籟寐客
故事簡介:
一次飛機(jī)失事將她帶回二戰(zhàn)后期的德國,戰(zhàn)火彌漫的異國他鄉(xiāng),平凡的中國女孩不過是那段歷史的旁觀者。他,鐵血無情的帝國上將,卻對她伸出了柔情之手。一次次,沉陷在那大海般深情迷離的眼中,迷失在只為她展露的微笑中??粗煜蛩氖郑@段前世命定的緣,她是否能夠握到今生……
一初見時,深陷你的眼
冰冷的水兜頭澆下來,菡妮覺得自己一定是被摔散了,身體的每一個地方都疼得厲害。當(dāng)她艱難地睜開眼睛,看清眼前的情景時,她真恨不得自己再次死過去。
不是吧,人家穿越都能穿個公主格格,順便和一票公子王孫談個戀愛什么的。她倒好,居然穿到了二戰(zhàn)時的納粹集中營里,還是個在押的囚犯。早知道第一次出國會碰上飛機(jī)失事,就算在巴黎博物館展出的畫作多么驚世駭俗,她也絕對不會來的。
幾只軍靴在眼前來回地走動,她頭皮發(fā)麻,想象著那沉重的鞋底如何無情地踩到自己的臉上,電影里不都是這么演的嗎?她想躲開,可實在動彈不得,身體的主人在她沒來之前,已經(jīng)受過嚴(yán)酷的刑罰了。
“將軍特別交代不能讓她死了,她今天受夠了,帶下去吧!”
菡妮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她的英語口語很棒,作為油畫系的學(xué)生,還選修過一點(diǎn)法語,但德語卻是從未接觸過的。語言不通,又不知現(xiàn)在身處哪年哪月的異國他鄉(xiāng),長這么大,她終于知道什么叫欲哭無淚了。她被一路拖進(jìn)監(jiān)房,在押的都是穿著灰條紋囚服的女人,有老有小,她們見她被丟進(jìn)來,都從狹小的床縫里探出細(xì)小的頭來看著她。她知道,這里是比地獄還恐怖的地方!
想她汪菡妮是被父母寵著長大的,從來沒受過半點(diǎn)委屈。可是她造了什么孽啊,竟然莫名其妙地穿越到這個年代來遭受這份罪。身上的鞭傷已經(jīng)潰爛,她縮成一團(tuán),疼得快受不了了。God,你想要我的小命干嗎這么迂回呢?你直接讓我和飛機(jī)一起玩完不就得了?
深夜,沉重的牢門被打開。又是誰要倒霉了?昏睡中的菡妮嗅到一股清冷新鮮的味道。一道高大的身影擋住昏暗的燈光,將她完全罩進(jìn)陰影中,菡妮看不清他的臉,直感覺到那黑色帽檐兒下透出強(qiáng)烈的肅殺之氣。他慢慢地低下身,伸手撥開她蓬亂的頭發(fā)。戴著白手套的手指撫摸著她臉上的傷痕,她疼得直哆嗦。半晌,聽到一聲低沉的嘆息:“你贏了!”
菡妮打了一個激靈,這個人說的竟是略顯生澀的英語。求生的欲望讓她抓住他的手腕,同樣用英語求救道:“求你救救我!”
身體被一雙強(qiáng)有力的手拖了起來,臉頰碰到他胸前冰冷的飛鷹胸章。那個人小心翼翼地抱著她,副官恭敬地打開大門。穿過集中營的走廊,外面的雪下得很大,他將寬大的披風(fēng)遮住她,避免雪花飄到她身上。
二某一種角逐,誰先動,誰輸?shù)靡凰?/p>
高高的潔白的天花板,還有一些漂亮的圖案,完全不是集中營中低矮的床板。難道,噩夢結(jié)束了?菡妮起身要下床,身上的痛感再次傳來。她看到自己換了干凈的衣服,身上的傷口都已經(jīng)上了藥,也細(xì)致地包扎好了。
“醒了?”
聽到這聲音她差點(diǎn)從床上跌下去。
一個穿著軍裝的洋帥哥正坐在床頭的椅子上盯著自己。她直視著他,但卻在對上那雙藍(lán)色深邃的眼睛后,連忙低下頭,臉一定燒得厲害。媽呀,太有殺傷力了!湯姆克魯斯也沒他這么有型。筆挺的黑色軍裝,精致獨(dú)特的五官,尤其是那一雙深陷在眉骨里的湛藍(lán)色眼睛,幽暗深邃,迷離的氣質(zhì)像煙霧繚繞一般。借用句時髦的話,性感得像春藥一樣。菡妮連忙咬了下舌頭,現(xiàn)在可不是二十一世紀(jì),淡定!淡定!
手中的雪茄在煙灰缸里掐滅,他站起身來,越發(fā)英氣逼人:“以為你意志多堅定呢,最后還不是求我了!”
菡妮不知道身體的原主人和這個德國軍官帥哥有什么瓜葛,只能含糊地答道:“謝謝你救了我!”
