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仁甫

（常熟理工學院 藝術與服裝工程學院，江蘇 常熟 215500）

一、引 言

常熟古里鎮(zhèn)的白茆是著名的“中國民間藝術之鄉(xiāng)”。白茆山歌源遠流長，距今已有兩千多年歷史，形式多樣，內(nèi)容豐富，是吳歌重要一脈，具有濃郁的江南農(nóng)耕文化特色。然而，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勞動人民的生活環(huán)境發(fā)生很大變化，白茆山歌所依存的山野環(huán)境逐漸消失。白茆山歌的存在價值與時代息息相關，如今它不再盛行，唱的人也越來越少。優(yōu)秀的白茆山歌歌手日漸減少，白茆山歌創(chuàng)作力越來越弱，體現(xiàn)時代特征、反映時代風貌的原創(chuàng)作品更是越來越少。

白茆山歌至今還沒有一首全國家喻戶曉的真正音樂作品，這不得不說是個遺憾。2009年11月，筆者在古里鎮(zhèn)與白茆山歌相關負責人進行研討時，白茆山歌研究會會長鄒養(yǎng)鶴先生感慨地說：“白茆山歌還是十分淳樸的，是‘泥巴里的產(chǎn)物’，某些地方甚至還比較粗糙，沒有經(jīng)過文人的太多的改造，需要繼續(xù)發(fā)展，這是白茆山歌保持生命力的所在?！雹僭从?009年11月30日常熟市白茆鎮(zhèn)文化館相關負責人訪談記錄。

鄒先生所說的“文人的改造”，對我們音樂專業(yè)的同仁來說，既是機遇，又是挑戰(zhàn)。其實，白茆山歌在傳承發(fā)展的過程中，曾有過較多的改編。南京師范大學魯兆璋先生及其學生曾在上個世紀70年代在深入采風的基礎上，以白茆山歌的音調(diào)為基礎，創(chuàng)作組歌《大寨花開白茆塘》十余曲；常熟市文化館馮雁老師曾編曲《舂米歌》；常熟理工學院王小龍老師也曾創(chuàng)編過《水鄉(xiāng)新貌》、《學法守法譜新篇》、《古里是個好地方》等作品。這些作品影響力較大，在一定程度上填補了白茆山歌改編的空白，收到了較好的社會效益。但是這些改編還遠遠不夠，需要更多的專業(yè)音樂工作者參與這項工作。

二、民歌常見改編形式及白茆山歌改編存在問題

民歌有個重要的特點就是口頭創(chuàng)作，口頭流傳。為了加強作品的藝術表現(xiàn)力和生命力，從民歌中汲取養(yǎng)料或直接運用民歌改編創(chuàng)新實際上是一種音樂寫作手法，也是對民族民間音樂的學習、繼承和發(fā)展。理論上說，民歌可以改編為音樂表現(xiàn)形式方面的任何一種體裁，如獨唱、合唱、器樂獨奏、合奏曲、交響樂曲等；實際上，在改編之前，還要綜合考慮民歌類型、音樂風格、語言表達習慣、流傳程度等方面的因素。

中國的作曲家們以傳統(tǒng)民歌為基礎，創(chuàng)作了大量優(yōu)秀的音樂作品。那些由民歌改編的作品大都表現(xiàn)出鮮明的民族音樂風格，并且在調(diào)性、和聲、曲式結構等作曲技法方面為“民族化”做了積極探索。作曲家們通過這種形式的創(chuàng)作，也在不斷探索尋找西方作曲技巧與中國地方性、民間性的民族風格相結合的方式方法。例如，王建中鋼琴改編曲《陜北民歌四首》，在保留原曲傳統(tǒng)民族特色的同時，又注入新的音響效果，形成具有濃郁中國民族風格特征的鋼琴曲；合唱方面，有瞿希賢根據(jù)呼倫貝爾民歌改編的作品《牧歌》、劉文金根據(jù)陜北民歌改編的作品《趕牲靈》；民族管弦樂方面，有《瑤族舞曲》、《茉莉花》，等等。民歌改編已成為作曲家們擅用的方式，改編后的音樂不僅沒有丟失原有音樂的特色，反而豐富了表現(xiàn)手法，提升了藝術價值。

