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雁［玉林師范學院音樂舞蹈學院， 廣西 玉林 537000］

作 者：李 雁，玉林師范學院音樂舞蹈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音樂教育理論。

歌劇《卡門》系法國作曲家比才的作品，完成于1874年秋天，1875年首演于巴黎，是比才的最后一部歌劇?！犊ㄩT》是比才最心愛的作品，他首次把社會底層人物煙草女工和普通士兵搬上了法國歌劇舞臺，卡門這一角色已成為西方歌劇史上最具魅力的藝術形象之一。這部19世紀下半葉現(xiàn)實主義歌劇的杰作，創(chuàng)造了19世紀法國歌劇的最高成就，成為雅俗共賞、生命力持久的一部歌劇。

歌劇《卡門》是比才的巔峰之作，也是他極富創(chuàng)造性的一部作品，這部作品體現(xiàn)了作曲家獨特的創(chuàng)作風格和藝術特色。

一、對原小說藝術品質(zhì)的轉(zhuǎn)化和提升

卡門，是法國作家梅里美小說《卡門》中的女主人公，自小說1845年問世之后，她便以其獨特的藝術魅力迅速進入了世界文學女性形象之畫廊，成為一個超越時代歷史和民族國界的藝術形象。法國作曲家比才為卡門身上特有的獨立自由精神所吸引，1871年，傾盡心血為小說《卡門》插上了音樂翅膀，將其搬上歌劇舞臺。“卡門”經(jīng)梅里美之手誕生以來，這個名字已經(jīng)成為西方文化中一個具有獨特象征意味的著名符號。一直以來，“卡門”這個女性人物吸引了無數(shù)藝術家對這一形象進行詮釋，歷經(jīng)文學、音樂、電影、舞蹈等不同媒介，但在眾多的對卡門藝術塑造中，只有在比才創(chuàng)作的歌劇《卡門》中，這一形象才獲得了充實飽滿和有血有肉的鮮活的本體存在，得到了觀眾的廣泛認可。

比才成功地把這部小說搬上舞臺，他在忠于原作的基礎上，刪去了原作中許多次要人物和復雜的事件，情節(jié)線索簡潔又集中。比才對劇中許多情節(jié)進行了刪減和補充，使之更適合歌劇舞臺的表演，讓人物更加豐滿，令劇情在不斷的矛盾沖突中得以發(fā)展。歌劇中劇情發(fā)展迅速而深入，歌詞簡潔而緊湊，成功地刻畫了卡門直率、熱情、放蕩、殘忍、誘惑、傲慢、狡黯等復雜多面的性格，具體鮮明地突出了她尋求自由，要求獨立的性格特點。比才對卡門的人物性格作了深入的分析，通過音樂、聲樂和表演藝術的結(jié)合，將分布在劇中的各個要素集中起來，形成局部性因素的有機組合和統(tǒng)一發(fā)展。

以音樂塑造卡門，優(yōu)勢不言而喻，卡門是一個必須靠音樂的呼吸才能獲得全部生命的人物?？ㄩT的妖冶、狂放不羈、熱情和堅決，她全身的感官性魔力，幾乎“本能地”召喚音樂的加入——因為音樂在所有藝術媒介中，是一種最有效的刺激神經(jīng)的感官武器，似乎卡門專為音樂而生，音樂也在期待著卡門，兩者水乳交融。

比才創(chuàng)作的歌劇《卡門》對小說原著做了大膽的改造，挖掘出小說中蘊含的藝術價值，淋漓盡致地發(fā)揮了音樂長于抒情的特點，歌劇以優(yōu)美動聽的旋律和震撼人心的激情來吸引和感染觀眾，使觀眾在欣賞中得到審美享受與精神升華，給觀眾以強烈的藝術感染力。

二、音樂與戲劇的完美結(jié)合

戲劇矛盾、戲劇沖突是一切戲劇藝術的核心。戲劇沖突是歌劇作品的靈魂，是歌劇主題的基礎和情節(jié)發(fā)展的動力所在，是最扣人心弦的部分，它使歌劇藝術產(chǎn)生巨大的魅力和美感，讓觀眾獲得令人神往的藝術享受，同時它也是社會生活矛盾在歌劇作品中的集中概括和反映。因此，作曲家必須巧妙地將事件和人物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使戲劇沖突鮮明突出。比才在歌劇《卡門》中以豐富的、不同風格的旋律展現(xiàn)了多彩的社會生活，用鮮明的對比效果體現(xiàn)了戲劇的張力，運用了不同的音樂色彩來增強了歌劇的戲劇性力量。這些藝術手法具體體現(xiàn)在以下幾方面。