這話在他聽來像是嘲諷,他嘴角揚(yáng)起迷人的弧度,說:“說過多少次了,叫我的名字!”
“叫什么……”菡妮心里直發(fā)毛,萬一穿幫了,還不直接被他一槍給斃了。
果然,他的臉色一變,快步上來撕開她的衣衫,在她的掙扎中強(qiáng)硬地按住她的肩頭:“丹尼奧·馮·弗迪南德!你若是再忘了的話,我就把它刺到你的臉上!”他俯頭啄了下她的肩頭,菡妮一陣窒息。左肩上一串字母赫然在目。這就是她自己的身體,從小到大她都為這個奇怪的胎記頭疼,可是不少花癡的朋友卻嘖嘖稱奇,說這個像刺青一樣的胎記實在太性感了。到了這個年代才知道,這一串扭曲的字母居然是這個變態(tài)的名字。難道,她陰差陽錯地來到這個時空,是命中注定的?難道……她難為情地低下頭,什么跟什么嘛!
“過來吃東西!”
餐桌上擺著豐盛的食物,他拿起餐刀把一根香腸切成片狀,卻看到她已跑過來,雙手抱著一個長條面包,狼吞虎咽地啃著。手中的刀頓住了,一杯熱騰騰的牛奶推到她面前。
她偷偷地看他,他正專注地看著她吃東西,幽深的眼中,光芒閃耀。
“菡妮!”
“啊?”她下意識地答應(yīng),她在這個時代的名字也是菡妮嗎?
“把你送到集中營害你差點(diǎn)沒命,我很抱歉!”他看著她,眼神閃爍,“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對你了,請你留在我身邊,別再跑了!”弗迪南德一直看著她,她濃而密的睫毛低垂,一縷秀發(fā)垂在頰畔,臉上的傷痕很深,越發(fā)惹人憐惜。他心中涌出復(fù)雜的情緒。這個蠢女人當(dāng)初主動用自己的自由交換二十五個同學(xué)的性命,打罵羞辱都無法讓她屈服,即使最后一次逃跑被抓回來,威脅她要把她送到集中營去,她都不肯求饒。僵持的最終結(jié)果,是自己急匆匆地冒著大雪和炮火從千里之外的戰(zhàn)場趕回來。
“你要是還想走我不攔你,但現(xiàn)在到處都在打仗,你就不怕再被抓起來?”知道這個柔弱的中國女子倔犟得出奇,他小心翼翼地擺出事實讓她權(quán)衡,即使再提出一些交換條件也沒有問題。
“只是待在你身邊嗎?”她推開空盤子,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他。
他有些意外地點(diǎn)點(diǎn)頭。
她微微一笑,眼里第一次有了神采:“沒問題!”
三怎能找到一朵玫瑰,在這嚴(yán)寒的冬天
菡妮坐在包廂里品嘗著可口的黑面包,窗外的風(fēng)景像電影里的快放鏡頭一一閃過,沿途能看到不少流亡的百姓和被盟軍炸毀的建筑。
經(jīng)過這么多天,她大概搞清楚了狀況。她原來的宿主也叫汪菡妮,是中國留法學(xué)生,在法國她無意中救了那個遭狙擊手暗算的德國軍官,沒想到那個軍官恩將仇報,逮捕了她的同學(xué)作為要挾。倔犟的她不肯屈服,最后被送進(jìn)了集中營。就是在那個時候,被倒霉的她趕上了,穿越了過來。
眼前浮現(xiàn)出那雙幽藍(lán)深邃的眼睛,她莫名地有些惆悵。如果他知道真正的汪菡妮已經(jīng)被折磨死了,他會怎樣呢?她記起來,那雙如深海一樣的眸子,看著她時,極是溫柔,讓人只能沉醉。
“嘆什么氣呢?”
他手上拿著一支白玫瑰,倚在門邊看著她,神色有些疲憊。
“送給你,冬天的花!”
“啊?”她的反應(yīng)有些遲鈍。
“你和它一樣,都是冬天的花!”他略微有些尷尬,不知她是不是懂得他的意思。她低下頭輕嗅花香,修長白皙的頸沁出微紅,淺淡的唇竟有一種別致的嬌艷。他心里
一顫,連忙起身出去,心煩意亂,這火車開得真慢!
火車在黃昏時分抵達(dá),天零星地飄著雪花。站臺上濕漉漉的,車廂底不停地滴著水,一群黑壓壓的黨衛(wèi)軍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菡妮站在車廂門口,看到他們高舉著右臂給他行禮。丹尼奧·馮·弗迪南德!武裝黨衛(wèi)軍一級上將,菡妮不了解這些軍銜,可她明白,那個只有她可以直呼其名的弗迪南德上將,他那身特制的黑色軍裝,還有胸前那明晃晃的騎士十字勛章,無不彰顯著他在軍中極高的地位。她又開始胡亂猜測了,忽然被回過身的他直接抱了下來。
陰沉沉的天空,烏云翻滾。豪華的座駕碾過這六十五年前柏林的地面,駛過被炮火洗禮著的勃蘭登堡門、巴黎廣場、菩提樹下大街,路過露絲廣場時,驚起了一大群正在啄食的白鴿。隔著車窗玻璃,打量著異國的歷史遺跡,菡妮有種想落淚的沖動。
她的手被用力地握住,弗迪南德向她介紹說:“那里是國會大廈!”
