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死臨界點的時候,你會發(fā)現(xiàn),任何的加班,給自己太多的壓力, 買房買車的需求,這些都是浮云。如果有時間,好好陪陪你的孩子,把買車的錢給父母親買雙鞋子,不要拼命去換什么大房子,和相愛的人在一起,蝸居也溫暖。”
——于娟《生命日記》
32歲的于娟是復(fù)旦大學優(yōu)秀的青年教師,海歸博士,更是一個兩歲孩子的母親。一年前,她被診斷為乳腺癌,按照醫(yī)生的說法,她可能只有一年半載的生命。面對步步逼近的死神,于娟沒有怨天尤人,沒有以淚洗面,在積極接受治療的同時,在病中寫下《生命日記》,反思自己積勞成疾的生活細節(jié),希望用自己的生命感悟給同樣背負生活壓力的你我一些提醒。
癌癥怎么會和我有關(guān)系
我一直在思考自己為何會得癌癥?這個名詞我從來沒有想到會和自己聯(lián)系在一起,在我看來,我得乳腺癌的概率是如此之?。旱谝?,我沒有遺傳;第二,我的體質(zhì)很好;第三,我剛生完孩子喂了一年的母乳;第四,一般來說得乳腺癌的都是50以上的老太太,而我,他媽的(允許我說句臟話)剛剛讀出博士,事業(yè)剛起步,人生才開始。這也就罷了,最郁悶的是那時兒子剛剛14個月,才會叫媽媽;作為家中的獨生女兒,我剛開始能用工資給爸媽添件新毛衣,但最后搞個癌癥,還是晚期骨轉(zhuǎn)移。現(xiàn)實就是這么殘酷,我最多只有一年半載的生命了。
既然病患已然在身,惡毒詛咒也好,悔過自新也好,都不可能改變我得了癌癥的事實了。無能為力而又讓我倍感傷懷的事情,索性不去想。
時隔一年,我平靜了很多,客觀科學地分析總結(jié)一下,為啥我會得癌癥?我將這些記錄下來,是希望有人能關(guān)注我用生命寫出的文字,并能透過我的文字關(guān)注到自己的健康,關(guān)注到自己偏離正軌的生活方式,也希望有人開始早睡早起,開始減少應(yīng)酬,開始不再嗜煙酗酒,開始分些時間給家人,而女孩子們開始注意自檢,開始不豐胸不擠胸。對健康不能再抱著無所謂的態(tài)度了。
請忽略我,但是,看看我的文字。請不要談?wù)撐?,但是,反思反思自己的健康?/p>
我竟是那條吃到自己的貪吃蛇
我是個從來不會在餐桌上拒絕嘗鮮的人。我吃過很多不該吃的東西,不完全統(tǒng)計,孔雀、海鷗、鯨魚、河豚、梅花鹿、羚羊、熊、麋鹿、馴鹿、麂子、錦雉、野豬、五步蛇諸如此類不勝枚舉。除了鯨魚是在日本的時候去超市自己買的,其他都是順水推舟式的被請客。然而,我卻必須深刻反省,這些東西都不該吃,尤其我看了《和諧拯救危機》之后。選擇吃他們,剝奪他們的生命讓我覺得罪孽深重。最主要的是,這些所謂天物珍饈,說實話,味道確實非常一般。那個海鷗肉,高壓鍋4個小時的煮燉仍然硬得像石頭,咬上去就像啃森林里的千年老藤。我們要相信我們聰明的祖先,幾千年的智慧沉淀,才最終鎖定了我們現(xiàn)在的食材,并由此豢養(yǎng)。如果孔雀比雞好吃,那么現(xiàn)在雞就是孔雀,孔雀就是雞了。
得病之前,每逢吃飯若是桌上無葷,我會興趣索然,這都是怪我爹。我爹三十出頭的年紀就是國家特一級廚師,在當?shù)嘏腼兘缬悬c名頭。我初中的時候,只要去飯店,就會被認識或不認識叫我“師妹,師叔”的廚子帶到廚房,可著勁地塞。那時候沒有健康飲食一說,而且北方小城物質(zhì)匱乏,葷食稀缺。我吃的都是葷菜。
吃東西講究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也是我的特性。我的食量聞名中外,在歐洲的時候?qū)焺硬粍泳驼埼胰コ燥?,原因是老太太沒有胃口,看我吃飯吃得風卷殘云很是過癮,有我陪餐講笑話她就有食欲。再有就是我很貪吃。之所以叫bluemm是因為在復(fù)旦讀書時導(dǎo)師帶有6個一起做課題的研究生,我是惟一的女生。但是聚餐的時候,5個男生沒有比我吃得多的。年輕的傻事就不說了,即便工作以后,仍然忍著腰痛(其實已經(jīng)是晚期骨轉(zhuǎn)移了)去參加院里組織的陽澄湖之旅,一天吃掉7個螃蟹。我最喜歡玩的手機游戲是貪吃蛇,雖然功夫很差。反思想想,無論你再靈巧機敏,貪吃的后果總是自食其果。玩來玩去,我竟然是那條吃到自己的貪食蛇。
熬夜等于慢性自殺