1.劇中熱鬧的群眾場面伴隨著斗牛士雄壯的進行曲，人們在歡呼斗牛士的到來，但當唐豪塞出現(xiàn)時，音樂再次重復了“注定失敗的愛情”的主導動機，為剛才熱鬧的音樂氛圍蒙上了一層陰影。這兩種不同的音樂色彩也正是熱鬧的群眾場面和唐豪塞被拋棄后內(nèi)心孤獨的鮮明對比。隨著情節(jié)的發(fā)展，當斗牛場內(nèi)傳出勝利的歡呼聲，卡門向斗牛場跑去但被唐豪塞攔住，此時兩人的對話更為尖銳和激烈，從而營造了兩位主人公矛盾沖突的戲劇性場面。

2.歌劇中面對占卜得到的金錢或愛情，女伴們表現(xiàn)得喋喋不休、興奮昂然，而卡門的幾次占卜卻都顯示死亡，歡樂興奮與死亡悲哀的色彩在三重唱中鮮明對照，人物的心理在戲劇和音樂的共同作用下被揭示得淋漓盡致，歌劇的悲劇色彩漸進提升。

3.卡門與唐豪塞的二重唱中，卡門陰郁暗淡的音調(diào)與唐豪塞先是熱烈，繼而哀求，最后絕望的旋律形成尖銳而鮮明的對比，具有了扣人心弦的悲劇力量和強烈的戲劇性。

另外，比才在《卡門》中，還采取了分曲編排的結(jié)構(gòu)方式，靈活運用主導動機，在調(diào)性上做到連貫統(tǒng)一，使音樂推動了劇情的深化和發(fā)展。正如廬那查爾斯基所說：“比才的《卡門》‘創(chuàng)造了音樂戲劇的最高典范’!”

三、濃郁的民族色彩和濃厚的異國情調(diào)

比才將吉卜賽民族的音樂創(chuàng)造性地引入歌劇《卡門》中，熱情傲慢、自由不羈的卡門形象沖破法國喜歌劇的創(chuàng)作羈絆，歌劇追求“平等自由和自主人格”的主題令同期的作品相形見絀，也因此而被認為是法國歌劇史上的一座里程碑。

在《卡門》的許多旋律和節(jié)奏上，比才成功地采用了西班牙音樂的素材，表現(xiàn)了他對西班牙音樂的深厚造詣和運用自如的豐富經(jīng)驗。這里需要說明的是，作曲家并未去過西班牙，但是西班牙生活風俗音樂的運用在卡門的描寫里占有重要地位，宛轉(zhuǎn)動聽的旋律和帶有異國風情的調(diào)式，是這部歌劇成為歷來諸多歌劇中佼佼者的法寶。其中尤為突出的是比才在這部歌劇中創(chuàng)造性運用了三首西班牙民間音樂的曲調(diào)。

第一幕中著名的唱段《愛情像一只自由鳥》又稱《哈巴涅拉舞曲》，是首幕中最能體現(xiàn)卡門性格的歌曲，是根據(jù)西班牙舉世聞名的一首民歌改編而成的。這段戲弄性的以探戈節(jié)奏為基礎的曲子，充分地表現(xiàn)了吉卜賽姑娘卡門直率、熱情、放蕩、誘惑、傲慢的性格特點，據(jù)說比才經(jīng)過十三次修改才完成了這首全劇最出色的唱段；第二首是同一幕中卡門對祖尼卡唱的一首具有西班牙舞蹈節(jié)奏的歌曲；第三首是第四幕前引子中的一段西班牙舞曲。

歌劇《卡門》中雖然只采用了三個具有西班牙風格的民間音樂素材，全劇音樂有著絢麗多彩的西班牙風格特征，特別是旋律、節(jié)奏、和聲和配器方面，如工廠女工們的合唱，以弦樂和定音鼓作為襯托的伴奏，用西班牙響板的節(jié)奏，使整首合唱曲具有典型的吉卜賽音樂風格。比才在歌劇《卡門》中把西班牙民間歌曲和舞蹈所具有的這些特點都“摘取”進來，運用得恰到好處。另外，比才的配器織體干凈、色彩絢麗、獨具匠心，創(chuàng)造性地采用新的對比、結(jié)合關系，用樂隊的色彩把它們裝飾起來，使其具有獨特鮮明的地域色彩。