順著他驕傲的目光,她看到一座雄偉的建筑,樓頂懸著巨大的旗幟,正是希特勒和萬字旗的字報。
經(jīng)過一路蕭條,終于到了他在柏林的官邸。那是一座略微偏僻的三層古堡,地磚上苔印斑駁,白色的古墻上爬滿了暗綠色的冬藤。雖是冬季,花園里碧綠的草坪卻長得極好。女仆們見到她,都露出詫異的神色,大概沒想到她還能活著回來。
床頭燈下的花瓶里插了一枝花,那是昨天白天他送的白玫瑰。無論如何是睡不著的,她走到窗邊,壁爐里的火光映出她纖細(xì)的輪廓,天花板上的涂繪在跳躍的火光中像是偷笑的丘比特??煊袃商鞗]見到他了,她悵然若失。除了通過仆人安排好她的生活,他似乎刻意地回避著她。這冬天的花代表的含義她又怎會不知道呢?只是,身不由己地落到這個時代,陌生國度的亂世,她連自己的命運(yùn)都無法掌握,還能去掌握什么呢?
走出房間,夜已深沉。空曠的大廳,白色的大理石地面反射著月光,亮亮的,像鋪了一攤冰冷的水。
“睡不著嗎?”還有一個人,在餐廳的角落里喝著酒。
“弗迪南德!”菡妮硬著頭皮打招呼,“還沒休息?”
“我在想事情,有點(diǎn)累,喝點(diǎn)酒提提神!”他站起身,合上了攤在面前的軍事圖。他的眼睛在月光里閃爍,眉梢眼角卻盡是疲憊。
菡妮沉默著,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
“無聊嗎?我忙完這幾天,陪你去散心?!?/p>
寂靜中,只有急促的喘息聲在回蕩。她的臉浸在月光里,美好得如夢如幻。時間仿佛凝固,弗迪南德感覺心跳得厲害,酒精的熱力開始在全身亂竄。他伸出一只手,撫摸她的臉,吻卻極其輕柔地落在她的臉頰上。手中的肌膚細(xì)膩得如上好的骨瓷,感覺到她的緊張和顫抖,他的心里生出萬般憐惜,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情緒。他轉(zhuǎn)開視線,輕嘆:“我送你去休息!”
她在前,他執(zhí)燈跟在后面。墻上映出兩個人的影子,影影綽綽地重疊著,像是個古老的只愿沉睡的夢。走到門邊,她回身,他禮貌地止步,輕輕一笑:“晚安!”
她把門關(guān)上,人卻一直站在原處,門外的他也是。直到相信她已經(jīng)睡著了,他才感到倦意。飛吻落在門上,又說了聲“晚安”,然后才真正地下樓去了。從窄窄的門縫里看著他的身影消失,菡妮回到床上,窩在黑暗里嘆息。
四你是深冬里的陽光,溫暖攬之不盡
他一直很忙,常常早上出門,很晚才回來。不過早上他會站在展曦里跟她揮手道別,夜里即使再晚,也會在她的門外說一聲晚安。
不能上網(wǎng)看電視,廣播里說的還是自己聽不懂的語言,饒是她這位21世紀(jì)的宅女也要抓狂了。偶然說了句想畫畫,他便派人送來一堆畫具和顏料讓她打發(fā)時間。
這天早上,花匠正在院子里裝飾一棵碧綠的小樹。原來,今天是平安夜,西方人的新年到了。她想該送這些仆人朋友們一些禮物,便搬出畫架,一個一個地為他們畫像,還在落款處寫上新學(xué)會的德語祝福。
弗迪南德回來的時候,看到有一道潔瘦的背影坐在正午的陽光下專注地畫著。純黑的頭發(fā)從肩頭流瀉而下,模糊在璀璨的光芒里。背景是遼闊的藍(lán)天和寧靜古老的院落,他立在車旁,怔怔地看著,心里柔情萬縷,仿佛望著一位午后等待丈夫歸家的小妻子。
抬頭看到仆人們驚慌的神色,她轉(zhuǎn)過身,看到是他,放下畫筆,朝他微笑。弗迪南德捕捉到她眼中閃動的光彩,她再也不像以前那樣,看到他時像只受驚的小兔子。
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心情變得愉快。他送給她一個大盒子,親吻她的額頭:“圣誕快樂!”說完便若無其事地邁上臺階。她打開一看,是件漂亮的中式晚禮服。她喜滋滋地跟上去,神色像個調(diào)皮的小孩。
沒想到沉靜的她可以這么多話,只是頓簡單的午餐,卻吃了很長時間。她眉飛色舞地講,他專注地聽。她告訴他這些天自己都做了什么,例如去了野外寫生,幫女仆做家務(wù),教花匠嫁接植物,拾掇家里的舊衣分發(fā)給流浪的孩子……這些瑣事,他早已知道,暗中跟隨她的保鏢每天都會把她的行蹤寫成報告。她臉上的傷已經(jīng)不見了,臉色也不再蒼白,是一種健康的白皙,微透著誘人的粉色。他心里癢癢的,有些心不在焉。一開始被這個東方女人骨子里的倔犟所吸引,但現(xiàn)在她渾身散發(fā)的靈氣和可愛勁則令他深深地著迷。那臉龐像是深冬里的陽光,美好得仿佛伸出雙手,也無法擁盡。
晚上有個重要的宴會,時間還早,車子在柏林大道上兜轉(zhuǎn)。戰(zhàn)爭籠罩下的柏林已是千瘡百孔,防空警報每天響個不停,而在這個平安夜的晚上,卻是難得的平靜了。
大教堂里亮起燈光,風(fēng)琴奏起圣歌,牧師們開始誦讀《圣經(jīng)》,慰藉著流離失所的人們。
“等等,我要下車!”
