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震洋

如果歐美足球離我們太遙遠，那么看看我們的鄰居日本和韓國，在“足球從娃娃抓起”的戰(zhàn)略實施中，日、韓在校園早已完成了一個足球金字塔體系。在日本，有70萬青少年在踢足球，中國只有7000人；在韓國，從小學到高中，每年有近6000場學生聯(lián)賽，中國只有不到300場。

6月19日，被“譽為”史上最好的國奧外教和史上最差的國奧球員，在虹口足球場上演了一場最令人失望的比賽——進軍倫敦奧運會的夢想，剛一開始就宣告結(jié)束，這樣一支亞洲“三流球隊”即使在三天后的客場比賽中取得勝利，依然讓人看不到希望……這些年來，中國足球似乎早已習慣了碰運氣，要么寄托于抽簽，要么寄托于裁判，要么寄托于天氣。時下的上海浸透在梅雨連綿的季節(jié)里，沒完沒了的雨水使人感到郁悶。同樣身處詭異氛圍的中國足球，何時才能堂堂正正地盼來春暖花開的春天？

國奧為什么這么差？

盡管我們也深知足球規(guī)律，但每逢國字號球隊沖擊奧運會、世界杯時，我們總是有意無意充滿期待和幻想。這一次也不例外，當阿曼隊橫亙在中國國奧進軍倫敦的道路上時，我們再次開始奢望，期待布拉澤維奇化腐朽為神奇，把實力平平的國奧隊打造成一支至少打入12強賽的隊伍。然而，0：1再一次告訴我們，足球真不是急功近利短線投機的生意。

有專家如此感慨：戰(zhàn)敗的將軍總是錯誤的，不管他的指揮曾多么英明。對球員的使用、中場的混亂安排、過于復雜的定位球戰(zhàn)術(shù)等，都可以提出質(zhì)疑。這是一條清晰的因果邏輯鏈：技術(shù)粗陋亂象叢生，帶傳接球失誤頻頻，貽誤戰(zhàn)機浪費體能……

這本是一場在零度追求和零度期望值下的比賽，但國奧的個人和整體實力之差，還是出人意料。不過才三年工夫，給人的感覺是，中國足球產(chǎn)生了嚴重的“斷代”裂痕。上屆國奧，杜伊的隊伍里，總算有幾名周海濱、趙旭日等“特色球員”；再上屆，沈祥福手中也有杜威、曲波為代表的“超白金”一代；再上屆，孫繼海、李鐵、李瑋鋒，似乎也是“猛將如云”。通過這樣的簡單類比，我們可以斷定，本屆國奧隊的人才培養(yǎng)體系，一定是在某個時間點上，出現(xiàn)了重大的問題。

記得12年前，依然是兔年，那時我來到八萬人體育場。在那巨大的看臺上，眼睜睜地看著中國國奧隊1∶1被韓國國奧隊戰(zhàn)平，就此被踢出悉尼奧運會。4年后，我又同樣眼睜睜地看著沈祥福率領(lǐng)的一批“超白金”隊員被踢出雅典奧運會。要不是北京奧運會奉送一張免費入場券，我們在2007年或許也得被這種失敗的噩夢所糾纏。

“這是為國而戰(zhàn)的時刻。作為我們最重要的第12人，親愛的球迷，請你們都來虹口看球，為中國國奧加油！”賽前，國奧隊主帥布拉澤維奇用這樣的言語呼喚球迷支持國奧隊，顯然受到老布的真情感染，6月19日夜，能夠容納3萬多球迷的虹口體育場來了近兩萬球迷，盡管大部分比賽時間里，國奧隊比分落后，但上海球迷卻用最響亮的聲音為國奧隊加油，直到最后，當希望化為泡影時，忍無可忍的球迷終于喊出了“足協(xié)，解散”。

“冰期過后，冰川融入海洋，海面漸次上升，（長江）三角洲的大片陸地復被海水所浸沒，今本縣（上海）中部偏西，一條西北—東南走向的崗身地帶，即遠古上海的海岸遺跡?！边@段仿如史詩的文字，是《同治上?？h志》中關(guān)于上海形成的描述。用著名作家王安憶的話來說，這段文字賦予這個城市以“一個遠古的神話時期”。懷著夢想的人們，在上海游來游去，潮起潮落。在上海聲名鵲起的布拉澤維奇，被中國足協(xié)攬到了國奧隊，指望借助他的名氣碰一碰運氣。只可惜，這位76歲的老帥，依然未能終結(jié)中國國奧的冰河期?？粗蠋洸祭瓭删S奇的背影，人們眼前不由得浮現(xiàn)出霍頓12年前狼狽的背影，幾多唏噓，無限傷感……

