還……哭了……”

聽了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吵，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已經(jīng)差不多知道了。說實話，當時的我真的很震驚！這些話居然是一群孩子說出來的，如此地工于心計，如此地“殘忍”。

午后的陽光依舊很燦爛，輕輕巧巧地投進窗戶，鋪滿了我的辦公桌。而我卻覺得周身冰涼，看著眼前這幾個孩子，我真想大喝一聲，你們怎么能這么說？！但我知道，任何時候發(fā)火都不是解決問題最好的辦法。我該怎么做？我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她們說：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上午調(diào)換小婉的座位是因為老師覺得小婉是個很優(yōu)秀很自覺的孩子，我想她肯定明白老師這么做的目的，她也一定不會讓老師失望，在管好自己的同時還能用實際行動帶動周圍的同學認真學習。但是，你們的言行卻讓老師很傷心?，F(xiàn)在，我不想說什么，你們先回去好好想一想，自己有沒有做得不妥的地方，然后我們再談。”

幾個孩子聽我沒批評她們，也舒了一口氣，默默地走出了辦公室。

下午的第一節(jié)課是寫字課，我臨時決定改上班會。鈴聲打響后，我走上講臺，什么也沒有說，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了八個大字“善良的心是一盞燈”。因為心情激動，粉筆竟然按斷了四次。接著我讓學生們輕聲地讀讀這句話，談談自己是怎么理解的。孩子們顯然以做閱讀訓練時回答問題的方式告訴我這句話的意思是“一個人要善良，善良的心能照亮自己和別人前進的道路”。面對這樣模式化的回答，我沒有做任何評判，向他們娓娓講述了這樣一件往事：

那還是在我上師范的時候，同年級新疆委培班的一個女同學得了重病，因為一個人遠離家鄉(xiāng)，沒有父母的呵護，所以一直拖延著沒有去大醫(yī)院好好看看。等到老師和學校知道的時候，已經(jīng)不能起床了，大家趕忙把她送到醫(yī)院搶救。當時就需要一大筆錢，盡管學校墊付了很多，但還是遠遠不夠，于是整個年級都行動起來了，認識的、不認識的，紛紛解囊相助?？上ВK因耽擱的時間太久，醫(yī)生宣布回天無力。她的父母從新疆趕來了，想把女兒接回去，免得她漂泊在外。她乘坐的是晚上的火車，她的爸爸背著她，媽媽提著行李還有在路上支撐著救命用的針劑。我們年級的同學就打著電筒為她送行，那小小的燈光連成線，連成片，連成了一股暖流涓涓地流入我們每個人的心田。雖然，那個女生回到家鄉(xiāng)不久就走了。但是她的父母特意寫來一封信感謝所有幫助過他們的善良的人們。

講到此處，我忍不住哽咽了，孩子們的眼圈也紅了。我平靜了一下心情，接著說：“今天上午，我們班發(fā)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有個別同學說了不該說的話，傷了別人的心，我想也許一些同學已經(jīng)聽到了。今天老師在這兒不想批評誰，你們都長大了，就快畢業(yè)了，在一起相處的時間不多了，大家自己好好想想吧。老師希望也相信你們都是一群善良的孩子?！?/p>

我發(fā)現(xiàn)，在我講話的時候，剛才到我辦公室的那幾個孩子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第二天，我如常翻開同學們的隨筆本，發(fā)現(xiàn)很多孩子都談到了昨天的那件事。

小奕：善良的心、善解人意的心真的是一盞燈。這盞燈是世間最美最亮的，只有那些有著同樣善良的心的人才能看見它。這盞燈的火會永遠燃燒，永不熄滅……

小哲：善良的心是一盞燈，在我們心底深藏。打開心扉播種善良，我們才能收獲希望！

小劍：擁有一顆善良之心的人，不見得偉大，但一定快樂；擁有一顆善良之心的人，不一定能獲得成功，但生活絕對是充實的！

小豐：上了這節(jié)班會，我想起了曾經(jīng)在《讀者》上看到的一篇文章——《你愿意善良嗎》。在哲學的意義上，善是一種很難達到的境界；在生活的意義上，人只要純潔就善良，只要是善良的人都知道，人如果善良就會感到快樂。善良就是一股甘甜的、滋潤人們心靈的清泉。老師的這番話將永遠烙在我的心里。

……

很多孩子都表示自己愿意和小昊坐。最讓我高興地是，小婉悄悄寫給我一封信，信上說：“老師，我會真誠地去幫助同學，相信您讓我換座位定有您的道理，我一定會和小昊好好相處，真心相處。因為，我知道了應該用一顆善良的心去對待同學。老師，謝謝您！”

窗臺上的那盆綠蘿隨風輕輕地搖曳著它的細枝，窗外的陽光絢爛地灑了進來，在辦公桌上投下點點光斑。我想此刻，陽光也一定爬上了我的嘴角，我的眉梢。

（卞傳娟，南京市小西湖小學，210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