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向榮 張映先
(陳向榮:湖南商學(xué)院。張映先:中南大學(xué)。)
斯奈爾-霍比提出翻譯研究不屬于任何一門學(xué)科,建議建立為一門獨立學(xué)科,并運用格式塔整體理論及其場景-框架語義學(xué)等理論,倡導(dǎo)翻譯研究的綜合方法。姜秋霞在《文學(xué)翻譯中的審美過程:格式塔意象再造》一書中,將格式塔心理理論與意象緊密相連,認為意象翻譯中必須注意其整體性并再現(xiàn)意象的格式塔質(zhì),如氣氛、文本基調(diào)等。格式塔意象就是整體意象,意境也是個體意象的綜合,在文學(xué)翻譯中,譯者首先是一個讀者,然而文學(xué)作品的藝術(shù)性卻要求譯者比一般讀者具有更高的審美能力和藝術(shù)涵養(yǎng),在欣賞原作時“應(yīng)該充分運用自己的‘內(nèi)在感官’,特別是‘內(nèi)在’視覺和聽覺,發(fā)揮自己的審美想象力,在腦海中再現(xiàn)出原作語言所蘊含的藝術(shù)場景和畫面”,然后通過譯語的表現(xiàn)形式進行藝術(shù)再造。
格式塔翻譯模型是原文格式塔結(jié)構(gòu)和格式塔意象在譯者的腦海里形成個體意象在翻譯過程中結(jié)合美學(xué)成分再現(xiàn)原文中的格式塔意象,從中我們可以知道1)客體格式塔意象存在于文本。2)心理格式塔意象是主體(譯者)在認識客體時,對其總體結(jié)構(gòu)特征的主動把握和感知的意象,與主體原有的期待視野的全部心理經(jīng)驗相融合而形成的一種完形結(jié)構(gòu)。這種結(jié)構(gòu)的建構(gòu)過程即譯者把客體(原文)的審美意象心理內(nèi)化過程。這個過程從頭至尾伴隨著心靈共鳴,譯者是否能與原作者心神交融,是否能深刻領(lǐng)悟原文的信息屬性、生命屬性和審美屬性,關(guān)鍵就在于心理格式塔意象的建構(gòu)程度。3)個體生成:個體意象從心理格式塔中浮現(xiàn)。4)意象再造:譯者在與作者達成美的共識之后,個體意象不斷地被譯者所組織、選擇和闡釋,最終整合為目標文本中的格式塔意象,美學(xué)成分和格式塔結(jié)構(gòu)重建其中。
格式塔本身就視意象為一個整體,在譯者的心理格式塔意象形成時,必須是對原文意象整體性的把握。格式塔意象的翻譯是再現(xiàn)格式塔質(zhì),譯者應(yīng)盡量忠實于原作者與原文來傳遞原語的文化意象,這主要通過兩種方法:移情和變通。為了理解文本背后隱藏著的文本作者的主觀世界,理解者必須走出他自己的思想意境,而進入文本作者的思想意境。
大觀園的意象是集豪華園林、埋香地、太虛幻境和大荒山為一體的。翻譯家霍克斯在翻譯時就盡量移植了原語中熟悉的,這樣能賦予目的語以更多意義上的能量,并且擴充了譯語讀者的知識面和表達力,了解更多更真實的譯語文化。對于大觀園的名稱,霍克斯譯為Prospect Garden僅從譯名傳遞的意象來看,大觀園的翻譯側(cè)重繁榮“Prospect”,事實上意象中“意”為表達的核心,主要是“指主體以情感為核心的審美心態(tài)”(龔光明 2002:26)。在譯者整體內(nèi)化原文時,只有正確把握了“意”才能創(chuàng)造或轉(zhuǎn)換“象”,用目的語讀者陳舊熟悉的意象取而代之新奇意象或干脆省略時交際效果大打折扣。格式塔意象的翻譯要求翻譯時變通地辯證地處理意象。故文化意象無法直接移植時,或在直接移植會造成誤解或讀者反感情況下,就應(yīng)考慮讀者的審美心理需求,從而加以靈活處理。我們來看十七回
眾人都哄然叫妙。賈政點頭道: “畜生,畜生,可謂管窺蠡測’矣?!币蛎骸霸兕}一聯(lián)來”。
這一回是大觀園剛剛落成賈政帶著賈寶玉以及眾清客入園觀賞,這里賈政有意讓賈寶玉展示才華,雖然對他的題詩比較滿意,心里非常高興但表面上還是要要罵他畜生,以此來維持他的家長地位,保持他端方正直,謙恭厚道的本性。我們來看看翻譯:
