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新學年開始了，學生入學問題終于塵埃落定，然而，學生家長們卻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其為孩子入學所經(jīng)歷的擇校甘苦只有自己知道。

“小升初”路徑圖

目前，北京市小學升初中，簡稱 “小升初”，采取區(qū)域內(nèi)“特長”、“推優(yōu)”和“電腦派位”相結(jié)合的方法，鼓勵就近入學。但是據(jù)21世紀教育研究院的調(diào)研，目前還是普通學校承擔了大部分派位學生，學校越好，參加派位的比例越小。以2011年為例，北京市小學畢業(yè)生人數(shù)為10.2萬人，據(jù)初步估算，通過電腦派位入學方式的比例大致為東城44%、海淀40%、西城33%，均不足半數(shù)。這說明，至少有超過5萬名孩子通過了其他途徑參與到擇校競爭中。

由于師資力量、辦學條件、經(jīng)費投入等教育資源在我國不同地區(qū)、城區(qū)之間分布不均，有關方面為了回應社會訴求，不得不絞盡腦汁地設計出“特長”、“推優(yōu)”和“電腦派位”路徑?！巴苾?yōu)”比例各區(qū)縣不一，少則只有13% ，最多30%?！巴苾?yōu)”還采取搖號方式，沒有搖上號，也只能被“電腦派位”?！疤亻L生”要經(jīng)過考試才能錄取，競爭也很激烈。許多家長不愿意讓孩子進一般學校，而重點學校接收“派位生”比例又有限。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采取了包括“占坑班”、“共建生”、“條子生”等方式進入目標學校。

“占坑班”大多是公辦重點中學自辦或與社會機構合辦、面向小學生的學科培訓機構，從中選拔優(yōu)秀學生升入本校初中?！罢伎影唷笨傮w花費不菲。從小學三年級孩子進入“坑班”起，至六年級面臨“小升初”，家長需要投入大量經(jīng)費和時間。而最終結(jié)果未必理想，只有大約10%左右進入目標校，大部分孩子被淘汰。

“共建”模式原本為解決中央機關和部分企事業(yè)單位在京子女就學問題而設置，現(xiàn)在逐漸異化為集體占坑“誰給錢，就招誰”。建立共建關系的范圍從部委、央企逐漸擴大至中小企業(yè)。有的優(yōu)質(zhì)中學共建單位可達數(shù)十個。

在這些方式之外，還存在一個“條子生”。“條子生”也被稱為對教育公平損害最大的一個方式。目前一些重點中學這類生源占到當年招生人數(shù)的8%~10%左右。

目前“小升初”擇校熱已經(jīng)蔓延至 “幼升小”。類似“小升初”中“以權擇?！?、“以錢擇?！薄⒖荚嚾雽W，乃至“共建”等多重入學方式在“幼升小”中被復制。

“小升初”利弊說

各種名目的“特長班”、“培訓班”令家長眼花繚亂、令學生疲于應付?，F(xiàn)在的家長們湊到一起一個不約而同的感覺是：“現(xiàn)在的孩子們真累！”原本為減輕中小學課業(yè)負擔的入學改革，非但沒有達到目的，反而催生了形形色色的利益鏈條。

家長、孩子受累又受傷。有錢有關系者，子女成了“共建生”、“條子生”，沒有這些資源可利用的家長只能讓孩子參加各種名目繁多的競賽、培訓，以獲得“被擇優(yōu)”的資格。不管是“坑班生”還是“特長生”，從上小學一年級起，家長就專職陪讀。為了便于給孩子輔導，有的家長還要跟著完整地聽下來。這使擇校家長付出高昂學費和休息時間，兒童失去歡樂周末和假期。“以權擇?！?、 “以錢擇校”的“拼爹”游戲，讓兒童過早接觸到了社會負面，對他們的健康成長極為不利。

名?！捌狻睋駜?yōu)。“現(xiàn)在孩子想進好初中就得參加培訓機構組織的培訓班，因為不少學校都認可校外培訓班的證書，甚至直接從培訓班里挑選優(yōu)質(zhì)生源?！苯o孩子報了多個培訓班的家長一般如此無奈地說。既然是“擇優(yōu)入學”，那么何謂“優(yōu)”，如何評價，在沒有考試成績這一客觀標準下，各種競賽成績、各種特長證書就成了名校評價學生優(yōu)秀與否的重要參照，名校也借此“掐尖”（挑走優(yōu)秀生）、提高升學率，何樂而不為？正是這種升學方式讓教育主管部門發(fā)出的禁令一次次失效。