“怎么?”
“我去買些面包給孩子們!”
“你去吧,我抽支煙!”他也下了車,習(xí)慣性地摸出雪茄,目送著盛裝的她飛快地跑去路邊的面包店。
店老板貝克大叔就要關(guān)門了,見她來了,熱切地跟她打招呼。她抱著一大包熱騰騰的小面包出來,迎面撞上一個人,面包便被碰散了一地。她只好蹲下身子去撿,一只漂亮的手伸到了她眼前。
“我很抱歉,美麗的小姐?!?/p>
這陌生但極富磁性的聲音,讓她愕然地抬起頭來。他也是一位軍人,軍裝卻是不同于弗迪南德的灰綠色。他的臉部線條柔和,灰綠色的眼睛,目光溫柔。他正微笑著,整個人如沐春風(fēng)一般的溫暖。她不由得暗嘆,這些納粹小青年,真是一個比一個帥啊。
菡妮微笑著擺手:“沒關(guān)系!”
撿起面包,對方執(zhí)起她的手,親昵地行了一記吻手禮。
菡妮不習(xí)慣這樣的禮儀,而且又怕被遠(yuǎn)處的弗迪南德看到,于是連忙抽回手。這時,她才注意到,他左臂的袖筒是空的。
一只毛茸茸的牧羊犬從他的身后探出頭來,那人彎腰摸摸它的頭,笑道:“我只是想給我的狗買點(diǎn)早餐,因為時間比較急,所以撞到你了?!?/p>
“沒有關(guān)系!”
他們并肩走出來,她把面包分給教堂外流浪的孩子們。那群可愛的小孩簇?fù)碓谒闹車鞓返爻稹镀桨惨埂穪?。牽著一條大黑狗的德國軍官站在一旁,臉上露出了動容的神色。
弗迪南德斜靠在車上,聽著屬下匯報最新截獲的情報。風(fēng)把煙霧吹到臉上,他慢慢地瞇起眼睛。他看到自己的獨(dú)臂同僚正和她親切地聊著什么。弗迪南德心里不是滋
味,這個女人從來沒對自己那樣笑過。心里涌起獨(dú)屬的東西被侵犯的憤怒,迎著風(fēng),他走上去,手中的火星被風(fēng)吹滅了。
“怎么這么慢?”手在菡妮的肩膀上停住,他用力地將她攬進(jìn)懷里。為她整理衣領(lǐng)時,他就勢在她的粉頸上留下一吻,宣布對這個女人的絕對占有。
“好久不見,埃里克!”
弗迪南德微笑著跟同僚打招呼,幽藍(lán)的眼睛里,卻是鷹一樣尖銳的挑釁。
“久違了,上將!”埃里克禮貌地回禮。
他攬著她往回走,幾乎把她拎起來,直接粗暴地將她塞進(jìn)車子里。
“你弄疼我了!”菡妮皺眉抗議道。
“弄疼你了?”他怪叫,鉗著她的雙手,將她按在后座上。沉重的呼吸落在她的臉上,咫尺之間,菡妮分明看到他的眼中,有一抹受傷的神情閃過。她心里一疼:“弗迪南德……”她緩緩地閉上了雙眼,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舉動。他卻坐了起來,整理著衣領(lǐng),“開車!”