我平時有晚睡的習慣,基本上沒有12點之前睡過。學習、考GT之類現(xiàn)在看來毫無價值的證書、考研是堂而皇之的理由, 與此同時,聊天、BBS灌水、蹦迪、K歌、保齡球、一個人發(fā)呆(號稱思考)填充了每個夜晚。后來我得了癌癥,開始自學中醫(yī),看黃帝內(nèi)經(jīng)之類。就此引用一段話:
下午5~7點酉時 腎經(jīng)當令
晚上7~9點戌時 心包經(jīng)當令
9~11點亥時 三焦經(jīng)當令
11~1點子時 膽經(jīng)當令
凌晨1~3點丑時 肝經(jīng)當令
3~5點寅時 肺經(jīng)當令
5~7點卯時 大腸經(jīng)當令
當令是當值的意思。也就是說在這段時間里,是這些器官起了主要的作用。從養(yǎng)生的觀點出發(fā),人體不能在這些時候干擾這些器官工作。休息,可以使所有的氣血集中精力幫助當令的臟器工作。
在查出癌癥時我的肝有幾個指標偏高,但是此前我沒有任何肝臟問題。不久以后我查到了下面一段話:熬夜直接危害肝臟。熬夜時,人體中的血液都供給了腦部,內(nèi)臟供血就會相應(yīng)減少,導(dǎo)致肝臟缺氧,長此以往,就會對肝臟造成損害。23時至次日3時,是肝臟活動能力最強的時段,也是肝臟最佳的排毒時期,如果肝臟功能得不到休息,會引起肝臟血流相對不足,已受損的肝細胞難以修復(fù)并加劇惡化。而肝臟是人體最大的代謝器官,肝臟受損足以損害全身。所以,“長期熬夜等于慢性自殺”的說法并不夸張。
得病之后我安生了,客觀情況是我基本失去了自理能力,喝水都只能仰著脖子要吸管,更不要說熬夜蹦迪。因此我每天都很早睡覺,每天喝綠豆水、吃天然維生素B、吃雜糧粥。非常神奇的是,別的病友化療肝功能越來越差,我居然養(yǎng)好了,第二次化療,肝功能完全恢復(fù)正常了。
我們是現(xiàn)代人,不可能完全擺脫身邊的干擾,那么,在能控制的時候多控制,在能早睡的時候盡量善待下自己的身體。有些事情,想想無非是感官享受,過了那一刻,都是浮云。
惟一踩在地上的,是你健康的身體。
外患+內(nèi)憂
十年前,我曾住在浦東一間親戚的新房里。新房新裝修,新家具。開始新房有點味道,我頗有環(huán)保意識地避開了兩個月,回了山東。等從山東回來,看房間味道散去,我也心安理得地住了進去。
2007 年房子處理,光頭(我老公)憐惜那些基本沒怎么用過的家具,當個寶貝似的千里迢迢從浦東拉到了閔行研發(fā)中心用。哪里想到,那些家具甲醛指數(shù)嚴重超標,我查出乳腺癌后,醫(yī)生說我的乳腺癌很有可能是當時那批家具種下的種子,那些癌細胞經(jīng)歷了漫長的等待,伺機等我體內(nèi)免疫力防線有所松懈的時候奮起反攻。
住進瑞金醫(yī)院后,我一直想搞明白,到底是什么性格的人會得癌癥。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乳腺癌患者并不一定是歷經(jīng)長期抑郁的,相反,太多的人都有重控制、重權(quán)欲、爭強好勝、急躁、外向的性格傾向。而且這些樣本病人都有極為相似的家庭經(jīng)濟背景:她們中很多人都有家庭企業(yè),無論是家里還是廠里,老公像皇帝身邊的答應(yīng),她們一朝稱帝,自己說了算。
身邊病友的性格特色不禁讓我開始反思自己的性格:我太過喜歡爭強好勝,太過喜歡統(tǒng)領(lǐng)大局,太過喜歡操心,太過不甘心碌碌無為。
簡而言之 ,是我之前看不穿。
我曾經(jīng)試圖三年半同時搞定一個挪威碩士、一個復(fù)旦博士學位。我日夜兼程,但最終沒有完成給自己設(shè)定的目標,惱怒得要死。現(xiàn)在想想地球上有哪個人會在乎我早一年還是晚一年博士畢業(yè)呢?
我天生沒有料理家務(wù)的本事,然而我卻喜歡操心張羅。尤其養(yǎng)了土豆當了媽之后,儼然成了家里的CPU,所有事情統(tǒng)統(tǒng)都是我處理決斷。病前一個月搬家,光頭夢游一樣一無所知,感慨怎么前一夜和后一夜會睡在不同的地方。后來病了,我才突然發(fā)現(xiàn),離開我地球照轉(zhuǎn),我啥都沒管,光頭和土豆都能活得好好的。無非,是多花了幾兩銀子而已??墒倾y子說穿了也只是銀子,CPI上漲,通貨膨脹,我就是一顆心操碎了,三十年后能省下多少呢?
死里逃生之后,我突然覺得,一身輕松。不想去控制大局小局,不想去多管閑事淡事,我不再有對手,不再有敵人,我也不再關(guān)心誰比誰強,課題也好、任務(wù)也罷暫且放著。世間的一切,隔岸看花、風淡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