眾多利益鏈條借此創(chuàng)收。“小升初”的擇校熱，已催生出形形色色的利益格局。相關部門、重點學校、市場培訓機構均參與其中。據(jù)21世紀教育研究院調(diào)研，奧數(shù)培訓機構獲得的利益相當可觀，以一個小學3年級學生上3年奧數(shù)班252個學時左右為例，按照50元/小時計算，家長也需支付12600元。而這僅僅是奧數(shù)，如果再加上英語、語文、藝術等培訓，3年下來的費用比上3年大學的學費還高。重點中學、大學的教師及專職的奧數(shù)教師非常走俏，請他們講課或做家教，費用不菲。相關的教材出版機構也受益匪淺。

“小升初”制度說

近年，北京市教委加大了對利用培訓機構選拔學生、干擾義務教育招生秩序行為的治理力度，三令五申：任何形式的考試成績，包括奧數(shù)在內(nèi)的一切校外培訓、各種競賽成績、獎勵證書都不得作為入學的依據(jù)，但依然無法堵住擇校的風氣。

“小升初”制度設計的困境首先表現(xiàn)在沒有客觀標準。取消考試，采取免試，本意是為了減輕學生的課業(yè)負擔，推進素質(zhì)教育，但同時也失去了一個客觀的標桿。于是乎免試就近入學的規(guī)定、稀缺的優(yōu)質(zhì)教育資源和家長強烈的擇校要求構成了矛盾的焦點，三者匯集到一起使得“小升初”制度嚴重變形。政策無力，家長無助，學校無奈，似乎所有跟“小升初”有關的人都被卷進了一個怪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處，每個人又都在怪圈中不斷地推動著它加速循環(huán)，“小升初”制度陷入一種剪不斷、理還亂的進退兩難困境。

教育公平是社會公平的重要體現(xiàn)。而公平首先體現(xiàn)為利益的均衡。中小學的優(yōu)質(zhì)教育將長期屬于“稀缺資源”，任何忽視了資源約束和現(xiàn)實條件的主觀設計，無論制度設計的初衷多么美好，都可能會在實踐中扭曲。在制度設計中，沒有最好的制度，但有次優(yōu)的制度。追求公共利益效率和效益最大化是公權力行使的內(nèi)在要求，維護公民的合法權利更是政府的義務，雖然不可能讓所有的人都滿意，但至少要讓大多數(shù)人滿意。

理清“小升初”制度的設計思路，還要審視一下附著在教育體制之上的權力結(jié)構和行政教育體制。教育是一項公共事業(yè)，應試教育的根本癥結(jié)并不完全在教育本身。教育評價機制、社會評價系統(tǒng)、管理體制等等，都似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在扭曲著教育改革。過去，“小升初”的考試制度被視為素質(zhì)教育的大敵、“高分低能”的禍首而屢受詬病，然而在“小升初”取消考試后，各種旁門別類考試反而成為懸在孩子們頭上的利劍，逼得孩子們喘不過氣來。很多學生家長包括一些學校校長甚至直言不諱地說，“與此如此，還不如恢復考試呢！”取消考試的“小升初”本來是一項力圖照顧各方利益、提高學生綜合素質(zhì)的一種制度選擇，最后卻成了大多數(shù)人不滿意以至于怨聲載道的眾矢之的。

在教育權力結(jié)構、行政化體制沒有根本改革之前，中小學教育改革的單兵推進，不僅不能彌補原有的應試考試之弊，而且會使各種問題雪上加霜。看來值得重新理一理“小升初”制度的設計思路。走至少是讓大多數(shù)人滿意的次優(yōu)選擇，建議繼續(xù)深化擴大教育均衡發(fā)展，斬斷擇校熱之根；探索義務教育階段學生 “質(zhì)量監(jiān)控與評價”的統(tǒng)測方案，以“統(tǒng)一入學規(guī)則”客觀標準摒棄目前雜亂無章、多重彈性標準；減少行政權力對教育體制過多干預，減少人為因素，取消“共建班”、“條子生”，堵塞條子、路子，還老百姓一個教育公平。

（作者單位：國家行政學院決策咨詢部）

責任編輯：杜梅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