五原來愛已深入骨髓
周圍很黑,車子七彎八繞的,最后在一座富麗堂皇的古堡前停住。他先行下車,為她打開車門。他把臂彎給她,這個動作有些傻,菡妮把手臂環(huán)了上去,偷偷地笑了。
步入燈火輝煌的大廳,他們立刻成為焦點(diǎn)。弗迪南德上將作為黨衛(wèi)軍的領(lǐng)袖,行事一向低調(diào)。今天他卻難得地帶了個女伴,還是個黑頭發(fā)黑眼睛的東方人。她的身上穿著來自她祖國的絲綢旗袍,勾勒出曼妙的曲線,圍著華貴的白貂披肩,粉黛薄施,在一群高挑的歐美貴婦中,顯得是那么清秀、柔美、風(fēng)姿綽約。
“那黑色的眼睛,真是迷人!”一位金發(fā)碧眼的貴婦人以女主人的身份上前親吻她。
“夫人,您才是!”他執(zhí)起她的手,親吻她的手背。
他挑了個靠窗的位子,為她拉開椅子。大廳里充滿了花香和酒香,笑語喧囂,有一種末世奢靡的味道。菡妮環(huán)視了一下,在座的都是身著灰綠或純黑軍裝的軍官和他們的女伴,大概全是歷史書中能找到的人物。
“埃里克上校,你又遲到了!”
一位獨(dú)臂的軍人獨(dú)自走進(jìn)來,他的手上抱著一只雕刻別致的木質(zhì)酒桶。是方才在面包店里碰到的人,她向他打招呼,同時他也看到了她,微笑著回禮。
弗迪南德皺著眉瞪她,她裝作沒看到。心里覺得有些好笑,這小子哪來這么大的醋勁啊。舞曲響起,他拉著她滑向舞池。舞步不熟,她在大學(xué)里學(xué)過交誼舞,由于不常跳,有些生疏了,總是踩到他。他有些氣惱:“真是丟臉!”
她卻索性兩只腳尖都落到他的皮靴上:“你把我丟開,我去踩別人!”
他的眼睛瞬間結(jié)冰。女人,真是寵不得。
“元首到了!”廳內(nèi)的舞曲停了下來。
在座的軍官連忙起身行軍禮,哇!那就是傳說中的希特勒啊!大背頭,小胡子,除了造型喜感,整體倒是個慈祥的老頭子。
廳內(nèi)的氣氛一下子肅穆了很多,弗迪南德附耳小聲地對她說:“在這兒老實待著,我去和元首談點(diǎn)事!”
“尊貴的小姐,能陪我喝一杯嗎?”
她盈盈一笑,點(diǎn)點(diǎn)頭。
埃里克坐到她對面,表達(dá)方才未能交換姓名的遺憾。
她微笑著道:“上校,你好!我叫汪菡妮,來自中國?!?/p>
“中國?偉大的國度!”他愉快地說起自己曾作為鋼琴師到東方演奏的往事,手指向窗外的天空,月亮出來了。
“能陪我出去走走嗎?”
圣誕夜的月亮居然很圓,站在花園里,能看到山下隱約的燈火。
“為我點(diǎn)只煙,好嗎?”他從兜里掏出煙匣和火柴。
菡妮好奇地道:“你的手?”
吐著煙圈,他笑了笑:“在北非戰(zhàn)場上受了傷,被截掉了?!?/p>
“我很抱歉?!?/p>
“沒什么,它為我?guī)淼闹挥袠s譽(yù),為了國家,失去什么都是值得的……”
菡妮心里感慨,這些風(fēng)華正茂的青年,又何嘗不是戰(zhàn)爭的受害者呢?
驀然發(fā)覺走得有些遠(yuǎn)了,她擔(dān)心弗迪南德找她,于是她轉(zhuǎn)身準(zhǔn)備回去。
她的手臂被用力地抓住了。
她愕然地回頭,看到那位國防軍上校凝重的神色,他說:“別去!”
身后轟隆一聲巨響。
巨大的熱浪席卷而來,埃里克抱住她,把她護(hù)在身下。
她掙扎著起來,看到方才的大廳已經(jīng)被炸,燃起了熊熊大火。
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弗迪南德!
她丟下高跟鞋就往里面沖,埃里克在后面怎么也拉不住,眼看著那道纖弱的身影不顧一切地沖進(jìn)了火海。
“弗迪南德!弗迪南德!”翻滾的熱浪烤著眼瞼,很多方才衣裝筆挺的軍官被炸得血肉模糊,她大聲地叫他的名字,在廢墟中翻找,“求求你,求求你……”她的雙手沾滿了鮮血和灰燼,淚水奔涌而出,她筋疲力盡地倒在地上,莫名的絕望和恐懼鋪天蓋地而來。
“菡妮!醒醒!我在這兒!”朦朧中,有人環(huán)住她的腰,將她抱出了火場。
“你沒事吧?”