與以往的幾屆中國國奧隊相比，如今的國奧隊無疑是最平庸、最粗糙、最令人絕望的一支。這幫號稱22歲的球員，在低水平的聯(lián)賽中毫無長進，渾渾噩噩地就被阿曼隊員打回了原形。在國奧隊落后的87分鐘里，虹口足球場的球迷樂隊演奏了幾十遍許文強的《上海灘》。過往的上海灘是冒險家的樂園，都想到上海灘來碰碰運氣，但是，一千個人中碰到運氣的頂多只有一個，倒霉的九百九十九個哪里去了？沒有人問，也沒有人想及。

當然，我們不能否認，布拉澤維奇確實是世界一流的教練，但當他帶著一群亞洲三流球員時，任憑一流的教練也難以駕馭比賽。或許老布設想了無數(shù)種比賽的開局，但他偏偏沒有預料到，率先這么快進球的卻是阿曼隊。一切發(fā)生得如此的突然，突然得甚至有些像做夢。

面對國奧隊員一次次失誤，老布顯得毫無辦法，這位74歲老帥終究不是“神仙”，其實，當阿曼隊主帥賽前那句“我只擔心老布”已經(jīng)是對這支國奧最大的諷刺。這不是一個人的戰(zhàn)斗，想贏球，靠一個教練，還敢說必需的？就是把瓜迪奧拉、穆里尼奧請來也沒用。主場意外失利后，老布還放言幾天后將在客場阿曼贏回比賽，截至本文發(fā)稿時，國奧對阿曼客場的比賽還沒有踢，然而，就算是在客場贏回了比賽，也很難指望這支隊伍進軍倫敦奧運會了。因為，本屆國奧隊糟糕的表現(xiàn)，注定很難有“翻盤”的可能。足球雖然是圓的，但是這絕非是僅憑運氣就能夠創(chuàng)造奇跡的。

那種把希望寄托在名帥身上的想法，到此可以宣告終結(jié)了?，F(xiàn)在，或許正是我們要好好考慮狠抓青少年足球的時候。正如國家體育總局副局長蔡振華，在接管中國足球時所說：“青少年足球才是中國足球發(fā)展之根本！”

中國足球需要“塔基”

幾乎在中國國奧沖擊倫敦奧運會的同一時間，中國兩支青少年足球隊即將遠赴歐洲，參加“與世界有約”——全球規(guī)模最大的“哥德堡杯”世界青少年足球錦標賽。

這是全世界青少年足球的盛大節(jié)日，雖然這是從世界青少年中選拔出來的來自最基層的足球隊，卻讓足球少年們感覺到了真正的快樂。作為“哥德堡杯”世界青少年足球錦標賽的主要合作伙伴，瑞典斯凱孚（SKF）集團自2007年起便在全球各地舉辦名為“與世界有約”的資格賽。今年，中國資格賽的獲勝隊伍是遼寧省大連市第六中學女子足球隊。此外，為了讓中國貧困山區(qū)的孩子們的代表貴州省三都水族自治縣鵬城希望學校的男子足球隊也將遠赴哥德堡，和來自世界60個國家和地區(qū)的1500支球隊，共計3萬多名小隊員們一起同場獻技。

有專家分析，中國足球需要“塔基”，日韓足球的成功就是最充分的證明。而這次國奧在主場意外失利，其實就有其必然自身原因。常言道：“栽什么樹苗結(jié)什么果”。舉國體制下早期的培訓體系是業(yè)余體校，而現(xiàn)在體校招生要花錢做廣告，即使這樣，業(yè)余體校還是門可羅雀。職業(yè)化下的培訓體系未入軌道，1989年年齡段的這屆國奧，正是處在這樣的歷史斷代期，開始自己的足球生涯。

筆者在上海體院上大學時，曾經(jīng)對100個中小學生進行過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這些孩子中有一半以上的做著或做過不同的“明星夢”（包括球星、影星、歌星等），他們尤為崇拜球星，其中一部分能夠準確無誤地叫出不同國籍、不同姓名、不同性別的球星以及球星們的精彩片斷和羅曼史，我感到震驚?？磥?，這些孩子在體育上表現(xiàn)出來的強烈欲望無情地被父母們“抑制”了，而家長們則認為，這樣做無疑可以使自己的孩子更“出息”，自然，體育則被劃入沒“出息”和“出息”不大的行當。家長們這樣劃分，有對體育運動誤解的成分，也害怕自己的獨生子女去吃苦，對成為球星的希望，家長們認為，幾乎是萬分之零。這樣就出現(xiàn)了一方面崇拜羅納爾多、貝克漢姆這樣的球星，一方面又不愿意讓自己的孩子從事體育事業(yè)的現(xiàn)象。

