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旅法音樂家、藝術評論家、作家、教授。留學于法國國立音樂學院,獲法國政府獎學金、法國亞洲中心獎學金,享有法國國際藝術城專家工作室。
我坐在花神咖啡館二樓,翻閱所帶的資料。資料介紹說,薩特和波伏娃常常在花神咖啡館二樓看書寫作,據說是在靠近洗手間的一張桌子,現(xiàn)在這張小桌就在我的座位旁邊,空空如也。波伏娃曾在日記中寫道:“我在外面用晚餐,然后回到這里直到打烊。寒風刺骨的街道總帶給我一種莫名的興奮,而咖啡館里的溫暖則給我一種舒適的感覺?!睅卓|陽光透過窗外花草的縫隙照進來,與屋內咖啡杯里的裊裊青霧融在一起,暖而溫馨?;蛟S波伏娃日記中所提到的“暖而溫馨”就是在這種氛圍中有感而發(fā)的吧。薩特在花神咖啡館開始著手撰寫他的哲學著作《存在與虛無》,這部作品他早在1939年就開始搭架子準備,因二戰(zhàn)突發(fā)后應征入伍而中斷。在集中營里,薩特把他的哲學思想點點滴滴的靈光記錄下來,共有幾大本。在花神咖啡館,薩特開始對它們進行重新整理。
薩特僅用了一年多時間就完成了這部巨著?!洞嬖谂c虛無》系統(tǒng)闡述了薩特存在主義哲學的精神內涵,1943年由巴黎伽利瑪出版社出版,扉頁上寫著“獻給海貍(對波伏娃的愛稱)”,封面印有薩特的名言:“花瓶最珍貴的是里面的空間?!笨上д陸?zhàn)事,時局動蕩,人們關注的只是面包,沒有人對這部皇皇巨著感興趣。直至二戰(zhàn)結束,《存在與虛無》才同法國著名歌星伊夫·蒙當?shù)母杪曇粯樱憦匕屠枭峡?,人們如獲至寶地閱讀它、談論它,重估它的價值。波伏娃呢?她在花神咖啡館創(chuàng)作了小說《他人的血》,以二戰(zhàn)為題材,描寫青年人面對戰(zhàn)爭如何選擇自己的人生道路。法國文學家加繆稱贊這是“第一部描寫抵抗運動的小說”。
說到加繆,又不能不提到花神。加繆作為法國文壇巨匠,以小說《局外人》《鼠疫》贏得了崇高的國際聲譽,比薩特更早獲諾貝爾文學獎。二戰(zhàn)期間,加繆早就聽說了薩特的名字,專程去觀看薩特戲劇《蒼蠅》的彩排,兩人一見如故,與波伏娃三人到花神咖啡館暢談文學、政治和時事,成為志同道合的朋友。遺憾的是,由于薩特和加繆都極富個性,在原則問題上從不輕易妥協(xié),他們最終因政治觀點不同而分道揚鑣。加繆1960年因車禍喪生,年僅47歲。花神咖啡館見證了薩特、加繆兩位大家的初交笑語,也親歷了他們友情落幕的感傷。薩特和波伏娃在花神咖啡館里還結識了很多其他朋友,畢加索就是其中之一。畢加索請他們到自己的工作室吃飯、看畫,介紹他們認識其他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時常一起到花神咖啡館聚會。二戰(zhàn)期間時局動蕩,缺吃少穿,朋友的友情支撐著人們共同走過人生的低潮。
直到1944年8月,美英聯(lián)軍解放巴黎,他們同無數(shù)法國人一道手捧三色旗,高興地眼含淚水,跑到香榭麗舍大街觀看戴高樂將軍帶領法國軍隊走在香榭麗舍大街的一幕。這一年,加繆擔任《戰(zhàn)斗報》總編和記者,他舉薦薩特參加了受美國邀請的12名法國記者了解美軍在二戰(zhàn)中貢獻的實地考察。薩特欣喜地踏上美國的土地,受到了美國總統(tǒng)羅斯福的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