“沒事,元首受了輕傷,夫人正陪著他!”他的手臂方才救她時受了傷,見她醒過來,起身吩咐副官送她回去。她本是跪在地上的,忽然向前一傾,臉貼在他的后腰上,便緊緊地抱住了他。弗迪南德一愣,驀地轉(zhuǎn)過身,大力拎起她,然后緊緊地抱在了懷里。他的吻密集地落下來,她攬著他的脖子,踮著腳尖,像渴極了的小鹿一樣仰頭汲著山泉。
遠(yuǎn)遠(yuǎn)地,獨(dú)臂的上??粗@一幕,知道自己即將結(jié)束的人生錯過了怎樣轟轟烈烈的東西。
六認(rèn)定了你,我便愛你
這場爆炸事件為內(nèi)部政變所致,許許多多的帝國精英被牽連逮捕。
災(zāi)難重重的柏林,天空籠上一層陰霾,久久不散。
已是深夜,菡妮窩在床上不敢入睡。外面刺耳的槍聲已經(jīng)連續(xù)響了兩天,空氣里的硝煙味很重。平安夜與他分離后,他便沒有再回來過了。她摸了摸嘴唇,似乎那里還殘留著他的溫度,想到那晚自己的大膽,不禁紅了臉。
房間的門忽然被用力地撞開,她跳起來,一只大手在她驚叫前及時捂住了她的嘴?!笆俏摇!被璋档臓T光中,菡妮看清了那雙灰綠色的眼睛。
“埃里克上校!”
獨(dú)臂的埃里克走到窗邊看了看外面的情況,放下了手中的槍。
菡妮疑惑地問道:“您怎么會來這兒?”
他的手在發(fā)抖,灰綠色的軍裝上染了暗紅的血,方才他的手下拼死幫他逃出了黨衛(wèi)軍的包圍。她泡了杯熱咖啡給他,他緊緊地握著杯子,看著這個中國女子在燭光中盈盈的目光。他平靜地告訴她,自己將炸彈裝在紅酒瓶中帶進(jìn)晚宴的事實,如今他正在被弗迪南德帶領(lǐng)的黨衛(wèi)軍四處追捕。
“元首是個戰(zhàn)爭狂,我們的國家再這樣下去就完了!”他灰綠色的眼睛閃著淚光,想起自己曾經(jīng)為了國家浴血奮戰(zhàn),如今卻成了全國的敵人。
他只是想以一己之力早點(diǎn)結(jié)束戰(zhàn)爭。他的神情極為痛苦,菡妮伸手安撫他。他抬頭仰視她,宛如圣母瑪利亞一樣圣潔的目光,被那樣的眼神輕撫,仿佛忘卻了一切痛苦。命運(yùn)如此眷顧他,讓他遇到她,卻是這么遲。逐漸恢復(fù)冷靜后,他忙站起身,慌亂之中潛進(jìn)來,萬一被黨衛(wèi)軍發(fā)現(xiàn),會給她帶來麻煩的。
“我得走了……”
尖銳的剎車聲刺穿夜的寧寂,刺眼的車燈掃過窗口。
“快跟我走!”
從地下室的小門出來,繞過柵欄,她拉著他飛快地跑在原野的小徑上。呼呼的風(fēng)從耳邊吹過,身后沉重的軍靴聲越來越近。忽然,砰的一聲悶響,仿佛是從天際遙遙傳
來的死亡之音。
菡妮感到自己拉著的那只溫?zé)岬拇笫趾鋈凰砷_了,她回過身,一束車燈打到她的身上。埃里克倒在地上,殷紅的血滲出來,從他們背后射來的一顆子彈打穿了他的右臂。
黑色的軍用吉普車慢慢地開了過來,一道鬼魅般狹長的黑影立在車上,端著長槍,隔著那么遠(yuǎn),準(zhǔn)確地?fù)糁辛怂隣恐哪腥说氖帧?/p>
黨衛(wèi)軍圍住了他們,弗迪南德下了車,黑洞洞的槍口指著埃里克的腦袋:“上校閣下,您刺殺元首,又逃到我家里拐跑我的女人,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
“弗迪南德……”菡妮先一步,擋在他的面前。寒天凍地,他看到她穿著睡衣,赤著腳站在冰冷的石徑上,雖然冷得厲害,卻毫無畏懼地看著他,眼睛里是無聲的請求。又是這目光!她在求他放過他追捕的犯人。當(dāng)初在法國,就是這種眼神讓他瞬間動容了。如今,她居然再次為了莫名其妙的人,用這樣的眼神看他、求他。
他強(qiáng)壓著怒火,冰藍(lán)的眼睛釋放出的寒意,瞬間將她凍僵。菡妮沒想到,當(dāng)深海的波瀾退去溫柔,就會釋放出這樣噬人的冷酷和殘忍。她在他的注視下發(fā)抖。兩天前,他們曾熱情地?fù)砦?,現(xiàn)在,仿佛一切都不在了。
“你這又是在求我?”他一手支著長槍,一手托起她的下巴,有溫?zé)岬囊后w流下來,灼痛了他的手指。
“我尊貴的上將,這是我的罪過,責(zé)難不相干的女人不劃算!”埃里克拖著流血的獨(dú)臂艱難地爬起來。
