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華連

漢語成語辭書編纂出版存在的主要問題及改進措施

何華連

文章在充分肯定漢語成語辭書編纂出版取得的成績的基礎(chǔ)上,具體分析了目前漢語成語辭書在成語界定、詞典收詞、援引書證、提供范例、編纂出版集大成之作等方面存在的問題,并簡要陳述了改進意見。

漢語成語 成語辭書 成語理論研究

漢語成語既是古今漢語的精華,也是溝通古今漢語的橋梁。千百年來,人們對成語情有獨鐘,成語辭書的出版也因而特別紅火。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目前我國編纂出版的漢語成語辭書已超過400種。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我國編纂出版的漢語成語辭書已有了長足進步。但理性審視業(yè)已出版的漢語成語辭書,可發(fā)現(xiàn)存在問題,需要改進的地方還不少。

一、漢語成語的界定問題

不同類型的讀者需要不同類型的成語辭書。為中、小學(xué)生編的成語辭書,為普及型、提高型、研究型讀者編的成語辭書,在收詞、注音、釋義、書證的引用、用例的提供等方面應(yīng)該有明顯的不同。為不同類型的讀者編纂的不同類型的成語辭書收詞量懸殊是容易理解的,而同類型的成語辭書收詞量相去甚遠卻發(fā)人深思。究其原因,除在成語異體的處理上有差別外,主要是因為編纂者對“成語”有著不同的理解。黎錦熙認為成語是三字以上的“雅俗所習(xí)用者”。劉潔修卻再三強調(diào)成語辭書必須收錄二字成語。周祖謨則認為成語是人們多少年來習(xí)用的定型的詞組或短句。結(jié)構(gòu)固定,一般都是四個字,是相沿已久,約定俗成的具有完整性的東西。雖然說法基本一致,但對成語的界定卻有著明顯的寬嚴之別。不同辭書對“成語”的解釋也有所不同?！掇o?！返慕忉屖?“熟語的一種。習(xí)用的固定詞組?！薄掇o源》的解釋是:“習(xí)用的古語,以及表示完整意思的定型詞組或短句?！薄冬F(xiàn)代漢語詞典》的解釋是:“人們長期以來習(xí)用的,形式簡潔而意思精辟的定型詞組或短句。”《中國大百科全書》的解釋是:“語言詞匯中的一部分,定型的詞組或短句。”雖然不同辭書給“成語”下的定義基本一致,但在突出短句與約定俗成方面,又有明顯的不同。由于對“成語”的理解不同,在編纂實踐中對“成語”的界定也就不同。由此帶來的后果是,不僅解放前出版的成語辭書有將“九重”、“九天”、“九章”、“九賦”、“八珍”、“七略”等作為成語收錄的,近年來出版的成語辭書也有將“一人半”、“一下子”、“一二三四”、“嘴巴多”、“嘴巴尖”、“嘴巴緊”、“嘴巴碎”、“嘴巴損”、“嘴巴甜”、“嘴是兩張皮”等作為成語收錄的。這一現(xiàn)象的存在固然與某些成語辭書編纂者的貪多心理有關(guān),但更重要更深層次的原因,還是漢語成語的界定目前還缺乏明確而統(tǒng)一的標準。開展?jié)h語成語、漢語成語辭書編纂方面的理論研究,密切理論研究與編纂實踐的關(guān)系,用理論研究成果指導(dǎo)編纂實踐,盡快改變理論與實踐脫節(jié)的現(xiàn)狀,已成為漢語成語辭書編纂出版中要解決的首要問題。