白茆山歌雖然也有文人改造的嘗試，但在改編過程中仍然有一些突出的問題，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改編樂曲形式單一化，大多僅限于歌曲；一是采用“舊曲新詞”的方式，對音樂本身重視不夠。與之相對應的原因無外乎兩點：一是白茆山歌地域性強，大面積推廣難度較大，容易產(chǎn)生“水土不服”的問題；一是專業(yè)音樂工作者參與不夠。

三、白茆山歌改編設想

從曲調(diào)上來說，常熟的白茆山歌常見四句頭、孟姜女調(diào)等，具有山歌特有的“字密腔長”的特點，音樂較為精煉。作為地方高校音樂工作者，筆者曾嘗試做一些改編白茆山歌的工作。我們認為，白茆山歌改編最重要的是形式上的創(chuàng)新——即多樣化；其次是對其音樂性的挖掘，并向縱深發(fā)展——即專業(yè)化。白茆山歌有較大的改造空間，改編過程中只有對其進行形式上、音樂性上的豐富，才能符合時代潮流，才能使得白茆山歌走出去，唱得響，唱得廣。這樣做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其“原生態(tài)”的特點，但不失為其發(fā)展的好方法。白茆山歌改編主要有以下四種做法。

（一）改編為歌曲

民歌的主要傳播途徑是“口頭傳唱”，所以說民歌改編最簡便易行的的方式莫過于改編為歌曲，需要強調(diào)的是，它是音樂語言的再創(chuàng)造，比起一般的歌曲創(chuàng)作來說相對復雜。

民歌改編為歌曲的常見手法有：一是保存民歌旋律，填入新詞。近年來白茆山歌的創(chuàng)作改編基本采用這種方式。白茆的民間歌手及文藝工作者以白茆山歌的舊有曲調(diào)為基礎，在歌詞上增加了新的內(nèi)容，賦予白茆山歌新時代的烙印。《中國·白茆山歌集》［1］中“新民歌”部分收錄的大都屬于這種類型。也有一些白茆山歌改編為歌曲的優(yōu)秀作品參加各類競賽，取得了較好的社會效益。二是汲取、提煉民歌旋律曲調(diào)特點，譜寫新曲。這種方式要一定專業(yè)人士來承擔完成，需要利用作曲技法。譬如說，可以借助模仿、模進、變奏等常用手法，將白茆山歌改編為歌曲。

（二）改編為鋼琴曲

民歌改編比較成功的例子，常見的是由民歌改編的鋼琴曲。許多作曲家都會采用一些大家耳熟能詳?shù)拿耖g歌曲做素材，成為作品的主題，在此基礎上，運用多種作曲技法對其進行加工，從而形成多聲部、立體化的鋼琴曲。在這些寫法中，又以“鋼琴變奏曲”最為常見，這與民間音樂的某些特質(zhì)有很大關系。民間音樂一般旋律性很強，且規(guī)模短小，結構簡單，這樣才能為廣大群眾喜聞樂見。合理運用變奏手法既可發(fā)展結構，又可讓主題多次出現(xiàn)，從而加深人們對音樂作品的認識和理解。

對白茆山歌來說，這方面的嘗試還是個空白，究其原因無外乎兩點：一是目前還沒有一首白茆山歌流傳較廣，二是專業(yè)作曲家多認為其價值不夠而沒有足夠重視。這兩個因素相互制約，導致沒有這一領域的作品出現(xiàn)。其實白茆山歌中某些小調(diào)還是具有改編成鋼琴曲的可能與價值的。例如：爬山調(diào)《梔子花開六瓣頭》［1］450，為商調(diào)式，共起承轉(zhuǎn)合四句，結構方整對稱，節(jié)拍規(guī)整，旋律瑯瑯上口，比較適合作為主題來改編成為鋼琴變奏曲。

