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雜劇的語言歷來有“本色派”和“文采派”之分。而關漢卿被推為“本色派”之首,他既熟悉舞臺藝術(shù),又具有很高的語言天賦,他的戲曲語言“入耳消融”,句句曲盡人情,字字當行本色,“故當為元人第一”(王國維《宋元戲曲史》),這也正是《竇娥冤》的語言特征。
一、曲詞慷慨激昂,盡顯人物的性格特征
“本色”即語言通俗自然,樸實生動,符合劇中人物的身份和個性,能為展開劇情和刻畫人物性格服務?!陡]娥冤》中的曲詞重于敘事說理,作者不是間接委婉地描寫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而是慷慨激昂地直接表達人物的情感,使劇中人物的思想性格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xiàn)。
文中【滾繡球】這段指斥天地的曲詞,一字一句,都發(fā)自肺腑,沒有一絲一毫的做作,高亢激越,緊張急促,酣暢淋漓地表達了竇娥沖天的怨氣,顯示了竇娥強烈的反抗精神和無法改變自己命運的悲憤而又無奈的嘆息之情,使觀眾聽來也不由得怒火中燒,熱血上涌。又如劇中“三樁誓愿”,一樁比一樁強烈。這“三樁誓愿”的曲詞慷慨激昂,情感激烈,為的是把竇娥的冤屈昭告世人,感動蒼天,讓我們知道“這都是官吏每無心正法,使百姓有口難言”。《竇娥冤》用質(zhì)樸無華而慷慨激昂的曲詞,深刻地展示了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逐層深入地刻畫了人物性格。
二、曲白相得益彰,豐富了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
《竇娥冤》中的曲詞精練生動,賓白也寫得十分精彩,二者緊密配合,相得益彰,緊扣劇中人物的身份、地位,使人物形象立體可感,豐富了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
如文中“三樁誓愿”的場面,三次用賓白提出誓愿,依次講出“若是我竇娥委實冤枉”“若竇娥委實冤枉”“我竇娥死得委實冤枉”,三次用【耍孩兒】【二煞】【一煞】曲詞增強感情,依次以相應的四個典故來表達冤屈。曲白相生,語言樸素而富有感情,把竇娥為其冤屈而抗爭的精神表現(xiàn)得深切而感人。
又如《竇娥冤》中楚州太守桃杌的開場白:“我做官人勝別人,告狀來的要金銀。若是上司當刷卷,在家推病不出門。”簡短的賓白通俗直率,漫畫式地勾勒出一個貪贓枉法、厚顏無恥的昏官形象。
三、俚語樸實直白,洋溢著濃厚的生活氣息
關漢卿熟悉城市各階層的社會生活,又非常熟悉他們的語言。他在人民群眾生活語言的基礎上,不事雕琢,樸實自然,創(chuàng)造了既洋溢著生活氣息,又富有藝術(shù)韻味的戲劇語言,達到了“人習其方言,事肖其本色,境無旁溢,語無外假”的境界。
如《竇娥冤》中這段說白:“(正旦云)婆婆,那張驢兒把毒藥放在羊肚兒湯里,實指望藥死了你,要霸占我為妻。不想婆婆讓與他老子吃,倒把他老子藥死了。我怕連累婆婆,屈招了藥死公公,今日赴法場典刑。婆婆,此后遇著冬時年節(jié),月一十五,有瀽不了的漿水飯,瀽半碗兒與我吃,燒不了的紙錢,與竇娥燒一陌兒,則是看你死的孩兒面上?!备]娥對婆婆的一段說白,出自這個封建社會小媳婦的口里是那樣的貼切,表現(xiàn)得是那么自然,生動。從中我們幾乎看不到加工的痕跡,就像生活本身那樣自然,貼切。正是這些平凡的話語,揭示了這個從小就給人做童養(yǎng)媳的小媳婦屈辱的地位和悲慘的命運。
清朝徐大椿在《樂府傳聲》中這樣說:“其體則全與詩詞各別:取直而不取曲,取俚而不取文,取顯而不取隱,蓋此乃述古人之言語,使愚夫愚婦共見共聞,非文人學士自吟自詠之作也?!倍舱怯捎趹蚯Z言的俚直,洋溢著生活氣息,才真正體現(xiàn)了戲劇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