二、漢語成語辭書的收詞問題

成語的界定與成語辭書的收詞息息相關(guān)。由于對成語的界定缺乏統(tǒng)一明確的標準,因此,近年出版的大型成語辭書的收詞量明顯呈現(xiàn)出了波浪形發(fā)展的態(tài)勢。《漢語成語大詞典》收詞1.7萬余條,《中國成語大辭典》收詞1.8萬余條,而兩部《中華成語辭?！肥赵~分別為3.6萬余條、4萬條,《漢語成語大全》收詞4.3萬余條,《成語源流大詞典》收詞約4.8萬條。究竟哪種成語辭書的收詞更為科學(xué)、合理,值得探討;古往今來,漢語到底形成了多少成語,也已成為值得下大氣力研究的問題?！氨驹~典收錄成語43000余條,包括部分經(jīng)典諺語、俗語、歇后語等”(梅萌2007a);“除成語外,也酌收部分格言、諺語和俗語”(劉萬國1994);“少許常用的較典雅的熟語也酌加收錄”(朱祖延1999)。我國業(yè)已出版的漢語成語辭書,大多都有類似的說法。問題是,我國已出版的典故、格言、諺語、俗語、歇后語、秘密語辭書并不少,從實用性出發(fā),成語辭書選收一定數(shù)量的上述詞匯也未嘗不可,更何況在一定條件下,上述詞匯本來就會向成語轉(zhuǎn)化。然而,在可以明確區(qū)分的情況下,漢語成語辭書混收上述詞匯是不值得提倡的。否則,古代漢語、現(xiàn)代漢語詞典,實詞、虛詞詞典,典故、格言、諺語、俗語、歇后語、秘密語辭書,小說詞匯、戲曲詞匯、詩詞曲語詞辭書都沒有專門匯編的必要了。在成語變體的處理上,標新立異、花樣翻新,為增加成語的數(shù)量,故意把問題復(fù)雜化的做法也還明顯存在。用實證的方法鑒別漢語成語,比較精確地測算漢語成語的實際數(shù)量,科學(xué)地區(qū)別成語、典故、格言、諺語、俗語、歇后語、秘密語等,妥善處理成語辭書的實用性與專門性的關(guān)系,審慎而合乎情理地處理成語的變體,也已成為漢語成語辭書編纂中難以解決而又必須解決的問題。

三、漢語成語辭書的書證問題

知識性是辭書的靈魂。與其他類型的辭書一樣,最能體現(xiàn)成語辭書質(zhì)量的環(huán)節(jié)同樣是釋義。探本求源、采集書證在漢語成語辭書編纂中有著特別重要的意義。援引典型而貼切的書證資料,恰到好處地演繹特定成語詞義的發(fā)展演化歷程,釋義才會精切,辭書的質(zhì)量才有保證。《漢語成語溯源》旨在考證成語語源,收詞雖只500余條,然考證詳盡,值得稱道?！稘h語成語考釋詞典》探賾索隱,提要鉤玄,探本求源,質(zhì)量上乘?！冻烧Z源流大詞典》取精用弘,高屋建瓴,窮源竟委,功力深厚。《中國成語大辭典》《漢語成語辭?！返让織l成語一般均引用三四條書證材料,反映該成語在不同時代或不同典籍中的使用情況,釋義條理清晰,堪為楷模。然而,從漢語成語辭書的編纂實踐看,我國出版的大多數(shù)成語辭書的編纂者的認識并不到位。不少成語辭書的編纂者并未重視書證,更未重視成語的探本求源。“為便于讀者正確理解和運用成語……例證盡量從元、明、清及現(xiàn)代名家的淺近文言作品和白話作品中選取”(韓省之1989),“主詞條和副詞條大多都提供一條或數(shù)條選自古代或近現(xiàn)代經(jīng)典著作的書證材料”(梅萌 2007b)等說法足可證明。源清則流清,征引有代表性的、能反映漢語成語的意義與用法的演變的資料,已成為提高漢語成語辭書質(zhì)量的核心問題。

四、漢語成語辭書的用例問題

編纂漢語成語辭書的目的主要是便于讀者理解與運用成語。因此,成語辭書為讀者提供使用范例的做法值得肯定。出于壓縮篇幅等方面的考慮,也由于提供使用范例并不容易,故目前我國業(yè)已出版的成語辭書,包括大型研究型成語辭書,提供用例的并不多見?！稘h語成語大全》稱:“本辭典依據(jù)嚴謹、規(guī)范的原則,提供了各成語在現(xiàn)代漢語中的使用范例。這一功能不僅彌補了眾多成語詞典只提供引文而沒有例句所造成的釋例不典型、缺乏現(xiàn)實使用指導(dǎo)作用等缺憾和不足,從而為廣大讀者準確、透徹地理解成語和精當無誤地使用成語提供了可資信賴的參考依據(jù),而且也對成語在現(xiàn)代社會中的傳承與傳播產(chǎn)生重要的作用?！?梅萌 2007b)。編纂者用心良苦,所提供的用例對讀者運用成語也確有指導(dǎo)意義與參考價值。然而,問題同樣存在。由于該書收詞力求“廣而全”,其提供使用范例之難也就可想而知。略舉數(shù)例如下:

安心定志你已近而立之年,應(yīng)該安心定志做些事情了。

安心樂業(yè)他在這個城市定居后,過上了安心樂業(yè)的生活。

安心樂意他幫了我那么多,能為他做這點事我安心樂意。

棒打鴛鴦焦母因為對劉蘭芝不滿,就棒打鴛鴦,強迫焦仲卿把劉蘭芝休了,讓這對恩愛的夫妻從此天各一方。

臭腐神奇這些碎布斷繩,我們正想當廢品扔掉,他竟臭腐神奇,做成了一個精美的壁毯。

出何經(jīng)典他的推論大多都是信口開河的,我們根本不知道他的理論是出何經(jīng)典。

出人頭地待你將來有一天出人頭地了,那時你自會明白我如今的良苦用心。

斧鑿的痕跡十分明顯。為用此詞而造彼句是上述大多數(shù)例句的通病。邏輯不嚴密、政治性明顯欠缺、語義不明、欲褒卻貶,也是某些例句存在的問題。上述例句表明,良苦的用心并不一定能收到良好的效果。因此,怎樣才能提供貼切而精當?shù)氖褂梅独?也是今后漢語成語辭書編纂值得探討、必須解決的問題。

五、編纂漢語成語辭書的集大成之作

我國早期的成語辭書均以義歸類。目前,音序、筆畫、部首、分類、號碼等各種編排法已在漢語成語辭書編纂中各呈異彩,各顯神通?！稘h語成語考釋詞典》收詞審慎,釋義精切,探本求源,功力深厚,是我國質(zhì)量最高的成語辭書之一?！冻烧Z源流大詞典》以之為基礎(chǔ),追溯源流更為用力,辨析詞義更為細致,是漢語成語辭書的典范之作?！吨袊烧Z大辭典》書證豐富,圖文并茂,學(xué)術(shù)性與資料性兼長,是漢語成語辭書編纂史上的一座豐碑。《漢語成語大詞典》將內(nèi)容或形式相關(guān)的條目予以歸并集中,編織出若干數(shù)量不等的“條目群”,是漢語成語辭書編纂史上的開拓之作。《漢語成語辭?！分哺凇稘h語成語大詞典》,較充分地吸取了已有成語辭書的諸多長處,收詞宏富,資料翔實,在收詞、引例上較好地體現(xiàn)了創(chuàng)新精神,在編纂過程中顯示了深厚的功力,是此前出版的漢語成語辭書的總結(jié)性成果。然而,我國的成語辭書編纂者在揚長避短方面尚有大量的工作要做,我國目前還缺乏集大成、權(quán)威性、高質(zhì)量的成語辭書。即以收詞而言,盡管目前《漢語成語大全》收詞頗豐,如其收錄了“哀”字打頭的成語28條、“名”字打頭的成語75條,而《漢語成語辭?！肥珍洝鞍А弊执蝾^的成語只有21條、“名”字打頭的成語只有59條。從數(shù)量上看,后者不如前者。但兩相比較便可發(fā)現(xiàn),后者所收錄的“哀”字打頭的成語中,有4條是前者未收錄的;所收錄的“名”字打頭的成語中,也有7條是前者未收錄的。由此可見,取長補短是十分必要的。自第一部成語辭書問世的近260年來,漢語成語辭書編纂已取得顯著的成績,積累了豐富的經(jīng)驗。在漢語成語理論研究與漢語成語辭書編纂方面,我們既有學(xué)識淹博、功力深厚、經(jīng)驗豐富的老專家,也有目光敏銳、膽略過人、脫穎而出的中青年學(xué)者。在系統(tǒng)而深入地研究成語與成語辭書編纂基本原理的基礎(chǔ)上,如何編纂收詞宏富、卷帙浩繁、源流清晰、資料翔實、部次有序、釋義詳盡、功能完備、檢索方便的漢語成語辭書的集大成之作,已成為值得辭書界重點關(guān)注的問題。

1.韓省之.中國成語分類大詞典.北京:新世界出版社,1989:凡例.

2.劉萬國,侯文富.中華成語辭海.長春:吉林大學(xué)出版社,1994:凡例.

3.梅萌.漢語成語大全.北京:商務(wù)印書館國際有限公司,2007a:凡例.

4.梅萌.漢語成語大全.北京:商務(wù)印書館國際有限公司,2007b:前言.

5.朱祖延.漢語成語辭海.武漢:武漢出版社,1999:凡例.

(浙江師范大學(xué)圖書館 金華 321004)

(責任編輯 王慧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