（三）改編為合唱曲

白茆山歌最適合改編的體裁還是合唱。另外，由于白茆山歌采用的是大多數(shù)吳歌所用的“徒歌”形式，更適合改編為無伴奏合唱。當然，在當?shù)厝说睦斫饫铮铣词菃温暡康凝R唱，而一般意義上合唱最基本的要求應為多聲部。即便如此，收錄在《中國·白茆山歌集》中的幾首大山歌也已具有合唱的雛形。如“大山歌”《莫嫌我唱歌喉嚨丑》［1］440-441，演唱形式就較為豐富，演唱人員分工明確，包含甲領、甲為女合、女領、乙合、丙獨、丙丁合等等；段落清晰，有引子、頭歌、大吆、小吆、摜等；音樂色彩鮮明，風格灑脫，特別是一些襯詞部分的音樂，采用“模進”方式進行，特別適合做動機展開。又如“大山歌·三邀三摜”《荒年歌》［1］455-457，歌詞四句一段，共分十二段。演唱時由數(shù)人領唱，眾人合唱；曲調(diào)分為兩部分，前半部分演唱頭二句和襯詞，后半部分演唱后二句歌詞和襯詞；全曲主要歌詞都由一個主要的歌手領唱，即擔任曲中的“頭歌”和“大邀”部分；除了沒有像“侗族大歌”那樣分聲部以外，其他因素儼然已具有合唱的特點。

民歌改編為合唱，必須考慮“歌唱語言”的因素。民歌具有極其濃郁的地域特色，都是用方言演唱；如果不用方言演唱，會使歌唱脫離當?shù)厝嗣裆畹那榫场⒎諊?，進而使演唱喪失了特有的語情和意境，缺少唱詞蘊涵的別樣情趣，還會丟棄特有的語音色彩和語言個性。白茆山歌同樣如此。劉大巍提到：“常熟白茆塘位于吳語方言區(qū)范圍之內(nèi)……唱白茆山歌不用常熟方言，無異于奪其歌唱之根本、去其藝術個性之精髓。”［2］然而，不通吳語的聽眾無法聽懂唱詞的具體內(nèi)容，也無法領略方言語境所蘊涵的審美情趣。但是，在合唱改編過程中如果全部用方言演唱，又不利于民歌的普及和推廣。對于這種情況，一般來說有兩種處理方式：一是全用普通話，這樣做可以增加受眾群體，我們現(xiàn)在聽到的大部分民歌改編的合唱曲都是用這種方式。當然，也有很多北方民歌演唱語言跟普通話差別本身就不大。二是以普通話為主，兼用方言。具體可以采用以下技法操作：加入方言念白，或者當其他聲部用普通話演唱時，在某一聲部采用方言，形成復調(diào)式或襯詞伴奏式寫法。顯然，第二種處理更適合白茆山歌的合唱改編。有作曲家用這種技法進行寫作并取得成功的例子，如王德文詞曲的無伴奏混聲四部合唱《木鼓敲起來》［3］。這是一首具有濃郁苗族風格的合唱曲，作者在合唱部分段落安排男聲用苗語喊話，突出了語言環(huán)境，取得了較好的藝術效果。

（四）改編為管弦樂曲

改編為管弦樂曲的前提條件是：民歌流傳較廣，風格鮮明。目前，白茆山歌管弦樂改編的意義不大，這不僅是技術因素，更主要的原因是當下沒有一首流傳范圍很廣的白茆山歌。從欣賞的角度來說，這樣的改編人們不理解或者沒有情感共鳴。不過也可以想象，如果有一天白茆山歌流傳很廣了，哪怕僅僅是少量，屆時再做白茆山歌管弦樂的改編嘗試興許可行。

四、結 語

有一首大家熟知的江蘇民歌《茉莉花》，出自南京六合金牛湖地區(qū)，由何仿同志根據(jù)《鮮花調(diào)》加工整理改編而來，現(xiàn)在我們能聽到獨唱、合唱、器樂獨奏、合奏等多個版本的“茉莉花”。也有些人片面地認為改編后的民歌“不純粹”，破壞了原汁原味，認為民歌就應該在原來的土壤里生存。然而，《茉莉花》成功的例子也許可以給我們一些民歌應時應勢而改編的啟示。

誠然，我們需要保護原生態(tài)的民歌；但是，我們更要考慮民歌的傳承與發(fā)展，讓民歌長盛不衰。其實，作曲家對民歌進行成功的改編，是展現(xiàn)民歌風格、民族文化，進而提升民歌內(nèi)涵較為有效的途徑。

［1］江蘇省常熟市文化局，江蘇省常熟市文化館.中國·白茆山歌集［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2.

［2］劉大巍.吳風古韻歌鄉(xiāng)情——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常熟白茆山歌探微［J］.藝術百家，2008（6）：202-206.

［3］崔文玉.多彩貴州歌唱大賽作品集［M］.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2008：93-104.