四、充分發(fā)揮合唱在歌劇中的作用

比才這部歌劇以合唱見長，劇中各種體裁和風格的合唱共有十多首，其中有斗牛士之歌，走私犯合唱，斗牛場外大合唱等等，這又是比才這部歌劇創(chuàng)作的另一特色。歌劇中通過合唱藝術形式描繪場景色彩、抒發(fā)人物情感、渲染戲劇氣氛、表現(xiàn)戲劇沖突、參與塑造形象等。這些合唱體裁多樣、風格各異。既有士兵的高歌，形象逼真的女工糾紛，也有群眾的狂歡，表現(xiàn)歡快熱烈的節(jié)日的場面等等。合唱在這里既體現(xiàn)了生機勃勃、喜氣洋洋的樂觀主義精神，散發(fā)著濃郁的生活氣息，也有效地烘托出劇中主要人物和中心事件的背景，進一步推進了劇情的發(fā)展，加深了對人物性格的刻畫。

第一幕的兒童合唱，孩子們天真爛漫的合唱和使用響亮的號角，尖銳的短笛，以及燦爛閃光的三角鐵這些明亮樂器色彩完美融合，從而把孩子們的天真活潑和調(diào)皮的性格生動地刻畫出來，也使歌劇在開場中就營造出一種明朗喜悅的氣氛。

《愛情像一只自由鳥》中的合唱部分，再次對卡門的形象塑造做了必要的補充和發(fā)揮。卡門女中音獨唱聲部以熱情奔放的旋律抒發(fā)了她對愛情狂放不羈的獨特感情，在這里獨唱聲部不時與合唱聲部交織在一起，使卡門這一形象變得更加復雜和富有魅力。這個有卡門獨唱和合唱一起完成的抒情性場面，由于合唱隊和獨唱的補充、呼應、重復、強調(diào)等，使舞臺氣氛更加熱烈狂放和充滿激情，非常生動熱烈地揭示了卡門的內(nèi)心情感世界。

另外在第一幕工廠女工的兩首合唱“煙云飄”及“女工吵架的合唱”，這兩首合唱風格迥異，前者煙廠女工的合唱像彌漫在空氣中的煙霧一樣，靜謐、柔和；而后者則是把下層女工們吵架時的形態(tài)表情、動作表現(xiàn)得惟妙惟肖，烘托出嘈雜紛亂的舞臺氣氛。

在第三幕的走私犯進行的曲合唱中，走私犯在黑夜唱著歌，小心翼翼通過關卡，而樂曲中由增三和弦組成的模進音型，表現(xiàn)了走私犯機智提防的神情，合唱始終保持著夜的色彩，刻畫了走私犯恐懼不安的心情。

而更讓觀眾記憶深刻的合唱莫過于劇中斗牛士的合唱部分，可以說它貫穿著整個劇情的發(fā)展。在歌劇序曲中，比才運用了這個輝煌雄健的主題，表現(xiàn)了斗牛場上輝煌壯觀的場面和歡呼雀躍的氣氛；而斗牛士的合唱部分在第二幕的出現(xiàn)，則強化了斗牛士英武豪邁的性格，仿佛看到了英武的斗牛士，刻畫了斗牛士在斗牛場和情場上獲勝時意氣風發(fā)、志得意滿的形象；而它在劇終再一次的出現(xiàn)，則產(chǎn)生了不同凡響的戲劇效果。斗牛士們的合唱與歡騰熱烈的序曲器樂交匯在一起，構(gòu)成令人震撼的交響場面，與卡門和唐豪塞從最初的彼此相愛到最終決裂直至導致悲劇性結(jié)局形成了極大的反差。比才在創(chuàng)作中安排這段合唱曲在這里再一次出現(xiàn)，使舞臺悲劇性的效果大大增強。

一百多年來，歌劇《卡門》一直受到世界各國人民的喜愛，至今仍被認為是舞臺上“活著的傳奇”。迄今為止，這部聞名世界的歌劇也被公認為歌劇史上上演率最高的歌劇之一，比才也因這部杰作而躋身于世界歌劇大師之林，被譽為“地中海藝術的太陽”，成為與威爾第、瓦格納等競相爭芳的音樂大師。歌劇中那些經(jīng)典的曲段，如《愛情像一只自由鳥》《塞吉迪亞舞曲》《斗牛士之歌》等早已深入人心?？ㄩT，一個桀驁不馴的女子以其強烈的感情颶風、獨特的個性，煥發(fā)出迷人的光彩。比才以同情的筆調(diào)贊揚了卡門“不自由毋寧死”的反叛精神和無視物質(zhì)享受、憎恨虛偽及大膽追求自由的人生價值觀，同時也傾訴了作曲家對社會的深刻嘲諷和對人文主義關懷的情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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