There was a loud murmur of assent from the literary gentle-men. Jia Zheng nodded and tried not to look pleased.’ Young idiot!—A “small capacity but a great self-con ceit”, gentlemen—All right!’ he ordered:‘now the couplet I’霍用了idiot來翻譯“畜生”讓目的語讀者感覺到了父親在兒子面前的高姿態(tài),也讓所有人讀出了這個深受儒家思想熏陶人物的表面謙虛。 再者譯者變通了一下意象,不是按照字面翻譯而是把內(nèi)在的意象傳達給讀者,故加了一個tried not to look pleased。 意象的組合方式上,如意象并置、意象替代、意象轉(zhuǎn)借等同樣也都可以變通,要視讀者的接受能力而做出相關(guān)處理。這樣的“象”才會清晰曉暢,同時神與境合。譯者創(chuàng)造的“象”絕不是對原文“象”的否定,它是根據(jù)讀者的實際所作出的、能讓讀者更明了原文之“意”的手段。蘅蕪苑是薛寶釵的住處, “床上只吊著青紗帳幔,衾褥也十分樸素” The bed-hangings were of black gauze, and the quilts and covers were of the same forbidding plain ness as the hangings. “青紗帳?!痹髦袔ぷ赢?dāng)然不是黑色的霍克斯譯成了black,這是作者根據(jù)文化差異有意為之,因為black在西方人心目中能喚起沉悶、壓抑之感,此處black的用法是譯者變通翻譯的但與原文意象契合的,也與主人公的形象是吻合的。
霍克斯使用移情變通手段很成功地翻譯了很多意象,但瀟湘館和蘅蕪院兩住處的翻譯值得商榷。瀟湘館是林黛玉的住處,千百竿翠竹遮映,原作用了“鳳尾森森,龍吟細細”,這里鳳尾和龍吟都是竹子的名稱。但翻譯中瀟湘館譯成了“The Naiad’s House”,(Naiad是希臘羅馬神話中的水泉女神),鳳尾森森,龍吟細細翻譯成
Denser than feathers on the phoenix’tail,
The stirred leaves murmured with a pent dragon’s moan.
霍筆下的瀟湘館與原作相去甚遠,他直譯的phoenix’ tail 和dragon’s moan 的形象給讀者帶來的是種恐怖感,尤其是對西方讀者而言,龍是兇神惡煞的象征。春意就不見蹤影了。
薛寶釵的蘅蕪苑內(nèi)是“雪洞一般, 一色玩器全無,案上只有一個土定瓶中供著數(shù)枝菊花,并兩部書,和茶奩、茶杯而已”。臥室的擺設(shè)恰恰乃寶釵冷酷漠然、淡樸肅穆的性格特征之真實寫照。此時景之意象牢不可分地滲透了人文感情色彩在內(nèi)了,但在譯文的表達中:
Indoors, however, it was stark and bare. The only decoration in Baochai’s room was a vase of the cheaper kind of Ding ware on the table, with a few chrysanthemums in it. Apart from the flowers there were only a few books and some tea-things on the table.霍克斯很直白的用了兩個詞stark和bare來形容其荒涼和空寂,卻漏掉了一個重要的意象“雪洞一般”,這使得翻譯時的格式塔質(zhì)沒有得到再現(xiàn),翻譯效果大打折扣。
意象翻譯最大的障礙就是民族、地域所帶來的文化思維和審美上的差異,如何在意象的傳遞上爭取突破性的進展是值得我們深思的。
[1]姜秋霞.文學(xué)翻譯中的審美過程:格式塔意象再造[M].商務(wù)印書館,2002.
[2]Bassnett,S.1980. Translation Studies[M].Methuen: Lond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