除此之外，當年，在中國足球大環(huán)境惡化的背景下，我國青少年足球的發(fā)展也不可避免地受到牽連。兩年前，在全國中學生運動會足球比賽時，筆者聽到不少足球界基層人士表示：“踢球的孩子越來越少，好苗子越來越難選?！边€有人感嘆：“沒能在娃娃階段抓好足球培養(yǎng)工作，中國足球永遠也上不去。”另外，在中國青少年足球運動發(fā)展過程中，長期重競技輕教育。孩子一旦練球就意味著只能往足球運動員方向努力，無法得到全面發(fā)展，家長自然不會支持。

針對這些問題，國家體育總局領(lǐng)導也意識到搞好青少年足球的重要性。去年年底，在全國青少年校園足球工作上，國家體育總局副局長蔡振華明確提出：狠抓青少年足球工作是中國足球的必由之路。他表示，“少年強，則國強”，青少年是祖國的未來，民族的希望，是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和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重要力量。經(jīng)過北京奧運會的輝煌，我國的體育事業(yè)已經(jīng)站在了新的更高的起點上，正在向著體育強國的戰(zhàn)略目標穩(wěn)步邁進。而加強青少年體育，是實現(xiàn)體育事業(yè)可持續(xù)發(fā)展，從體育大國向體育強國邁進的必然要求。

7000人，這是2010年在中國足協(xié)注冊的青少年足球運動員人數(shù)。而在巴西、阿根廷、德國、意大利、西班牙等足球發(fā)達國家，青少年幾乎人人愛足球、人人踢足球，正因為他們擁有了大量的青少年足球人口，這些國家的足球運動水平才站在了世界頂峰。如果歐美足球離我們太遙遠，那么看看我們的鄰居日本和韓國，在“足球從娃娃抓起”的戰(zhàn)略實施中，日、韓在校園早已完成了一個足球金字塔體系。在日本，有70萬青少年在踢足球，中國只有7000人；在韓國，從小學到高中，每年有近6000場學生聯(lián)賽，中國只有不到300場。可見，屢屢在關(guān)鍵的比賽中出現(xiàn)的“恐韓癥”、“逢日不勝”，歸根結(jié)底是我們早就輸在了起跑線上。

早在兩年前，韓國全國小學、初中、高中都按地區(qū)參加各級聯(lián)賽。像小學聯(lián)賽，全國分為29個區(qū)，總共有266所學校派隊參加，全年可以進行2600多場比賽；初中聯(lián)賽，全國分為17個區(qū)，有169所學校派隊參加，全年可以進行1700多場比賽；高中聯(lián)賽，全國分為13個區(qū)，有135支球隊參加，全年可以進行1100多場比賽。去年，韓國參加全國小學聯(lián)賽的有近280支球隊，參賽球員達7000多人。這就是人家的足球人才儲備，在韓國，某一年齡段可能有幾百支隊伍，中國在這一年齡段最多只有十幾支隊伍。日本球員更是從小就進入注冊體系，據(jù)說是出于保密的考慮，目前公布的只是3年前日本足協(xié)的統(tǒng)計，那也足夠嚇人的：日本高中年齡段15至18歲注冊球員為153047人，初中年齡段12至15歲注冊球員為236514人，12歲以下小學及兒童球員不計其數(shù)。

差距由此可見一斑。

有專家認為，足球項目有一定的特殊性，它的運動規(guī)律和特點決定了它與個人項目有很大的不同，足球的整體性要求更高，需要眾多選手共同參與、互相配合，眾多球隊相互交流、競爭提高，這就決定了提高足球運動水平的基礎(chǔ)就在于必須擁有相當大數(shù)量的熱愛足球、參與足球、具有一定足球技能的足球人口。盡管我國人口眾多，但足球人口的比例極小，足球青少年后備人才嚴重匱乏。我們與國外開展比較好的國家相比，青少年足球人口還是有很大的差距。

日前，在國奧主場失利后，著名足球解說員黃健翔就曾直言：“體育比賽固然都是要爭勝的，但是，把奧運會預選賽看得太重，從來都沒給中國足球帶來什么好結(jié)果。而且我還要提醒大家，請別提什么13億，中國踢球的人有13萬嗎？國奧隊的選拔基數(shù)有1300人嗎？一提13億，你瞧對方隊員多輕松，好像他們是來打宇宙隊一樣，一毛錢心理壓力也沒有，都送給咱隊員了?！秉S健翔在總結(jié)國奧隊失利的原因時指出：能力本來就一般，整體磨合也不好，全體緊張至最后一刻。這或許是中國足球“陣痛”的前夜，“別怪教練，別罵隊員，讓體育讓足球籃球田徑游泳音樂美術(shù)課都回歸學校，才是正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