“說得是,帶走——”他放開她,冷冷地笑道。
兩個黨衛(wèi)軍走上前,埃里克回過頭來,無聲地微笑著,算是和她做最后的告別。
早晨,窗外冬雨淅瀝,仿佛天在抽泣一樣,令人悲傷。被他一路拎回來鎖進(jìn)臥室,菡妮一夜不曾合眼。這時,剛聽到院子里停車的聲響,他便已經(jīng)推門進(jìn)來了。
他的軍裝上落了雨,濕漉漉的金發(fā)滴著水。他看著她,身上帶著冬雨的冰冷,湛藍(lán)的眼底波濤洶涌。在那樣的注視下,菡妮不知所措,她說:“我……”她想解釋昨晚的事,她只是同情那個可憐的上校。
肩膀忽然被他抓住,微微一用力,他已俯頭封住她的唇。他把她壓倒在地毯上,狂亂地輾轉(zhuǎn)吸吮,他的雙手粗暴地撕開她的睡衣,擁著她溫暖而馥郁的身體,用力地揉進(jìn)懷里。軍裝上堅硬的胸章硌疼了她,纖細(xì)的腰肢就要被他擁斷,菡妮本能地抗拒著,指甲陷進(jìn)他的脖頸??伤櫜坏昧耍牍蛟谒纳砩?,瘋狂地親吻她,就像窒息太久的人不顧一切地呼吸著。
“不要這樣……”冰冷的淚水沾濕了他的臉,他抬起頭,看到菡妮晶瑩的淚光,盈盈的,讓他瞬間冷卻下來。
她從他的懷里抽離開,窩在角落里縮成一團(tuán)。那柔弱無助的樣子揪疼了他的心。猶豫了片刻后,他來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臉。
“菡妮,看著我!”她的目光看向一旁。
“你看著我!”他抬高她的臉,大聲命令道,沉重的呼吸噴向她的臉。
“埃里克,他被元首焚尸揚(yáng)灰了!”他平靜地說道。她心里一顫,沒有說話,眼里卻涌出眼淚來。
“你知道,他臨死前跟我說什么嗎?”
他不再說話。她抬起眼睛看向他:“說什么?”
弗迪南德微微一笑:“他說,他很羨慕我們!”
“我們?”
弗迪南德笑起來:“他說,他很羨慕我們,不管是元首還是我,無論榮耀或危厄,身邊都有一個和自己生死與共的人。這是世上最幸運(yùn)的事!”
他屈膝跪在她的面前:“菡妮!我瞧不起埃里克。但他的話讓我醒悟,我不想再浪費(fèi)時間,圣誕節(jié)那晚發(fā)生的事,讓我確定,我愛你,不管你是什么種族的女人,我認(rèn)定了你!”
他久久地凝望著她,向她伸出一只手:“做我的愛人,好嗎?”
那眼神真摯且炙熱,眼底映出她的身影,情深如海。菡妮怔怔地看著他,沉默了良久,在那片注視中,她早已淪陷。終于,她以同樣的姿勢跪在他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
這無聲的回應(yīng),讓他竟然有想落淚的沖動。
他的吻輕柔地落下來,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上,那里的一顆心跳得那樣的快,那律動是那樣的真實,愛是那樣的清晰,一切都不是虛幻。她身不由己,穿越到這個時空,被卷入這片深情的渦旋,即使結(jié)局已經(jīng)注定,就算是個易碎的夢,她唯一能做的,只是抓住這虛幻的真實,讓這夢更長久些吧,不要醒來,不要醒來……
七謝謝你,來到我的生命里
四月的天,柏林的初春,晨風(fēng)稍帶涼意。
他難得空閑,坐在露臺的藤椅上叼著煙,一邊擦槍一邊看她在樓下忙碌。
已是矢車菊的花期,一大片藍(lán)紫色的花海開得極盛,她的身影靈動如一尾魚,在這片象征遇見幸福的花海里穿梭。遠(yuǎn)處,可以隱隱地看見硝煙彌漫著。弗迪南德心中苦澀,這就是他曾經(jīng)憧憬的生活,這是他曾經(jīng)擁有的生活,沒有戰(zhàn)爭該多好,和平、寧定、快樂!
遠(yuǎn)遠(yuǎn)地,菡妮看到他盤坐在花叢里,像模像樣地抱著畫架。他穿著白色的襯衫,露出結(jié)實的胸膛,凌亂的碎發(fā)覆在額上,被風(fēng)微微吹起,那樣溫柔,那樣帥氣。
她走到畫架前,不由得愣住了。晨曦中,身材妙曼的女子站在花海之中,迎風(fēng)而立,眉梢眼角的笑意和幸福,滿得就要溢出畫紙了。
撫著畫作,她贊嘆不已:“弗迪南德,你在繪畫方面居然這么有造詣!”
