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高祖劉邦取得天下,主要倚靠蕭何、張良、韓信這“漢初三杰”。三杰之中,蕭何所起的作用至為長遠。韓信用于攻城拔寨,張良用于運籌帷幄,在天下大定之后,張良直接退隱,韓信被呂后處死,兩人不當位而不妨礙天下大治。唯獨蕭何,在什么時期都不可或缺。他為劉邦制定了一系列的規(guī)章制度,幫助劉邦用最快的時間躍下馬鞍,實現(xiàn)“馬下治天下”的政治轉(zhuǎn)身。這種深刻的影響力,不只表露在蕭規(guī)曹隨上,更體現(xiàn)在西漢的興隆文治里。蕭何的貢獻,至少通貫了整個西漢。
蕭何緣何能在短短的幾年時間里,就為當時的劉漢政府度身定做了一套如此完善的政治制度?原來,蕭何在劉邦入關(guān)之時,就馬上制止了劉邦對黃金美女的貪念,并在第一時間派遣忠實可靠的人,將秦朝有關(guān)國家戶籍、地形、法令等典籍檔案一一進行清查,然后分門別類、登記造冊,統(tǒng)統(tǒng)收藏起來。這些典籍,成了日后蕭何制定政策方針的重要憑據(jù)。
可是問題在于,其時戰(zhàn)事頻繁,蕭何及其助手還要負責更為重要的后勤工作,他們?yōu)楹文茉谌绱硕痰臅r間內(nèi)將這些典籍整理完畢,并據(jù)此出臺了那一套切實可行的制度?蕭何這個并不尋常的功績,長期以來為后人疏于思考。
一直到了宋代,終于有人指出個中玄機。大儒鄭樵說:當時的典籍,是圖和書兼?zhèn)涞模捄嗡麄冏x的不僅有書,還有圖,那些圖讓他們對前代政典有了個一目了然的認識;然而到了后世,只重視書,而忽略了圖。西漢文獻大家劉向、劉歆在著《七略》的時候,只收書而不錄圖。班固在《七略》基礎(chǔ)上寫《漢書·藝文志》,那也是中國文獻史上的重磅作品,但同樣也只敘書而不及圖。
后人因襲劉、班的做法,圖就更加沒有位置了。現(xiàn)在,我們說“圖書”,其實大多數(shù)都指書,而沒有圖。
魏晉時期的張華,著有《博物志》,其人非常博學多聞,晉武帝問及漢代的宮室制度,他對答如流,并且用圖畫清晰地畫出來。盛唐時期的武甄,博通《春秋》,能將《春秋》里各種錯綜復雜的人物關(guān)系毫不含糊地說出來。要做到這樣,僅靠熟讀文字是不夠的。這也說明了,盡管在漢代已經(jīng)重書不重圖,但還是有人懂得藏圖讀圖這一業(yè)已幽微的讀書古法。
先秦時盡管沒有紙,但人們在閱讀時卻是“左圖右書”,圖和書各自單行,不合為一體,但互相緊密配合,作用同等重要。然而我們今天的書,純?nèi)蛔x圖的,功用多在娛樂;講求“圖文并茂”的,圖只起輔助作用;甚至更多的書連圖都沒有,理由是避免圖畫充塞讀者的想象空間。這顯然是因噎廢食的做法,圖的作用絕對不是書能夠完全替代的,無論是科技還是人文方面的書籍,都一樣需要圖,而且與書同等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