他笑著看了她一眼,繼續(xù)潤色?!澳阒绬?,我小時候的夢想,是做個流浪畫家,和我所愛的人畫遍全世界的山水……
“后來參了軍,就把畫筆扔了。我曾經(jīng)很有野心呢,我的畫,一定要在藝術(shù)之都最大的博物館里展出。是不是很可笑?”他擱下畫筆,站起身,朝她微微一笑。他張開雙臂,她上前投入他溫暖的懷抱。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像這世上最動聽的音律,一個節(jié)拍仿佛一輩子那么久。他的下巴抵著她的發(fā),呼吸溫暖地拂下來,他用德語說,“謝謝你,來到我的生命里?!?/p>
八能有一人同生共死,幸甚至哉
戰(zhàn)爭的形勢已經(jīng)不可逆轉(zhuǎn),盟軍很快攻破柏林外圍的防線。首都已是一座危城。
“元首自盡了?”天花板在轟炸中落著灰塵,她看著他,眼神閃爍。
他坐在窗臺上,喝著窖藏了多年的老酒。見她進(jìn)來,他淺淺地倒了半杯,推給她,笑道:“陪我喝一杯吧。”
她端起來,一飲而盡。
“弗迪南德,不管你做出什么樣的決定,我都陪著你!”她眼神堅定,走到他跟前,跪坐在他的懷里。他的手撫摸著她的頭,點(diǎn)頭承諾道:“好!”
一滴淚落進(jìn)她的發(fā)里,他低頭親吻她,抱緊昏迷過去的她,帝國的上將不可抑制地哭泣著,一封信滑進(jìn)她貼身的兜里。
“寶貝,我還想對你說,等戰(zhàn)爭結(jié)束了,就帶你回奧地利的家鄉(xiāng),在那里牧馬放羊,生很多很多的孩子,我們周游世界,畫遍全世界的山水,我們牽著手一直到老!可是,沒有時間了。來世吧,來世我們在一起!來世,我再也不辜負(fù)你!寶貝,我愛你!”
菩提樹下的大街在激戰(zhàn)中成為一片廢墟,兩千名帝國精英在最后的血戰(zhàn)中全軍覆沒。國會大廈的最高層,渾身浴血的上將拔出槍,緩緩地指向自己的胸口扣動扳機(jī),沉重的槍聲刺穿柏林上空的陰霾,在明亮的陽光中,他看到了心愛的姑娘,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離開德國了吧。希望她能逃過這場災(zāi)難,他拼盡最后的能量將她送走,無論如何,都要保住他命中的天使。
“弗迪南德——”
彌留之際有人抱起他,捧著他的臉,一聲聲地叫著他的名字。
“你怎么回來了?快走,我求你,為我活下去!”
“我不要,我愛你,我就要和你一起死!”
她抱著他的頭,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愛人與他一起赴死,還有什么遺憾呢?他伸出一只手,攬住她的頭。
他的血沾在她的唇上,她的淚水落在他的臉上。他們緊緊地?fù)砦?,全然不顧蘇聯(lián)士兵已經(jīng)包圍了上來。一聲聲,她說著他國家的母語,他說著她國家的母語——
“ich liebe dich”
“我愛你!”
“ich liebe dich”
“我愛你!”
尾聲是否還有人,愛我如生命
2010年4月,法國巴黎,奧賽博物館。
“這幅畫來自二戰(zhàn)時期的德國,據(jù)說是一位納粹軍官為他心愛的女子所畫……”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一幅沒有署名的畫作所吸引。
沐浴在三月的陽光里,美麗的東方姑娘在一望無垠的藍(lán)紫花海中,眺望著遠(yuǎn)方,那里是對和平的向往,對幸福生活的期待。意境幽遠(yuǎn),凄美得令人悵然。
她在角落里蹲下身來,按著左肩上他的名字,疼得不能呼吸。當(dāng)她在21世紀(jì)的病床上悠悠醒轉(zhuǎn)時,所有的洋醫(yī)生都為在空難中逃生的她表示祝賀。而她卻是淚如泉涌,心死如灰。
“小姐,你還好嗎?”
她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弗迪南德?”
“小姐,你知道我的名字?”
英俊儒雅的紳士執(zhí)起她的手,自我介紹道:“我是個流浪畫家!”
“我的夢想是做個流浪畫家,和所愛的人畫遍全世界的山水……我的畫將在藝術(shù)之都最大的博物館展出……”
當(dāng)時幽藍(lán)深邃的眼睛,漸漸地與眼前年輕俊朗的面容重疊。他們并肩走出博物館,夕陽如瀑布一樣破云而下,穿越了六十五年的變幻時空。弗迪南德看到她盈盈的目光,深遠(yuǎn)悠長,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熟悉感,并非普通的一見鐘情,是早已定下的夙緣。
他不由得握住她的手道:“小姐,請原諒我的唐突,能否請你共進(jìn)晚餐?”
看著他熟悉的臉龐,菡妮想起一句話——
來世,我們在一起!來世,再也不分離!
圣心大教堂的鐘聲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仿佛一支地老天荒的神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